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锐鸣立即摇头。他不等销售动手,自行将表取下来平放在托盘上,等走出店外才松了口气。
“紧张什么。”章寻淡淡道,“不想买也没有谁能强迫你,不用这么如临大敌。”
闻锐鸣说:“我知道。”
“知道你刚才还那样。”
“老板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丢了面子?”
章寻微微一怔,停下脚步看向他:“说什么呢。”
片刻沉默。
章寻蹙眉,换了种口气,郑重其事地对他说:“首先,我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其次,刚才我是觉得那表确实很合适你,如果买了也没大问题。你要是觉得我说话过分,大可以直接指出来,不用拐弯抹角的来暗示我。”
看来也不止一个人评价过他“说话过分”,那确实是公道自在人心。闻锐鸣喉咙微动:“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暗示,老板你误会了。我是说我太穷,买不起那么好的表。”
章寻瞥了他一眼:“希望你现在不是在暗示我给你涨工资。”
闻锐鸣有点哭笑不得。
今天先是发现章寻没那么难缠,现在又发现章寻其实挺有趣,而且烈火冰山两种性格在他身上共存。
“有话我会直说。”
“那最好。”
闻锐鸣没再反驳,接过对方手里的购物袋,章寻也没再乘胜追击。
买完东西就快下午了,他们在街边找了间咖啡店歇脚,坐在露天的座椅上。服务员刚帮他们点完单,突然有个年轻的法国男生走过来,像是早就瞄准章寻身边的座位一样,羞涩但直接地说了声“Bonsoir”。
出于礼貌章寻也回了句你好。
对方指指闻锐鸣:这是你爱人吗?章寻说不是,对方眨眨浓密的睫毛:那我能请你喝一杯吧,或者你请我喝一杯。章寻轻笑着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S'il vous pla€€t.”对方朝服务生招招手要菜单。
闻锐鸣虽然听不懂英文和法文,但他能看得懂两人一来一回的用意。沉默片刻,他转头取下刚才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老板,需要我先走吗?”
章寻手指在玻璃圆桌上轻轻点了两下,思忖了大概半分钟。
严格说起来眼前的法国小男生的确是他的菜,笑容爽朗,双眼皮,混血感十足且有少年气。不过他事先并没有在国外发生什么的打算,所以反应才比较平淡。
最终决定给对方一个机会试试,主要原因是想起上回那次摔在沙发上,碰到闻锐鸣的身体自己都有短暂混乱。想必是独身太久,定力受到影响。
“嗯,你先走吧。”
“晚上八点的飞机。我先回酒店退房,大堂等你。”
闻锐鸣拿起手机,又把包里带的充电器留给章寻,并且开口提醒。
章寻点头:“知道了。”
回去当然没必要打车,闻锐鸣背起包拎起外套,沿着马路走了一段。
在巴黎两天待下来他已经会坐地铁公交,也会看手机上的地图了,他的适应能力比一般人强,解决问题的能力也比许多人强得多。
不过其实他最突出的不是这两项,而是另一项能力€€€€观察力。
经过路边一辆面包车,余光看见中国人长相的司机两脚支在方向盘,举着手机斗地主,后面还坐着另一个中国人,也是懒洋洋的像是在等什么。
闻锐鸣脚步放慢,在原地停顿三秒,然后才继续往前走。
过了一个十字路口,他从马路另一边绕了回来。
第13章 欲望和屈辱
刚喝下去半杯酒,法国男生就提议换个地方:“这里人太多了,去河边的酒吧坐坐怎么样?我拉小提琴给你听。”
这么直接爽快的提要求还算是可爱。章寻笑了笑,问:“哪来的小提琴?我怎么没看到。”
“在我车上。”男生往不远处一辆蓝色福特指了指。
难道是开车出来专门物色目标?看他长相清秀举止正常,就是说话显得有点儿紧张,不像是特别风流的类型。
“不用这么着急,我们可以先好好聊聊。”
又坐了一会儿,男生再度邀请章寻换个地方聊,最好边兜风边聊。章寻心想有本地人介绍风光人情也不错,就答应了随他走走。
男生在路边张望几眼,带着他过马路去开车。
“你是在巴黎上大学还是工作?”
“啊,你说什么?”
“我问你在巴黎做什么的。”
“打工。”
“在哪儿打工?”
男生顿了顿,眼神挺虚,“在酒吧拉琴。”
答案倒是不意外,但章寻用余光打量他,看出他有点儿站立不安的样子。按理说是他主动来搭的讪,应该不至于这样才对。
也许是年纪太轻吧。章寻不动声色地安慰:“放轻松,我们只是兜风,没说一定要做什么。”
“嗯……”小男生瞥他一眼,踩下油门,“你的葡萄酒还没喝完,在法国这样可不行。”
刚才章寻去结账,再回来对方已经帮他把饮料给拿上了。他英文发音不太说,说白葡萄酒的时候舌头跟头发一样打卷,听得章寻会心一笑,“你是想好了要开车所以刚刚才没喝?”
“不不。”男生冲前方咧了个笑脸,“是因为我只喝自己酿的酒,其他的不安全。”
以为他是想表达自己酿酒水平很高超,章寻就含笑端起那杯剩的,“买来的也还不错。”
男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说要带他抄近道去河边。
章寻酒力还行,但这酒似乎度数不低,没多久就有点儿上头。他眯起眼,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半仰着下巴观察窗外的城市风景,“刚刚在咖啡厅你还很健谈,怎么换了个熟悉的地方反而不说话了?我有这么吓人么。”
“No.”小男生扭头扫了他一眼,觉得他这样微醺的样子非常迷人,举手投足也格外有男性的吸引力,长着雀斑的脸不禁一红,但是一想到自己对他做出的事,立马表情又哭丧下去。
“快到了。小提琴在后备厢,你留在车里我去拿。”
吹着河风小酌一杯,此情此景的确是挺浪漫的。章寻望着他,微微点了下头,“去吧。”
结果他下车就按了锁门键,并且半天还没拿回来。
把客人一个人撂在车上,法国人待客还真是热情奔放。章寻自己坐里面,身体莫名开始发热,脖子周围也开始出汗。
这酒也太烈了。
他把剩的一点儿打开盖闻了闻,蹙着眉轻微打量。从车里往后面看,法国男生不见了,但后备厢还开着。
不对。
他推门,但门完全就打不开,只有车窗是开着的。那法国男生其实就在不远处盯着,一见他要逃跑立刻现身,根本就是在替人看守他。
“你干什么?”章寻厉声喊道,“快把门打开。”
对方不仅不放人,还按住他的肩膀把他给摁回去,激得章寻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你想要什么?钱我给你。”自己这是遇到专门洗劫外国人的强盗了吗,偷不了就把人关进车里硬抢。没想到男生根本不理会他,也不搜他的钱包,反而左顾右盼好像在等什么同伙。
“听到没有,放了我!”
喊完章寻突然感觉头晕目眩,缺氧一样呼吸急促,试图开门的手也使不上劲。
酒里有东西?
用不着问了,一定是。
就因为在国外,又是自己买的饮料,所以自己才会放松警惕,没多想直接喝了。章寻狠狠盯着对方,问他是不是给自己的饮料里加了什么,那男生立刻一副被拆穿的表情,磕磕巴巴地说了个单词,还说:“你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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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寻眼前一黑。
催情药。
这时后视镜里猛地停下一辆面包车,车上下来两个中国人,法国男生如释重负,接过钱立马转身逃走了。
看到这一幕章寻简直陷入绝望。赵晓波这人渣能不能别老用同一招?上次在KTV就下药,这次竟然跑到法国来故技重施,难道不遂他的愿就誓不罢休?自己上辈子到底造过什么孽,这辈子碰到这种甩不掉的小人!
眼看那两个中国人朝自己跑过来,章寻想纵身从车窗跳出去,他用尽全力钻出身体,但身上一阵阵冷热交缠,所剩无几的力道根本不足以强行逃走。
药效已经开始发作,并且劲还不小,身体温度正迅速升高。章寻用力咬了咬舌尖,想用疼痛来保持头脑清醒,但太阳穴的血管突得像要爆开。
他撑在车门上的双手青筋暴起,痛苦不堪地咬牙垂低头,想用尽力气试试能不能把自己给挪出去。可是头还没抬起来,上半身就突然被一只强健的手臂给搂住,接着往外一抱直接抱了出去。
变故来得太快,章寻上一秒还觉得穷途末路,这一秒人已经倚着门站在车外。他抬起头,只见闻锐鸣站在自己身边,眼神锐利地盯着前方。
章寻闭了闭眼,向后扶车门的手发白发抖,闻锐鸣侧目:“老板你怎么样?”
快疯了。他死咬着唇摇摇头:“赶紧带我回酒店。”
那两人被闻锐鸣杀了个措手不及,齐刷刷地愣了好几秒,然后才犹犹豫豫地不知道应不应该冲上来。毕竟他们也不傻,首先这是光天化日之下挨着大马路,其次,他们事先做过调查,不仅知道眼前这男人是章寻的保镖,还知道这人有多身手不凡。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现在怎么办,撤还是一起上?”蹲了这么久好不容易蹲到章寻落单,机会难得,但谁想蹲大牢啊,再说二打一胜算真不好说……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退回到面包车附近。
闻锐鸣当然可以暂时不管章寻,把这两个人拿下再说。但他转头看向章寻,见章寻脸色异常潮红,发丝被汗打湿了大半,喉结不安地上下滑动,嘴唇轻微发抖但又绷得极紧,仿佛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抬头盯视着眼前那两个人,短暂的几秒钟停顿之后,闻锐鸣搂着章寻快步回到大道去拦车。章寻整个人重量靠在他身上,下面某处地方清晰无比地磨着裤子,每走一步都难受得要命。
“能坚持吗?”
抬起湿透的眼皮,章寻目光里全是煎熬,“快走。”
他那张总是冷冰冰的脸此刻烫得要命,总是出言冷淡的嘴里也吐不出更多的话,四肢更是完全感觉不到力道。闻锐鸣一手搂着他一手拦车,好不容易拦到一辆,章寻感觉圈住自己肩膀的手臂瞬间收紧,“车来了。”
等上了出租车他就靠到车窗上,牙关轻微打战,忍耐力已经快到极限。
“老板。”
“我现在、没力气说话。”
“伤到哪儿了,要不要直接去医院。”
章寻艰难抬眸,神经灼烫脸皮发烧,“别问了行不行。”
“你脸色很差。”
“我知道!”章寻深吸一口气,尾音轻微战栗,“我说了我没事。”
都这样了还没事?闻锐鸣皱起眉盯着他,刚想再继续问,司机用法语问他们是不是要打架,严肃提醒他们不要在车上生事。
章寻转开脸,对着玻璃用力地呼气吸气,但依然能感觉到血液在往下涌,那地方已经迅速硬得跟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