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如此,在每次要把温连惹急眼的时候,立刻悬崖勒马,等到温连心情平复,又会加倍得寸进尺。
温连长抒出一口浊气,干脆不再看他。
窗外飞过来一只蓝羽鸟儿,落在窗台上,歪着头看向他们。
他伸出手,在小鸟脑袋上点了点,小鸟乖顺地在他指尖蹭了蹭,抖耸两下脖子,可爱极了。
鸟都比崔晏懂事。
温连在心中腹诽,下一刻,鸟儿忽然轻啄一下他的指腹。
他吃痛蹙眉,看到小鸟毛茸茸的毛屁股的下面,居然藏着一张纸条。
耳边崔晏的声音还在响起,“近日酷暑炎热,我让御膳房冰了些荔枝给你,晌午别出门,陪我一起阅折子吧。“
为了培养崔晏,皇帝特地每日分给崔晏一些奏折批阅,让他跟着学学,温连看到脑袋就痛,可崔晏却看得很入神。
温连不动声色地将小鸟屁股底下的纸条取出,淡声答他,“行,不用管我,你批你的折子就是。”
崔晏并未发现温连的动作,趁他不注意,温连悄悄展开那张纸条,心口扑通扑通直跳。
怎么感觉崔晏真成他爹了,看张纸条都得偷偷摸摸的。
然而纸条一展开,看清上面的字迹,温连瞬间心脏跳到嗓子眼里。
【江大人,夜宴开始前申时三刻,子午殿见,有要事相商,文淮。】
文淮,是文淮之!
温连赶紧将纸条蜷成一团,塞进腰间荷包里,此刻无比庆幸刚刚没有把纸条的事告诉崔晏,否则今晚宫宴说不定又要见点血了€€€€当然,很有可能是崔晏自残的血。
文淮之到底怎么找到这的,他刚到京城,居然已经如此熟悉宫中的地点,难道这小子也有外挂?
一想到文淮之,温连心里就好像有块石头压着似的,受崔晏影响,他现在看到文淮之就想躲着。
可文淮之又说有要事相商,去还是不去呢?
他偏头看去,崔晏正神色认真地翻着折子,提笔著改。
如果自己真去了,崔晏知道,一定又要怪他骗人。
温连垂下眼睫,伸出手,轻轻捧住崔晏那缠着绸带的手腕察看,低声道:“今天伤口还疼么?”
崔晏熟练地反握住他,轻轻地答:“不疼。”
当太子真是辛苦,温连以前觉得小说里的太子想干嘛就干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却觉得一点也不好。
崔晏手上被刀子捅个血洞,还要担心被皇帝起疑,要用绸带裹起来不说,还要在这么热的天气穿大长袖遮掩。
没人心疼他的伤势,他们在乎的是一国太子,而不是崔晏。
如果温连不疼他,还有谁会疼他呢?
良久,温连轻轻叹息了声,取出小榻上的药箱,抓着崔晏的手给他换药,“晚上夜宴时我不会多待,申时三刻前便找借口说不胜酒力,回宫里等你,怎么样?”
崔晏怔了怔,抬眼看他,轻声道:“真的?”
他歪着头看向温连,简直跟方才那只小鸟一个样,温连忍不住被逗笑了声,伸手戳在他脸侧,戳出一个浅浅的小梨窝,说道:“当然啊。”
他毕竟和文淮之不熟,实在没理由瞒着崔晏去见文淮之。有什么好见,见了他们也没什么好聊,只是徒增麻烦罢了。
听到他的话,崔晏眉眼舒展开,乖顺地贴近他,随后钻入温连的怀抱,“好,你放心,我一定也提早回来陪你。”
温连被他抱了个满怀,不得不腾出只手来摁着他,摁着摁着,他察觉到对方的身体开始微微变化,呼吸也渐次滚烫起来。
“不行……”温连猜出他想干什么,连忙阻止,“崔晏,寅时快到了,夜宴很快开始了。”
“我知道。”崔晏低声嘟哝,模糊不清地答他,手上却有条不紊地脱着他的衣服。
温连咬牙道:“真不行,这种时候你就不能消停点,今天可还有外邦的使者,万一被看出来……”
“不会,”崔晏眸光沉沉,伸手捂在他的唇上,望着那双清澈漂亮的眼睛,欲念更深,“没人会知道。”
指尖探入温连的衣襟,崔晏轻轻咬在他的锁骨上,笑着低声道,“只要你流出不该有的东西就好。”
温连:?
说什么呢小兔崽子!
他还没来得及骂崔晏一句,唇边被严严实实地堵上,整个人被按入软榻深处,衣衫敞开。
……
许久,温连颤颤巍巍地从软榻上起身,两股战战,感觉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脑子也不是自己的了。
尤其那久久不散地被侵入的异样感,和泥泞不堪的湿漉痕迹,根本令人无法忽视。
抬起头,崔晏早已穿戴整齐,一身墨色蟒袍规矩严谨,束发丝毫不乱,风轻云淡地笑着开口:“太傅,该走了,夜宴要迟了。”
温连:“……还不是因为你!”
他懂了,他明白了,崔晏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他在夜宴上时刻提心吊胆,这样就无暇分心去管什么文淮之武淮之了。
崔晏伸手将他从榻上扶起,感受到温连仍然杂乱无章的心跳,和被汗水微微浸湿的里衣,心头满足感更甚。他俯在温连身前,有条不紊地帮忙穿衣,用只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道:“都湿透了,温连,要我帮你吗?”
温连实在忍受不了他这么跟自己说话,掐住他的脸挪开,“滚一边去,不用你帮。”
他就该去见文淮之,然后气死崔晏,急死这小兔崽子。
崔晏静静地看着他去探榻边的锦帕,忽地伸出手,摁在温连的腕子上,“不许擦。”
闻言,温连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太过分了!
崔晏垂眸看着他,平淡无波地开口:“若你擦干净,夜宴中途,我会把你带去内殿再来一次,我说到做到。”
温连:“……”
他当然说到做到,温连哪敢不信,这世上还有他崔晏做不出来的混账事么?
崔晏收起那块锦帕,温声开口:“继续穿衣服吧,就这么直接穿,还需要我帮忙么?”
温连震惊地看着他变脸,怀疑他真的有两个人格住在这具身体里,他一字一顿地咬牙重复:“不用你帮!”
太赫人了太赫人了。
温连不想跟叛逆期小兔崽子再纠缠下去,反正只待一刻钟就可以离席,他只要快些回来洗个澡就好。
待他胡乱穿好衣服,立在镜前看了一眼,颈间尽是被人吮吻过的痕迹,温连深吸了一口气,将领子拉高些,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大殿。
夜宴设在清和宫,寅时一刻,宫灯初上,众大臣熙熙攘攘前来。
温连望着周遭大大小小的官员,一一寒暄过去,果然只有他一个人跟傻子似的在大夏天把领子拉这么高。
身后崔晏不紧不慢地跟着,在清宁宫外,他装得倒是还挺人模人样的,不敢与温连过多接触。
“太傅,你该走在孤身后才对。”崔晏低声提醒他。
温连回头剜他一眼,没好气道:“知道。”
他走到崔晏身后,每走一步,身下似乎真如崔晏所说在有什么东西淌下。
温连心惊胆战,小心翼翼地跟在崔晏身边,总算熬过这段不算长的路程,来到清和宫。
刚要进殿,温连忽地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温润声音,在熙攘人群中,清晰地传来。
“江大人,好久不见。”
是文淮之!
听出文淮之的声音,温连刚想回头,却在抬眼的瞬间对上了崔晏平静的目光,霎那间,他浑身一颤,那些本就控制不住的东西,还是在这一刻浸湿了衣裤。
里衣不算薄,他穿的也是深色衣服,应该不会被看出来的吧……
“江大人,你怎么了?”身后的声音如同催命魔音,“可是身体不适?之前草民嘱咐大人的话,大人是不是没遵从医嘱?”
文淮之的医嘱头一条:不要行房事。
温连欲哭无泪,崔晏仍然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好像但凡温连说错一个字,就要把他拉去内殿再来一次似的。
想象到那个场面,他抿了抿唇,耳尖逐渐攀上绯色,吞吞吐吐道:“我、我……”
我……我招谁惹谁了我??
第66章 色令智昏
“我、我没事, 身体早已痊愈了,”温连深吸了口气,转身看向文淮之, 匆匆开口,“祝贺文公子金榜题名,喜夺魁首。宴会马上开始,我便和殿下先进去了。”
他全程没和文淮之对视, 说完这一句,便转身跟在了崔晏身后离开。
文淮之神色微沉,目光落在崔晏身上。
崔晏仿佛也察觉到他的目光, 缓缓回头, 唇角微勾, 什么也没说, 似乎文淮之根本入不得他的眼般。
那笑容格外刺痛文淮之的眼睛,袖内的指渐渐蜷紧。
他能看得出来江施琅方才躲躲闪闪的神色,江施琅必定是被崔晏所胁迫的。
至于用了什么手段, 他不清楚, 文淮之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江施琅绝不会和崔晏这种人同流合污。
怪他,是他来得太晚了。
他们初次相识是在京城, 那年义父带他来为宫里一位娘娘治病, 顺便见见世面。
前世今生,两次与江施琅相遇, 都是在京城, 他们在以诗会友的画舫上对相识, 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文淮之知道他有一腔抱负, 奈何年轻气盛,左丞总想压着他的性子,让他沉淀心气,不许他及冠前参政,也知道他心智纯诚,眼里揉不得半点为害国家的沙子。
从京城会面后,义父便带他回了通州,他们也只能用信笺交流,从通州到京城,最快的车马要三日,一封信要送半月之余。
他们之间却为彼此足足写了百封信。
后来一次他意外受伤,撞坏了脑子,虽然身体受损,但竟然因祸得福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他连夜写信给江施琅,盼江施琅能离开京城,离开崔晏的身边。
可江施琅给他的回信却是,若真有崔晏这种十恶不赦的储君,他必定要为国铲除奸人。
自那以后,江施琅便不再给他回信。
文淮之焦心至极,甚至几次三番想要去京城劝说江施琅。
没成想通州在此时竟然突发百十年难遇的严重涝灾,他被义父留在通州,研发能够医治疫病的药方。
再见到江施琅,竟然是在裁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