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关系 第66章

隋团压根儿没把这话当真:“见过了大场面还能把我这小庙当回事?改天你真的成名成家了,别忘了提携你师父一把就算你有良心……”

章寻微微一笑,嗯了声:“一定。”

回床上睡觉时已经凌晨两点,章寻手脚冰凉地钻进被子里,原以为闻锐鸣一定睡得很熟,没想到刚躺好,两只脚就被人用小腿夹住,手也给捂进了暖和的手掌心。

“老板干什么去了?”闻锐鸣闭着眼低声问。

章寻感到温热的气息笼罩着自己。他一点儿也不想逃离,反而更深地向里靠了靠:“卫生间,把你吵醒了吧。”

目光自下而上打量过去,章寻一点点描述闻锐鸣的五官。他发现自己可以轻易向恩师说出要走的打算,可一旦面对闻锐鸣,喉咙里就跟堵了个铅块一样,总想下次找机会再说。

半夜忽然感觉被什么给压得动弹不得……章寻呼吸艰难地醒来,发现自己脸朝枕头趴着,背部被一只手摁得很紧。陌生的疼痛感令人不适,他几乎是有些仓促的咬紧唇,牙关溢出一句:“闻€€€€”

可还没等他彻底扭转过脸,闻锐鸣就俯身将那两片唇堵得严严实实,口腔出乎意料的热。章寻发力想推开这个男人,但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又让他耳廓充血,甚至连大脑都出现了短暂空白。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有侵略性和占有欲的闻锐鸣,心理上的澎湃刺激已经压过了身体上的疼痛。他仿佛被谁攥在手心里,轻轻一捏就浑身发颤,甚至开始耳鸣……

混合着激动、迷恋、战栗的半个多小时,令章寻目眩神迷。他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指尖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人看上去既狼狈又脆弱。

闻锐鸣将他的手压在枕上十指相扣,低声问他疼不疼。

“……”许久后章寻才张了张唇,声音嘶哑地接上话,“出好多汗……”

“嗯。”

“换个床单再睡,闻锐鸣……”

他叫这个名字总让人异样的迷恋。

“没那么讲究。”闻锐鸣连同他的胳膊一起搂住他,低低地吸了口气,“在我怀里待一会儿,别的我不强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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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aham的人来得很快,而且一次性来了两男一女,金发碧眼,出现在剧场格外引人注意。他们先是约章寻吃了顿饭,各自递了名片,并约好观看十面埋伏的正式首演,具体给出什么条件等看完再作判断。

首演章寻也给闻锐鸣留了票,但闻锐鸣说他不看了,有点私事,晚点再来接他。这段时间的演出闻锐鸣都没看,他仿佛只负责接送章寻,不再参与其他。

演出当天下了点小雨,不过没浇灭观众的热情,光是返场掌声就响了三四遍。但章寻却总觉得缺点什么,以至于在后台罗祥峰他们轮流冲上来抱他,他也没觉得很激动,成就感不大。

不过Graham的人似乎颇为满意,等他卸完妆换好衣服,紧接着就跟他深谈了近一个小时。

这回的谈话连过去以后跳什么位置、场次如何、以及生活问题都涉及到了,态度终于变得很明确。过程中杨帆全程陪在他身边,毕竟本来就是杨帆给搭的线,而且他会法语,对方的英文不如法语溜,必要时杨帆就充当他们之间的翻译。

送走他们以后,章寻跟杨帆站在练功楼外。夜色披在章寻身上,他点燃一支烟却久久没抽,只夹在指间静默地出神。

从杨帆的角度看过去,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口中呼出的气略微泛白,初上的华灯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薄光,眼睑低垂的弧度显得他异常柔和€€€€

但那显然是错觉,他一开口语气冷淡,连怅然若失都听不出半分。

“你觉得他们哪天会发offer。”

“不好说。”杨帆想了想,“以外国人的效率最快也得一周,不过看得出来他们对你很满意,动作应该不会太慢。”

章寻淡漠吸烟:“但愿。”

“说真的,作为朋友替你高兴。终于能达成所愿了,等了这么多年不容易。”

“谢谢。”

“听你这口气,还不满意?”

“怎么可能。”章寻闭上眼睛,黑夜将他的发色衬托得格外黑,可是脸颊、颈部的皮肤又格外的白皙光滑。过了大半分钟,他才略带倦色地开口:“就是突然之间一口气松下来,不知道下一个奋斗目标在哪。”

“这还不容易找?下一个奋斗目标就是跳赢那帮法国佬,两三年后成就斐然衣锦还乡。”

章寻笑了笑,但那抹笑意没有进到眼底:“借你吉言。”

“别担心,我这两年一直是法国国内两头跑,到了那边也能照应你。”

杨帆安抚地捏下他的肩,被章寻不动声色地避开:“那我享福了。”

“你从来就是个享福的命,身边不是贵人就是对你死心塌地的。”

“是么,我怎么不知道。”

杨帆苦涩地摇了摇头:“身在福中不知福。行了,先说到这儿吧,过两天他们合同拟好了我再找个律师帮你看看,肯定不让你吃亏就是。”

“谢了。”

章寻掐灭烟,转身往大门口走。杨帆叫住他:“你不去停车场?闻锐鸣不是把车停那里等你呢吗。”

章寻蹙眉。

“他没跟你说?我来的时候看见他了,这会儿应该……”杨帆看了眼手机,“等了三个多小时了。”

章寻身体一滞,刚才那种淡漠仿佛瞬间烟消云散,但他随即又恢复正常,摆摆手跟杨帆告别。

停车场离大门口并不远,属于他的黑色奔驰低调停在南面,闻锐鸣静静地坐在车里。章寻到近处顿了顿,然后才提步走近,开门上车。

“来了怎么不进去,不是给你留了票吗,你就不好奇我跳得怎么样?”

“去找过老板一次,看见你在跟几个外国人说话。”

闻锐鸣这种性格,表面像一潭死水,遇到任何险境都能做到不露声色。但他的情绪也不是从不外泄,起码在章寻面前不是。章寻总能从他的微表情里察觉到他在想什么,他那张平静的面具下是温和还是怒意。

章寻系好安全带,视线从他那只锃亮的腕表上移开:“你是不是猜到了。这几天你很反常,说实话从那天晚上开始你就很反常,你的话变得很少,我知道你可能是猜到了什么,你在怪我吧,是吗,所以今天连演出也不看。”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似乎反常的人是章寻才对。

闻锐鸣转过头来看着他。

“我猜到什么?”

“……闻锐鸣,”章寻半闭双眼,微微侧着头,没看他也没看任何地方,“这样就没意思了,别跟我装傻。”

闻锐鸣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但视线又没有温度,显得有些冰冷。车里一阵静默,过了许久闻锐鸣才一字一顿地开口:“你要走了,我猜得准不准。”

巨大的失望从这句话涌出,淹没车里的空气,但找不到一个发泄的口,所以又变成了隐约的自嘲和难堪。

章寻深吸一口气,眉眼微敛,再睁开就已经恢复到那种无懈可击的表情:“抱歉没提早告诉你,我也是今天才收到一句准话。”

他那样子仿佛毫不在乎,什么也撼动不了他。

闻锐鸣甚至都来不及发火,就有种深深被愚弄的感觉。他紧盯着章寻,低声问:“不能不走?我们才刚刚开始,老板,我€€€€”

“难得的好机会。”章寻轻轻打断了他,“我没有理由放弃。当然,我也不想跟你分开,毕竟我们……你说得对,我们刚刚开始,我们认识也才半年。”

但这半年经历了那么多事,他们的关系比任何一段关系都要坚固€€€€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不够认真。

章寻抬眸看向他:“还有一种选择,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跟我一起去法国,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

这几天章寻一直在想这种解决办法,总觉得也是一条路,但闻锐鸣听完陷入了深深的沉寂。

章寻咬了咬牙:“说话。”

他还是没开口。

“去还是不去,给我一个答案!”

他靠在椅背上摇了下头。

“谢炎都能跟萧珠然一起走,为什么你不行?”

闻锐鸣转头,凝视着章寻:“我去了干什么,语言能不能交流,靠什么吃饭。”

“你去了当然是继续当我的保镖啊。”

“到时候你根本不需要保镖。你不需要我的保护,我对你而言就是个没有价值的人,我的生活重心在哪里?我的家人都在国内,父母需要我养老,侄子需要我关照,没有稳定的收入我拿什么办到?”

“你完全可以€€€€”

“我也可以慢慢去找活干,慢慢学习语言,在国外生存下来,但这些需要两个人一起计划。”闻锐鸣嗓音夹杂着浓浓的疲倦,“你在做决定的时候没有替我考虑过,至少没有认真替我考虑过。”

章寻默然与他对视,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攫紧,痉挛了一小会,随后才慢慢缓过劲来。他后悔了,后悔不该把刚才的要求提出来,不仅被拒绝,还把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明晃晃地斩断了最后一点可能性。

安全带由于攥得过于用力,边缘像是要快割破他的手掌,但他仍一脸平静。

“如果你这么想,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章寻低声,“我这个人可能确实很自私,常常不替别人考虑。我只知道谁影响我的前途,我就放弃谁。”

“嗯,我知道。”

此后闻锐鸣就再也没有发言。

繁华夜景还跟之前一样,橙黄色路灯照在地面上、车窗上和闻锐鸣的侧脸上。他把车一路开回章寻的公寓,章寻坐在他旁边,像块牢不可破的坚冰。

车停稳了,闻锐鸣把钥匙还给章寻,章寻没接。

“打算什么时候走?”

“没定,不过估计是一个月以后,剩几场演出我得演完。”

“那还不算太赶。明天开始我就不接送老板了,一个月过渡期。”

“立刻就找新工作?不休息休息。”

闻锐鸣双手插袋,站在车门边看着他。他瞳仁乌黑,眼睫轻轻垂落下来,腰杆一动也不动,整个人冷静又纤细。

“挣钱要紧。”

章寻轻微颔首:“也对,需不需要我帮你推荐。”

“那当然好,先多谢老板帮忙。”

“应该的。”

闻锐鸣手从裤袋里抽出来,毫无预兆地攥了攥。那是个退而求其次的动作,显然他原本是要做别的什么动作,但最终没做。

章寻看在眼里,嘴唇动了动:“闻锐鸣。”

“老板还有事吩咐?”

“刚才我说的话……关于放弃谁的那些。”

过了好几秒,章寻缓慢吐出几个字:“你不要信。”口气淡淡的,同时又像咬着一股劲。

“不说了。”

“……闻锐鸣。”

腰间传来温热的力道,是闻锐鸣揽住了他。

“不说了老板。”闻锐鸣用力到几乎揉碎他又倏地松开,“再说这些没意义。”

这种拥有又失去的感觉,就像是走楼梯一脚踏空,滋味儿让人难受到极点。但人活着不光是为了一份感情,有时候也为了一个目标,一口气。如果章寻不坚持自己的想法,那他也就不是章寻了。

第59 章 一些实感

闻敏带多多去买入冬要穿的衣服,回家以后发现家里客厅亮着灯。

“锐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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