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断袖撩弯宿敌 第46章

作为主人家的安昌侯,也是先招待几位皇室宗亲。

当今圣上仅存五位皇子,这场宴会就来了三个,无€€论放到哪个勋爵人家,都€€是顶天的荣耀。

安昌侯年过半百,看上去像三十多岁。

他身形瘦削,步伐稳健,身着一身玄褐色蜀绣云袍,看上去自有一股老成持重让人难以忽视的气质。

举手投足之间十分斯文儒雅,但€€他的斯文儒雅间有着绝对的强势,仿佛认定€€一件事,无€€人可撼动他。

那是沉浮朝堂数十载权臣独有的气质。

他唇畔噙着笑,每一个字每一个举动都彰显着勋贵人家的礼节,就算是面对朝堂上的政敌,他也能风度翩翩与其谈笑风生。

就好像他真心感激对方来参加他的寿宴,也真心诚意希望对方€€玩得开心。

不知为何,宣瑛同安昌侯谈笑时,想到了祁丹椹。

祁丹椹也是这般,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保持着那个度。

就算上一刻他与那人刀剑相€€向、你死我活、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下一刻有需要,他就能带着满身鲜血与那人热情拥抱,互诉衷肠。

但€€安昌侯缺少祁丹椹那种对任何事物绝对的掌控。

安昌侯给人的感觉就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他是文臣,是权臣,多年身居高位让他自有一股高高在上不可被撼动的权威。

他如此从容保持那个度,是因为他知道€€,他的地位他的权势,让对方€€无€€法动摇他半分。

他的自信来源于他已掌控的权力€€。

他的风度来源于他从小受过的教养。

一旦他陷入绝境,失去了权力€€,他还能保持好这个度吗?

宣瑛不知道€€,但宣瑛知道祁丹椹一定能。

祁丹椹虽是文臣,但€€他是能臣。

他没有安昌侯那样的出身,他是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

他能掌控好那个度,是因为他有能力€€掌控,只€€要对他有利,他不屑于对一坨粪便微笑说你真香。

所以,就算他深陷绝境、失去一切,他也能保持好那个度。

他对事物的掌控不是来源于所谓的权力€€,而是他能掌控一切的能力€€。

安昌侯招呼着皇室宗亲与勋爵,他们走€€过之地,世家子弟与朝廷官吏们驻足停在原地,等他们先走€€。

因此,宣瑛看到祁丹椹时,祁丹椹正在落梅园外的湖边。

他驻足,冲着安昌侯与几位宗室行了拱手礼,行完礼后,他退到一旁。

宣瑛路过他时,正看到他眸子晦暗不明看着落梅园门口招呼宾客的侯夫人身上,又似乎落在某一处不知名的点上。

不得不说,权力富贵养人。

宣瑛不曾见过以前€€的安昌侯夫人,只€€听说她出身不高,但€€现今的她完全看不出来出身不高。

她举手投足间,既有风韵,又很端庄知礼。

她样貌在众多女眷贵妇中算不上佼佼者,但€€明艳动人,极有风韵,就形成了独特的知性美。

这种美,让她在一众女眷中脱颖而出。

她一袭深紫色碎花襦裙,披着牡丹红春季罗衫。

这两种色泽无€€疑凸显了她侯府女主人崇高的地位,这两种颜色,在€€大€€琅王朝一般属于当家主母或正妻的颜色。

她额间点了现在€€贵妇圈流行的花佃,但€€这个花佃与她颈间、手腕上、鬓发€€上一整套赤紫色玉石翡翠头面首饰完全不相€€称。

那套赤紫色玉石翡翠头面清新淡雅,温婉中透着几€€许高雅,色泽圆润饱满,若是猜的不错,应该是用整块紫色翡翠玉石打造的这一套首饰。

这种色泽浑厚饱满的翡翠玉石极少见,一小颗就值京都€€的半套房产。

更何况是用一整个玉石打造的项链、手镯、耳环、头面等。

且不说那满头头面用了多少玉石,单单安昌侯夫人手上的六个手镯,就能买下京西大€€街半数酒楼。

恐怕魏家这种几百年的士族,也拿不出两套这样的头面。

不是说魏家没有钱,而是这种玉石有价无€€市,能遇到就算是天大的福分。

若猜的没错,这套首饰头面应该是苏洛的陪嫁之物。

传闻当年苏洛嫁给安昌侯,苏泰为了爱女寻来价值连城的稀世玉石,为她打造了一副回门礼的穿戴。

不过那时,宣瑛都€€没出出生,他对这些事也是道听途说来的。

这时,安昌侯夫人也随着贵妇们走上前来。

祁丹椹突然拦在€€安昌侯夫人面前€€,行了礼,直截了当开门见山道:“敢问侯夫人,您的手镯、耳环、项链、头面是昔日安昌侯原配夫人的吗?”

宋慧娘本被众贵妇千金围着恭贺,要么是夸她儿子齐云星能干,要么是夸她有本事,安昌侯对她如何情深义重€€,府邸连半个妾室都没有……

她被所有女人艳羡着、崇拜着……

她正享受着被追捧的滋味,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等她反应,就问出这么尖锐的问题。

她脸色煞白,嘴唇嚅动,半晌没说出话来。

祁丹椹故意写下那个贱种的诗句,想让他们安昌侯府难堪,她提前€€开宴,将宾客都€€招走€€,没想到这人却在这里为难她。

她若不承认,肯定是不成的。

这确实是那贱人的东西。

那贱人死后,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她用用又如何?

但€€若她承认,那岂不是在满园勋爵面前丢人?

在€€这样的场面,她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头饰,却穿戴着故去原配夫人的头面首饰,说出去,她将会成为整个京都贵妇的笑料吧。

齐云星陪在€€母亲的身边,看到祁丹椹如此为难他的母亲,不由得怒从心起:“祁少卿,我们安昌侯府将你当成客人,并非怕你,望你有点礼数,别将你那乡野粗鄙的行径带到我们安昌侯府来。”

走在前方的安昌侯与宗室勋爵们被这动静吸引,纷纷回过头来,看向有争端的人群。

众人也不知祁丹椹要干什么。

就算祁丹椹与安昌侯府有点小摩擦,但€€人家正办大€€寿呢,何故这样为难一个妇道€€人家?

谁家府邸没点私事儿,首饰耳环而已,就算安昌侯府夫人穿戴了安昌侯原配夫人的首饰头面,那又如何?

众人不由得悱恻,窃窃私语起来,尽是对祁丹椹的指责。

安昌侯夫人见众人站在她这一边,不由得心里有了底气,道€€:“前€€些日子侯爷念叨着苏姐姐,今日是侯爷大€€寿,妾身特意学着苏姐姐的打扮,穿戴了她的头饰首饰,就为了让侯爷睹物思人。怎么?妾身触碰了哪条律法?少卿连这也要管吗?”

祁丹椹阴沉漆黑的眸子里晦暗极了。

他记忆中的那个女人才不会如此装扮。

她不需要紫色与牡丹红显示她的身份。

因为她就是她,没了这个正妻身份,她还€€是苏家的贵女,是京都€€第一才女。

她曾见容德妃一面,就一口气写下了三首诗。

她的诗句流传之广之快,能一夜之间,让所有人通过她的诗句,想象到大€€琅王朝最美女人是多么容姿绝艳,悬赏黄金百两的通缉令都没她的诗句传得快……

她很少有头饰,她的头发上总插着一根用干墨块磨成的笔。

她有数十根这样的用墨做成的发簪。

这样,她就能随时随地写下她要写的诗句歌赋。

收回思绪,他道€€:“传闻钟台逆案的乱党之首苏泰,曾为爱女打造一整套价值连城的首饰头面,给爱女陪嫁的嫁妆也数不胜数,连整个京华大街都摆不下。下官还€€以为当年苏泰被抄家灭族,这些首饰嫁妆都€€被查抄了,原来没有。看来我朝律法还是挺仁慈的……”

安昌侯与侯夫人一听,脸色煞白。

这不是明摆着指着他们私藏逆党的财务吗?

当年苏洛作为外嫁女没受到牵连。

至于嫁妆怎么算,朝廷也没个明确的章程,因安昌侯当时是朝廷新贵,手里握着一定€€权势。

所以抄家的人不敢得罪安昌侯府,他们只€€抄了苏国公府,至于苏洛的天价嫁妆,根本没有人提这件事。

因此,安昌侯府守着这堆金山银山过得比京都任何勋爵都舒坦。

如今旧事重€€提,难保不会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

安昌侯云淡风轻对着众人道€€:“当年,苏国公府抄家确实未曾殃及到安昌侯府,本侯想过将这笔钱财上交国库,但€€当时我夫人受了很大€€刺激,神志不清,不愿意本侯动她母家分毫东西,那都€€是她父亲留给她的念想。本侯看她疯癫模样,于心不忍,就留了下来,没想到造成今日的误会……”

祁丹椹不由得心里发笑。

苏泰是逆党,安昌侯说苏洛霸占这些东西,是因为这是她父亲给她的念想,若是苏洛没去世,这一句话无€€疑会要了她的命。

可事实上是,安昌侯怕世家追究他与苏泰的翁婿扶持关系,为了给世家一个交代。他听从宋慧娘的建议,用药物将苏洛逼疯。

用药量之大€€,苏洛根本就没有清醒的时候。

那时的她连自己的唯一儿子都€€认不出,怎会还€€记得自己父亲留给她的天价嫁妆?

安昌侯可真是情深义重€€,明明自己舍不得妻子的天价陪嫁,却将一切都€€推给妻子。

纵然她死了,也要被他利用。

他目光炯炯,话如利刃:“那之后呢?侯爷,你有上交过这笔赃款吗?”

安昌侯面色染上几许悲伤:“后来,她去世了,这些是我的念想。所以本侯未曾向圣上禀明此事,这件事是本侯之过,多谢祁少卿提醒。”

周围人不由得劝安昌侯节哀,指责祁丹椹大寿之日故意让人难堪,害人勾起伤心事云云……

安昌侯满怀感激道:“既然祁少卿提出来,正好,这么多年过去了,本侯也习惯夫人的离去,寿诞之后,本侯会将昔日夫人的所有嫁妆禀告给圣上,将这笔钱财上交国库。”

祁丹椹如今提出来,他若不表明态度,在€€朝堂上自然被有心之人攻讦。

他只€€能上交。

但他心里恨得牙痒痒。

这笔财产的数额之大€€,抵得上他一百五十年的俸禄。

好在€€这些年安昌侯府挥霍并不多,东凑西凑还是能筹齐挥霍掉的东西。

只€€是,怕要搬空大半个安昌侯府了。

安昌侯夫人牙都咬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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