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办里落针可闻。
只有陆霁行的眼神犹如含有火光的实质, 烧灼着方燃知。
令他不安。
就像陆氏集团里一个最普通的公司员工,方燃知站在办公桌后,突然局促起来。
原先因为递“文件”而身体前倾,手掌撑着桌子, 一幅兴奋泰然的模样。
如今也因为无声的对峙时间加长, 方燃知觉得全身虚弱,手指不自主地抠弄桌边。
“同样是工作要点......”他慢吞吞地开口, 想为自己争取平等的利益, 硬着头皮说道, “怎么你的......就可以实施,我的却,不可以啊。”
“先生,你这样霸道, 是不对的。”
还控诉起自己来了,陆霁行太阳穴的青筋在跳,粗鲁地按了下眉心, 觉得自己要被气笑了。
些许不可思议地反问:“我霸道?”
随后又反手将桌面上那张气人的白纸指给方燃知看:“小朋友, 我骂你一句€€€€不是,我没有骂你,我骂我自己呢€€€€你写工作要点记我的过错我认了,但你看看时间, 两、年。”
“嗯?”方燃知无辜地眨眼睛,睫毛垂落看纸张。
确认的表情仿佛不是自己写的内容。
这副小表情,真是像极了在故意嘲笑,并下定决心要这么罚他了, 陆霁行愤懑地说道:“你让我两年别碰你,你认真的?”
方燃知脱口惊道:“什么两年, 我明明写的是两个月呀。”
赶紧扯过写了字的白纸举到眼前看,看清那句“陆先生两年不准和方燃知(划掉)只只亲热作暧”,面容当即呆愣。
午休睡醒以后,暂且不想从床上爬起来,方燃知就仍然呈大字型作躺尸状,没动。
盯着天花板思考睡前就在考虑的问题,该怎么拿捏陆霁行。
灵光一闪中,方燃知蓦地想到紫荆书房里的黑色笔记本。
惩罚他的工作要点都要把笔记本写满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方燃知有了主意,立马翻身下床,特别地兴奋。
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让陆霁行两年不准和他做。
真下笔后又觉得两年实在太长了,还是两个月吧。
没成想右手没和脑袋达成共识,最后还是写成了两年。
“......”有点尴尬,方燃知挠了挠脸,说道,“是两个月......我可以重新再写一份。而且我还要买个笔记本,以后就学你,用来记我的工作要点。”
以前工作要点多好用,现在就有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陆霁行抿唇,同时资本家的头脑仿若在濒临破产前疯狂运行。
想在飓风狂啸中力挽狂澜。
不过不是真的两年就行,陆霁行的脸色还是好看了些,但仍然不满,一步一进:“两个月六十天,也只比两年好了一点。”
方燃知骄傲,哼道:“说了要让你后悔,现在后悔没有?”
陆霁行承认,痛心道:“后悔了。”
恨不得想抽醒一个小时前乱说话的自己。
胜利笑容顿时出现在那张洁腻精致的面容,方燃知的一双黑眸像被五颜六色的糖果填满,笑得弧度带有甜味。
他绕过办公桌,再次打了胜仗般对陆霁行予以眼神示意,让他从总裁的座椅上起身。
自己要坐。
活了32年,这点察言观色当然有,陆霁行平静地站起来,让总裁夫人坐向总裁位置。
从办公桌角的一摞文件里扒拉出新的 A 4 纸,又从抽屉摸出新签字笔,方燃知真的打算重新写今天的工作要点。
陆霁行便站在他身旁,倚坐桌面,抱臂低头,看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笔尖刷刷地擦着纸面,形成隽秀漂亮的字体,和方燃知的人一样柔,像会流动的清水,能够随意变换形状。
陆霁行一直没出声。
直到纸面上开始出现“陆先生两......”的时候,他突然轻咳一声,劝解道:“只只,我觉得这个时限,还有商量的余地。”
方燃知头都没抬:“不。”
“好吧,”陆霁行说,满不在乎,在“月”字的笔画写了一撇之后,慢悠悠地说,“你以后可千万别犯错。”
“......”笔尖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方燃知迟疑了。
陆霁行说:“宝宝,你可是娱乐圈的人,今天闹个绯闻,明天炒个 C P €€€€”笑了声,语调间不含任何的威胁,“我那么小气,可不会认为你是在工作。”
“......”停顿在纸面上方的笔尖立马向上挪动一毫米。
并无论无何也落不下去了。
方燃知捏紧笔身,幽怨地抬起眼睛。
被这道似乎要暗鲨他的眼神盯着,陆霁行身心愉悦,伸手摩挲方燃知的脸颊,微笑的弧度恰到好处:“你今天写两个月,下次我也写两个月。”
一个是两个月不准做,一个是做两个月。
利害关系昭然若揭。
太吓人了!
“啪嗒€€€€”
方燃知用笔端磕了下冰凉的桌面,甚至想直接扔签字笔。
表达严肃地抗议。
“还没写完呢,”陆霁行佯装疑惑,说道,“怎么不继续写了?宝宝,把工作要点写完。我肯定会长记性的。”
“你......”方燃知想要骂人。
陆霁行提醒说:“要选一个合理的时限。”
“......”
“月”字的一撇终究变成无用物,方燃知瘪嘴,私人情绪深重,打算后退保命写两星期。
“星”字刚落下一竖,陆霁行便又突然不轻不重地咳了声。
仿佛这不是威胁,只是很普通的一声咳嗽,又或清嗓子。
方燃知抬眸。
陆霁行做作地说道:“我没其他意思,不用管我。”
“宝宝,你继续写。”
方燃知咬唇:“......”
为了以后的腰能直起来,以后的腿能走路,尽管屈辱得想鲨夫,仍然要以大局为重,方燃知悲怆地写下“陆先生两天不准和只只亲热做暧”,并转过座椅恶狠狠地踩了陆霁行一脚。
纤尘不染的纯手工定制的黑皮鞋鞋面带了半个脚印,陆霁行丝毫不关心。
只慢条斯理地宣布道:“现在该我记工作要点了。”
方燃知猛地从座椅上跳起来往远处躲,不可思议道:“你有什么......你有什么工作要点啊!”
陆霁行说:“你官宣我,我非常开心,但你不让我炫耀有老婆,我又很不高兴。”
“所以折中一下,”他下颌微点,示意般地指刚刚方燃知才写完的记录,“罚只只跟陆霁行做三天。”
方燃知惊讶瞪目:“?”
被陆霁行震撼心神,大声质问道:“所以我还赔一天?!”
“只只,一家人,不用分那么清楚吧,”太不要脸了,陆霁行心里也知道,撕破面具似的轻笑承认道,“成熟的资本家,从不在利益上吃亏,并只会反向赚取利益。”
原来这就是黑心的资本家。
方燃知几乎想两眼一黑,或者离家出走。
不理陆霁行了。
自醒来手机便叮叮咣咣地响着微博提示音,当时满脑子都是拿捏先生,方燃知没看手机。
现在为了转移注意力,手机是最好的利器。
然后他便看到陆霁行给黑粉传话让其静等法院传票的微博。
心中顿时涨暖。
除此之外,还有“陆霁行已婚”的热搜,讨论度很高。
了解清楚来龙去脉后€€€€
“先生,你百度百科上的资料,什么时候更新的啊?”方燃知惊道。
陆霁行说:“前不久。”
方燃知瞳仁微缩。
幸好没有人将他前脚公布完结婚,后脚陆霁行就更新已婚的事联系在一起。
不然微博得炸。
员工与老板的关系,身份差距过大,无人敢想。
也无人进行串联。
但万一呢?!
抓到新把柄了,方燃知立马发起责难,强行生硬着面色,装出趾高气昂的模样,道:“陆霁行,我说了不让你公布结婚。被骂几句没关系,但如果别人知道你的伴侣是娱乐圈里的明星,再因此影响陆氏的股价,我不就成罪人了吗?但你不仅没听话,还偷偷摸摸地搞小动作......我要记新的工作要点。”
怪不得那么严肃,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刚到手的利益要飞走了,陆霁行蹙眉。
即刻反向制裁道:“你有老公能炫耀,我有老婆就不行?凭什么?我不高兴,很生气,我也要记新的工作要点。”
“......”方燃知闭嘴了。
但他又不服,静默片刻,瓮声瓮气地和人吵架。
万恶的资本家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方燃知说一句,陆霁行回击一句。
逻辑链完美,逻辑性强悍。
来回争执大半小时,方燃知吵不过,惨遭败北,最后还被陆霁行盖棺定论:“和我吵架四十五分钟四十八秒,零头抹除。按正常时间算,如果三分钟签订一份两千万的合同,四十五分钟就能签十五份,价值三个亿。”
“嗯?”尾音轻颤,方燃知不懂什么意思,瞳孔却先一步察觉不祥,微微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