温连心头正舒畅着, 一并应下来,送核桃出门,“好, 我会告诉他的。”
核桃前脚刚走, 温连后脚就敲开了隔壁房门。
房间里,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 随后, 门被缓缓拉开。
崔晏只着一件素白色的里衣, 衣袖宽大,露出半截苍白的手臂, 他神色平淡,像是刚醒,“怎么了?”
一出声,嗓音还微微的哑。
温连感觉心尖像是被一片羽毛给不轻不重的拂过似的,莫名发痒。
他干咳了声,抛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杂念,道,“方才核桃来找你。”
闻言,崔晏什么也没说,侧身给他让出一条道来,示意温连进门。
温连迫切想跟他分享这桩喜事,便也毫无顾虑地踏进门里,刚想开口,后腰却被一双手紧紧揽住,猝不及防地落入温热怀抱里。
身体紧贴着,温连甚至能感受到身后的心脏跳动,扑通扑通,简直像一把小锤子在敲打他的后背。这人怎么回事,没进屋的时候表情看着挺冷静的,一进屋就突然变脸。
崔晏在他后颈上轻轻吻贴着,眼眸微垂,遮住眼底朦胧而蓬勃的欲念,低声喃喃他的姓名,“温连。”
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没睡醒,还迷糊着,说不定连这是现实还是梦都没分清。
温连明显感受到有什么不明物体在身后靠近,心脏悬到嗓子眼,他结结巴巴哄着崔晏道,“听话,松手,爹有正事要跟你说。”
听到他的话,崔晏眸光更深,喉结轻滚,掌心在温连的腰间掠过,恍若未闻般,避而不答道,“我梦见你了。”
温连干笑了声,扒开他的手,“是么,梦见爹干嘛,不如梦一梦你未来妻子孩子。”
话音落下,不知哪个字好笑,崔晏忽地低低笑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将他用力抱紧,“我哪来妻儿,除非你可以生。”
温连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浑身紧绷,屏住呼吸,吐出几个字,“我真有正事说,温府老爷给你说了门亲事,是刺史……”
“刺史府上嫡女,我知道。”崔晏面色淡然地接下他的话,“他乱喝酒帮我允下亲事,就像当年给你也应承下一门亲事一样。”
温连:“啊?”
怎么还有他的事儿呢?
崔晏轻轻笑着道,“当初他与康安王饮酒作乐,相谈甚欢,把你许给了康安郡主做女婿,可惜你死了,康安郡主连你一面都没能见上,此事才作罢。”
温连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这老头咋回事,喝点b酒就给家里孩子乱点鸳鸯谱。
他刚想说些什么批判一下这种行为,手腕却被崔晏牵住,白皙的指缓缓下移,扣进温连的指间。
“不想知道我梦到你什么了么?”崔晏在他耳边呢喃,“我梦见你抱着我,说要和我永生永世在一起。”
呼吸渐渐沉重,空气中仿佛都氤氲着崔晏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把温连牢牢包裹在其中。
温连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他赶紧转过身,抵住崔晏的胸口,说道,“当然,我是你爹,咱们父子肯定会一直在一起。”
他特地咬重父子二字,试图借此唤醒崔晏残存的理智。
崔晏抿了抿唇,眸光落定在温连的唇上,喉结轻滚,唤了声,“爹……”
听到这声久违的爹,温连大喜过望,应声道,“怎么了?”
然而下一句,崔晏静静望着他,解开了衣带,“我想要……你。”
好难受,梦里的温连太美好,不会躲避他,也不会排斥他的靠近,会亲密地抱着他吻他的额头。可他醒过来却看到温连不在身边,好难受。
温连差点一脚踢过去,要不是怕把柔弱不能自理的太子殿下一脚踢死。
他咬牙道,“胡说什么,你疯了?”
温连转身欲逃,又被崔晏从身后紧紧抱住,他试图扒拉开崔晏的手。
正在此时,房门被人一把推开。
“温晏,你回来怎么没叫人告诉我一声?”
温连和崔晏同时抬眼看去,门外立着的少女也看向他们。
目光缓缓落在了崔晏紧抱着温连的手上时,少女微笑的面容上出现一丝裂痕。
半晌,在这堪称恐怖的寂静里,温连慌乱地挣脱开崔晏,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不小心抱住了!”
少女的脸色缓和些许,抚了抚胸口,笑道,“原来是不小心,我还当你俩是断袖呢,嗨。”
温连:……
不是,你有点太好骗了吧。
少女蹦蹦跳跳地冲进房内,抓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咕嘟咕嘟喝尽,抹了抹嘴,“可给我渴死了,我一路上快马加鞭过来的,温晏,你怎么不让我哥告诉我,要不是我自己看见府衙门口在发赈灾粮,恐怕得错过了!”
崔晏神色平静,淡声道,“错过便错过吧,本也没什么好见。”
话音落下,少女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委屈了些,小声道,“你老是这样,好不容易从京城回来,就不能说点好听话?”
崔晏还未开口,少女很快又把注意力转移向温连,气鼓鼓道,“想必这位就是江大人吧,大人,您评评理,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温连轻吸了一口气,略显尴尬,附和着道,“是,我改日好好说他。”
听到温连的话,崔晏沉下眉眼,从少女手中拿过茶杯,低声送客,“顾斐然,回家去吧。”
顾斐然三个字落入温连耳朵的瞬间,他震撼地看向旁边的小姑娘,没想到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主,连忙道,“不着急,殿下,人家才刚来怎能就这么赶回去?”
“就是就是。”顾斐然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苹果,口齿不清地小声碎碎念,“怎么能当上太子殿下就对以前的朋友不管不顾呢?“
他俩倒是能搭上话。
崔晏微微眯起眼,伸出手,抓住了温连的手,十指紧扣,“顾斐然。”
顾斐然嘴里一口苹果还没嚼烂,愕然地听着。
“第一,孤如今名为崔晏,不是温晏。”离开幽州多年,现在只有顾斐然还执拗地喊他温晏。
“第二,孤的确是断袖。”崔晏终于露出笑意,“而且和太傅已经私定终身,往后别再来了。”
话音落下,顾斐然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
温连使劲挣了两下,居然死活没从他的铁掌里救出自己的爪子,只能干笑着讪讪道,“你别信,殿下没睡醒,胡说八道呢,我是他的老师。”
听到他的解释,顾斐然恍然地竖了个大拇指,“原来是没睡醒,我还以为他说真的呢,好逼真!”
崔晏:……
跟这小丫头说不通的,从前在幽州,崔晏早就领教过顾斐然的混账逻辑,她只听自己想听的,只信自己想信的,跟她哥一样不讲道理。
见顾斐然这么轻易就相信了,温连也震撼地看着她,问道,“你相信我的话?”
“信啊。”乐天派小丫头扬起笑脸,自信满满道,“我的眼睛可以看穿一个人的内心,我刚刚看过了,江大人是顶好顶好的大好人!”
温连一瞬间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好笑,他突然觉得可能这才是适合崔晏的女主。
二货克高手,顾斐然还是第一个让温连感觉崔晏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人。
“随你。”崔晏漠然道,“我们吃过晚饭就走,让你哥哥管教你。”
说罢,他牵住温连出门,毫不犹豫地把顾斐然丢在身后。
顾斐然哀嚎了声,追出来,“不行!你告诉我哥哥的话,我就……我就跟你拼了!”
看来还是个食物链,温连认真点评,二货克高手,贱嘴克二货,高手克贱嘴,挺好,完美闭环。
崔晏毫不在意,低声对温连道,“晚饭应该已经备好了,今天早些吃饭,傍晚就要去坐船了。”
幽州傍晚的船只在辰时左右有最后一班,可以去往通州,他们得赶上这最后一班船。
温连扯开他的手,眉头微蹙道,“为什么对人家这么冷漠?”
闻言,崔晏脚下顿了顿,回头看他,平静开口,“太傅难道不觉得令一个心有所属之人再对其他女子温柔以待,对二人都是一种残忍么?”
温连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甚至还觉得有点道理,半晌,他回过味来,咬牙道,“你逼我对你温柔以待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
崔晏低笑了声,扣住他的手腕,道,“你我不一样。”
若他规矩守礼,温连怕不是真的会把他当成儿子看待,他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有任何改变。
温连对他的强词说理无语片刻,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膳厅。
小厮和婢女端着菜盘酒壶在膳厅门口穿梭,里面传来一道热情的吆喝,“殿下,江大人,快请入座吧,酒菜都备好了。”
顾问然执着两壶好酒,美滋滋地看着门口的两人,忽然间,在崔晏和温连身后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脸色微僵,“臭丫头不是让你别来吗,我的话你又当耳旁风!”
他专门叫人回家传信,让顾斐然千万别来温府,万一让江施琅撞见那还得了?
没想到他千防万防,顾斐然居然还是偷偷跑来了。
听到顾问然的怒声,顾斐然立刻躲到了温连身后,可怜巴巴地揪着温连的衣角,“江大人救我。”
柿子专挑软的捏,温晏是决计不可能替他求情的,只有江大人看着是会为她说话的好人!
温连拍了拍她的肩膀,对顾问然笑道,“顾大人,既然是家宴,在座的都是亲朋好友,何必发这么大火?”
顾问然噎了噎,“……行吧。”
江施琅还是不清楚这小丫头的脾性,她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心思多着呢,到时可别怪他没提前把人赶走。
得到顾问然的准允,顾斐然脸上立刻绽开笑容,高高兴兴地跟着温连和崔晏进门。
今日的酒全是烈酒,若是她再从中做些手脚,温晏必定被灌得神魂颠倒,然后她就把温晏带回家,生米煮成熟饭!
届时看温晏还敢不娶她?
三人落座,顾斐然眼疾手快地拿过酒杯,一一倒好酒,分发给温连和崔晏。
见他们接过酒杯,她得逞地笑了笑。
她在杯子里下了药,只要温晏把带着药的酒喝进肚里,她可就手到擒来了!
顿了顿,顾斐然兴奋的大脑短暂停了片刻。
等等,她把药放进哪个杯子里来着?
第49章 烛熄【三更】
温连很久没有喝过酒了。
上次喝酒, 好像还是在他名叫陆子云的时候。
那时崔晏对他仍很规矩,两人泛舟湖上,一艘小小的草棚船载着满湖月色, 当真是极美的景色。
温连不禁有些怀念,端起酒杯,还不忘提醒一下崔晏,“你要少饮酒, 饮酒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