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恢复？不用吃药吗？”月时宁不放心，“可是他耳朵很痛怎么办？”
“鼓膜破裂了，疼是正常的，我给你开盒止疼药吧，受不了就吃两颗。”
“那，痊愈之后，听力也会完全恢复吗？”
“基本可以。不过人耳的鼓膜有三层，中层是不能再生的，不注意很容易再次穿孔。“
“那，要怎么注意？有忌口吗？”他掏出手机，打开记事本。
“没什么忌口。注意休息，恢复期间一定要保持耳道干燥，尤其洗澡洗头的时候要小心。以后不要跟人打架了，也不要做掏耳朵之类容易伤到的动作。”医生笑着拍拍一言不发的简€€，“看把你弟弟紧张的。”
简€€也笑了：“谢谢医生。”
月时宁虽然一头雾水，但看到他笑容的一刻，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终是落回了原处。
他就这么盯着简€€脸上淡淡的笑意，被揽着腰推出了急诊。
等车的时候，他绕到简€€的右边：“什么事这么好笑……笑到现在……”
简€€掏出纸巾，擦他湿漉漉的掌心：“就是忽然觉得，听不清也不错，什么都有你替我开口。”
“想得美。”月时宁心有余悸，“你快点好起来，别想偷懒。”
“嗯。”
闻熠从简€€口中得知颜君也收到了勒索信，便通过她主动约月时宁见面。
月时宁从摄影棚收工后，第一时间被Jane派的车接走，闻熠的秘书等在停车场电梯前，避开普通员工，将他直接带进了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您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秘书问。
月时宁摇摇头，从背包里掏出随行杯：“我有水。”
“还挺谨慎的。”闻熠笑了笑。
近距离看他与简€€身材比例不同，但五官还是有相似之处，尤其是嘴巴，露牙笑的时候很相似。
“照片的事，你有什么头绪么？”闻熠依旧没端什么总裁的架子，气质很温和。
月时宁心里原是有挣扎的，但一想到简€€挨的巴掌和永远生不出的鼓膜中层，想到他深夜里等消息时的坐立不安和对妈妈的歉疚，月时宁就恨不能立刻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让他关一辈子，再不能为非作歹。
“有。我有个……学生时代的朋友，叫邹一€€。刚入行没多久的时候，他还做过我的贴身助理，后来因为诈骗粉丝，坐了一年牢，那之后我们就疏远了，我已经一年没他的消息了。”
“有前科啊。”闻熠点点头，“为什么怀疑是他？有证据么？”
“……不知道能不能算证据。我这里保存了一段小区的监控录像……”他掏出手机，里头保存着那段监控录像。
“他出狱之后，嫌普通工作赚的少，一直想回我身边继续做助理。大概是几次都被我拒绝，就怀恨在心。他知道我的住处，也……见过简€€。”月时宁很清楚，有钱人都有自己的门路，这件事情交给闻熠办再妥当不过。所以他将邹一€€其人一五一十交代出去，包括他当初在自己家撞到简€€的事。
“我明白了。”闻熠顿了顿，话锋一转，“去年四月？你们那个时候就在一起了？”
“啊？哦不是，那时候，我们还是朋友……之后，我期末考试的时候才……”月时宁没想到他关注的点居然在这里。
“所以，你们正式在一起还不到一年，对么？”闻熠觑眼，向后靠上椅背。
月时宁被他问住。
总感觉他们已经在一起很久，去过了许多地方，经历了好多曲折。立春的相遇盛夏的初吻，秋天他们短暂地分开又复合，冬天，他打包好自己的全部住进了简€€的房子里。
摩托车野炊，台风天冲浪，教堂门前的鸽子群，失败的法式舒芙蕾，僧帽水母和珍珠，错过的蓝眼泪，滑翔伞载他们飘过夕阳下的天空……
原来一切的一切，只是短短一年多而已吗。
“你是个公众人物。这种事在国内其实很敏感。”闻熠两根手指轻敲扶手，哒哒的声响像算盘珠子，“你才二十一岁，有考虑过一旦事情曝光，对你，对你的公司，还有你未来的发展有什么影响么？”
月时宁恍悟，怪不得要单独约见他，原来是想说这个。
“到时候，没有甲方敢冒风险跟你合作，你眼前的风光可能都不在了，这也无所谓？”闻熠目不转睛盯着他，“你真要断送这么好的前程，值得么？Jane草拟的合同你有看过吗？我们今年愿意用去年四倍的价格跟你续约。”
“如果Jane是想规避风险跟我解约……”月时宁语速缓慢，遗憾却坚定地告诉他，“我无条件接受。”
敲击声戛然而止，闻熠似乎很吃惊：“宁愿付出这么大代价，也要跟他在一起？”
“嗯。”月时宁不识抬举，没有一丝迟疑，“工作可以再找，钱可以再赚。但是喜欢的人，不是谁都能遇到。可能，简€€对你们来说，可有可无，但对我，非常重要。”
闻熠叹了口气：“可能，我父母在他小时候确实因为工作忙忽略了他些，但他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可有可无。”
“哦。”月时宁不置可否，他看了看时间，起身将椅子推回原处，向闻熠告别，“闻总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回去了。简€€左耳鼓膜外伤性穿孔不能沾水，我要回去帮他洗头发。”
“什么！鼓膜穿孔？严重吗？怎么搞……啊，是……”闻熠话说到一半脸色骤变，像回忆起什么。
“那个耳光扇歪了，而且太狠。”月时宁静静看着他，显然，这位闻总已经把这一巴掌忘干净了。包括圣诞节回家，简€€手腕被严重挫伤的事一定也没人记得。又或许他们压根不知道，反正他不叫疼，他们就觉得他不会疼。
到家的时候，那人乖乖遵守约定等着他，没有一个人先洗澡。
月时宁将花洒调小，一只手仔细挡住水流喷溅，替他淋湿了脑袋，慢慢冲洗。
“你自己挡一下，小心沾到。”中途，他压了一泵洗发水在掌心打出丰盈雪白的泡，“哎！擦干手再挡！”
简€€被他念得头大，挑了一指泡沫直接点在他鼻尖上。
月时宁愣了愣：“别闹……”
话音未落又是两下，额头，脸颊，洗发水带着一股香精味往嘴里流，他不得不闭上嘴，将手里满满一捧泡沫直接按在简€€脸上：“幼稚！”
简€€却一点也不生气，一把抹开，笑着吻上他的唇。
“唔！”没擦干净的泡沫一起被吃了进去，像吃肥皂，又苦又涩，然而月时宁却舍不得放开他，侧过头，吻咬更深。
作者有话说：
反正他俩是很甜的……明天加更……
第80章 恶化
简€€忽然被叫到医院时就有预感，闻羽棠超过一周都没能出院，一定不只是被他气到昏厥这么简单。
他快步上楼匆匆敲开主治医生的门，简潮、闻熠和Stella都已经到了。
“坐这边吧。”沙发人满为患，有年轻医生替他搬了张椅子。
简潮叹了口气：“高医生，您直说吧，羽棠病了这么久，大家心里都有数的。”
主治医师点点头：“我之前就说过，肝硬化进入失代偿期基本上是没有逆转手段的。闻总的病程已经十多年了，目前情况的确并不乐观，现有的药物治疗已经不足以支撑她正常的生活了。近几个月她频繁晕倒，腹水和出血的频率也在增加，必须考虑肝移植了。而且，越早越好，最好在出现更严重的并发症或者癌变之前进行移植，这会大大提高她的术后生存率和未来恢复情况。”
“所以，移植过后，她目前这些症状就都能好转吗？”Stella问。
“对，如果移植成功，且保养得当，那她跟健康人是没多大区别的，可以进行正常的工作和生活。”医生关掉电子病历，“我们院的肝移植手术是非常有经验的，成功率可以达到98%以上。而且，术后十年生存率也能达到85%以上。”
“既然到了这一步，那也别犹豫了，移植吧。”简潮当即拍板，“您看安排在什么时候比较合适？”
“如果您同意，我们会将闻总的情况进行MELD评分，登记，将她排入等待移植的队列。等匹配到有合适的肝源，就可以进行手术了。”
“大概要等多久？她之前排了多少人？”
“这个，说不太准。我们国家是肝病大国，肝源有限，但排队的人很多。而且，肝移植也不止讲个先来后到，医院和医生还要根据病情的轻重缓急来分配。有些评分危重的急症可能三天就能等到，可有些人就要排队几个月。当然，也有很多人根本等不到合适的肝就……闻总目前这个状况也没有紧急到必须立刻换肝才能生存下去，所以，的确是要排队等。”
“可您刚刚还说，肝硬化随时有发展成肝癌的可能性，还有可能影响到其他脏器，影响手术的成功率……”闻熠皱眉，“这种情况，也要等么？”
“是的。除非……”高医生的视线扫过他们一家，“其实，肝移植手术除了等尸体供肝，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就是活体肝移植。这个，倒是不用等。”
“活体肝移植？”闻熠一怔，“这要……怎么操作？去哪里找供体？肝只有一个，捐出去供体要怎么办？”
“您别紧张。人的肝脏有很强的再生能力，就像壁虎的尾巴。供体只要捐出一部分健康的肝脏给病人，过三到六个月，最慢九个月到一年，供受双方的肝脏都会长回跟原来差不多的大小。”医生顿了顿，“至于供体的选择，因为伦理问题，我国只允许直系或旁系三代内血亲进行捐赠。当然，即使是血亲也是有条件的。年纪要在18到60周岁之间，必须通过我们的全面体检，且完完全全出于自愿。”
医生说完，屋子里安静了半晌，事发突然，所有人都在尽力消化眼前的状况。
“而且，活体肝移植对比尸肝移植，其实优势非常大。”医生试着缓和他们的情绪，“比如肝脏缺血时间可以忽略不计，对减少并发症有很大帮助。而且亲缘移植，排异反应相对少，病患甚至有几率产生免疫耐受，不需要吃一辈子排异药物。择期手术准备也会更充分。免去等待时间就更不用提了。”
“那，捐肝对身体的长期影响有多大呢？会影响寿命吗？”Stella不自觉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大多数情况下，是没有太大影响的，也基本不会影响寿命。当然，只要是手术，都会有风险，但我们会尽力把它降到最低。”医生的话很严谨，从头至尾都留了余地，只用“基本”、“大多数”来说明。
“那我来吧。”简潮不再犹豫，“我年底才过61岁生日，现在还来得及捐，体检尽快帮我安排吧。”
“爸？”
“姑父？”
Stella和闻熠几乎同时起身：“您别闹了，这不是有我们在呢吗！哪里轮得到您。”
“算了，你们年轻，后头还有好几十年要熬，现在正是打拼事业的年纪，又忙又累的。”简潮举起手，示意他们坐下，“我现在半退休了，捐完了有大把时间修养，还是我来。”
高医生面露难色：“这个手术也是个开腹大手术了，您这个年纪，如果家里有更好的选择的话，我们是不建议的。而且肝脏质量好，对手术成功与否和闻总的愈后也是有很大帮助的。”他有意无意瞄始终没吭声的简€€，这一屋子人，明眼人都看得出谁更适合捐献，“当然，前提是供体必须自愿。谁也不能百分之百有把握这手术对健康毫无影响，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决定的事，你们先回去好好商量一下，我们也会趁这个机会帮闻总调养好状态。”
以往家里都是闻羽棠拿主意，如今她倒下了，拍板的人自然而然换成闻熠。
他略一沉吟：“这样，先体检。等后天舅舅和洋洋到了，都一起体个检，先看看谁有条件捐，其他的……我们回去再商量。”
“好的，我们马上安排。”见简潮没有异议，高医生立刻交代下去。
“爸，我去看看妈。”闻熠日理万机，好容易抽时间来一趟医院，自然要多待一会儿。
“我也去。”Stella陪他一起往病房走。
简€€也远远跟了过去，却没进门，透过一掌宽的玻璃小窗往里看。
住了几天院，闻羽棠状态好些了，正抱着电脑坐在窗边不知看什么。见到儿子和侄女，她招招手，拉过Stella在身旁坐，让保姆给她切水果。
“来，贵妃芒，我不能多吃，你们来了多少帮我吃一点。昨天才拎过来的。”她合上电脑。
看样子心情也不错。
简€€放下心，一转身被不知何时出现的简潮吓了一跳。
“爸。”他一颗心提起来，生怕简潮不分场合发难。
“不去看看你妈妈么。”简潮语气平缓温和，他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还以为出柜后，他们父子间再不会有这样平静的时刻了。
简€€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里气氛轻松愉快，于是他摇摇头：“不了。免得她生气。”
“……你。”简潮欲言又止，轻轻叹了口气，“你妈妈平日里，也是很挂念你的。”
简€€很少从他脸上看到这样疲惫感，让他整个人显得苍老许多。
“你妈妈才59岁啊……”简潮眼眶泛红，“能救她，我们肯定还是要尽力的，对不对？”
简€€诧异地点点头，不知他是何意。
“可你哥哥的身体，你也清楚。虽说当年骨髓移植很成功，但总归是比普通人抵抗力弱一些，况且谁也不知道他的病会不会有一天就复发了。”简潮也不自觉看了一眼病房，“所以，爸爸有个请求。如果我的体检没通过，你能不能……救救你妈妈？”
简€€怔了怔。
原来，简潮愿意放下身段，不计较隔阂，是想要说服他捐肝救妈妈……
见他发愣，简潮误以为他在犹豫，赶忙补充道：“我知道，你一直埋怨我们偏心你哥哥。其实这并不是我们本意。你生得晚，时机也不巧，刚好是我们最忙乱的时候，所以对你有所疏忽也没有发觉……后来缓过神，你已经长大了，迫不及待要离开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