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求和,他想道歉。
看着观雨的那张脸,孟听潮的瞳孔中莫名地重叠上方慢,常说的那句“对不起”,竟然黏在喉咙里,无法发出。
“对不起。”
孟听潮永远想不到会从柴观雨口中听到这句话。
车子停在路边,雨下的小了许多,外面是潮湿的雨夜,汽车的钢板隔绝出与世隔绝的空间。
空调在轻微的运作,但是也盖不住道歉的声音。
“对不起的事情都做了,”孟听潮苍白地笑了一声,“对不起就别说了。不然……我也要说一声对不起。”
“我口不择言,听潮,你知道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太爱你了。”柴观雨定定地看了孟听潮一会儿,“我知道我最近说的话不是人,但是你这辈子肯定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柴观雨一直在等这个肯定的答案,孟听潮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手机的震动打碎了郑重的承诺现场。
柴观雨看了眼手机又盖上。
电话响了好几声,柴观雨不耐烦地接通,“下午五点前会给你报告,不要催了。”
氛围一下子就被打断,柴观雨皱着眉头,紧握着方向盘,等不及孟听潮的回复,掉头往公司的方向开去。
“怎么了?”
“我有东西落在公司里了。”柴观雨沉声抱怨道:“这个报告我本来打算后天出给他的,客户很急,今天就要,我去把电脑带回家。”
对方辛苦工作的态度让孟听潮心中闪过一丝丝不忍,他柔声道:“开车小心点,要不我来开。”
“马上就到了。”柴观雨敲了敲方向盘,小心地为自己辩解道:“你也看到了,我加班加的太久了,有些时候就控制不住情绪,才对你大喊大叫的。”
没有得到车内人的回应,柴观雨轻声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孟听潮眼睛注视着前方,“嗯。”
“最近老是忘东忘西。”柴观雨得到孟听潮的回应,舒展眉头笑了笑,“早上居然把电脑丢在家里,真的是太忙了。”
提到早上,那句没爸没妈的话又如山风呼啸,孟听潮呼吸一滞,神色装作轻松道:“这样不行的。”
“怎么不行了?”柴观雨摇了摇手指,“你男人很行的。”
柴观雨任职一家会计师事务所,现在是凌晨近三点,城市里最热闹喧嚣的地方都已经停歇,唯有这座高楼里还是灯火通明,事务所员工的身影在这深夜里,看起来孤独且辛勤。
柴观雨把车随意地停在大楼的正中间,下了车,嘱咐道:“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孟听潮等了一会儿,困得不行,打开车窗,深吸了一口凉气,眼睛重重地闭上又睁开,最终敌不过困意。
他下了车,走进大楼,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镜子里的男人似乎笑了。
既往不咎,装聋装瞎,未尝不是一件很好的解决办法。
只要不要把事情闹到他的面前。
孟听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觉得眼前的人更加陌生,竟然会为了爱情妥协到装傻的地步、退步到装瞎的局面。
可这样的解决办法却是能够暂时地缓解他和观雨的矛盾。
暂时的。
他好像没有说走就走的勇气和说分开就分开的能力。
观雨、还有房子......
他付出了这么久,他不舍得。
冰冷的水刺激皮肤,水滴沿着脸颊流淌,伴随着一股冰凉的感觉,孟听潮的头脑似乎清醒了一点,他走出旋转的玻璃门。
一个年轻的身影站在他车边,熟悉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侧脸一闪而过,孟听潮的脸色瞬间一凝,脑子里的今天出现多次的名字立马浮现。
方慢。
孟听潮对图片的记忆里很好,登堂入室的人与脑海里方慢的轮廓一一匹配。
***
柴观雨拿完资料下楼,异常漂亮的美人正靠在事务所大厅正中间的柱子闭目养神。
水墨般静谧的眉眼和红润的唇瓣让他顿时有了自豪感。
这是他的伴侣。
孟听潮那张脸,他永远不会腻。
孟听潮是他见过最干净、最漂亮的人,他永远都不会腻。
方慢是好看,是可爱,是娇憨,可这都只是暂时的。
上下电梯的时间,柴观雨考虑好了,他和方慢不过是萍水相逢,春风一度。
他与听潮的感情,只要他保护好,只要他隐瞒住,主要他低头。就可以维系。
听潮哄一哄,就不会生气了。
他走了过去,冲着孟听潮讨好似的笑了笑,“困啦?我之前可是天天加班到这个时候。”
孟听潮一言不发。
“怎么站这里不动?”又是木头,不懂风情,没有丝毫的关怀。柴观雨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继续说道:“不冷吗?”
“冷。”
“冷还不上车?”柴观雨一边走一边打开后排的车门把电脑包丢了进去,“车子没熄火,暖气都还在的。”
孟听潮寂静无言。
柴观雨迎面感受到一股异样的冷漠。
尴尬沉默的氛围没有持续很久,副驾驶的位置传来一阵皮革的摩擦声。
看见方慢的一瞬间,柴观雨下巴微张,脸色煞白,惊讶地后退一大步。
手中的资料没有拿稳,直接掉在湿润的地上,打印纸上顷刻间晕染出一大朵一大朵的黑色印记。
作者有话说:
我下次再也不偷懒了,赶稿子好累啊,等我睡醒了再修。
第10章 朋友
原本停歇的雨淅淅沥沥地又下了起来,车窗内的景象逐渐模糊。
凉风裹挟着冷雨往柴观雨的身上吹,额头上的冷汗和细密的雨珠顷刻间融为一体,不过,都不如孟听潮的眼神冷。
孟听潮的眼神太冷了,冷到骨头里。
柴观雨打了个寒颤,他龟缩似的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结结巴巴道:“听潮,这、这是我同事。”
孟听潮摸了摸手指,没有任何的举动。
柴观雨一把抓住方慢的肩膀,“小方,你怎么偷偷上我车了?打车回去的路费,所里都报销的。”
方慢吃疼,却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不好意思,柴总,这不是想给所里省钱,毕竟往日里我们都顺路的。”
柴观雨硬着头皮,“今天不顺路,我有朋友在。”
“朋友?”方慢笑了一下,似乎在嘲笑朋友这个称呼,他打量着一言不发的美人,“很好的朋友吗?”
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头冻到脚底,一丝自嘲的笑容从孟听潮的嘴角一闪而过,他费劲地动了动嘴唇,割喉般的风让他没有表达的欲望。
孟听潮永远记得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也是这样烟雨蒙蒙的天气,白色的球鞋踩在坑坑洼洼的泥潭里,柴观雨扶住起雾的眼镜,遮挡住他眼神里的不安,言语中带着踌躇,动作中带着小心翼翼,磕磕巴巴地说道:“孟、孟听潮,我……我可以和你做、做朋友吗?”
在一起之后,柴观雨向他兜售着家的愿望,展现着未来无限的可能,“听潮,你是我老婆,我们不只是朋友,我们是爱人。你可不可以和你的那群朋友保持距离?我要有绝对的特权,我要和他们不一样,他们不能对你搂搂抱抱的,你可是我老婆。”
过去的记忆与现实的重影让孟听潮有点恍惚。
现实的现在,又沦为朋友?
朋友。
孟听潮黯然地扯了扯嘴角。
他忽视柴观雨混乱的神情,一步一步地走到后排的位置,双手颤抖地打开车门,坐上了车。
副驾驶位置的方慢扭过头冲着他甜甜一笑,一双明亮的眼睛笑盈盈的,“我还不知道柴总有这么好看的朋友,你好,我叫方慢。”
***
轮胎在地面发出微弱的摩擦声,车辆开始缓缓地行使,柴观雨一直通过前方的后视镜打量孟听潮的神态,孟听潮只是恹恹的,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柴观雨嘴唇紧咬,余光瞥到神情放松的方慢,心里竟然生出了一股佩服的错觉。他单手操作着方向盘,用力地咬了咬左手的大拇指。
一辆封闭的汽车里坐着他的情人和爱人,情人自信松弛,爱人沉默不发,他却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
雨打在玻璃上清脆的声响都掩盖不住车内安静到可怕的氛围。右手边和后方传来的微弱呼吸声,压抑地可怕。
为了打破这种安静和尴尬,柴观雨的手指触碰中控台的屏幕,轻松舒缓的R&B音乐逐渐填满了车内的空间。
他松了一口气,右手边的人却轻声发出疑惑,“我的耳机怎么不响了?”
方慢说话的瞬间,柴观雨迅速去观察孟听潮的表情。
事不关己的神态。
柴观雨狠狠地白了一眼方慢,方慢装作没看见,“呀,怎么车载音乐连接的是我的蓝牙?放的是我的歌?”
尖锐的声音让孟听潮微垂的眼皮慵懒地抬了起来,他呆呆地看着前方眼神拉扯的两个人,突然觉得好笑。
他不知道柴观雨还爱不爱他,他唯一可以知道的是€€€€车辆前排的两个人把他当做一个傻子,一个看不出猫腻,看不懂背叛的蠢货。
孟听潮垂着双臂,头往后仰,朝着方慢问道:“你坐过几次车?”
“不知道,”方慢眼睛里都是戏谑,他象征性地掰了掰手指,摇了摇头,“没数过。”
“没数过,还是数不清?”孟听潮声线平稳,眼睛看着方慢,话却是朝着柴观雨说的,“我们共同买的车子,载过你这么多朋友,能不能也让我的朋友坐坐?”
柴观雨一愣,问道:“你有什么朋友?”
孟听潮反问道:“我为什么没有朋友?”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柴观雨的说话的声音明显带着不满,“你脾气那么冷,性格那么木,哪来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