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感情这块,他是€€麻木的,冷血的,理智的。
他从不将感情当回事。
他可以做到封闭自己的内心,当一个无€€情的怪物,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今,他竟然私心里想让宣瑜尽可能的得以善终。
或许是受了宣瑛的影响。
这个人太有人情味,有着一颗赤子心。
让他不知€€不觉中开始被软化,从一个可以利用一切人事物的政客变得有同理心怜悯心,变得像个平凡正€€常的人……
宣瑜已经被愤恨嫉妒冲昏了头脑。
既然自己无法得到。
既然要留给宣瑛。
既然从不属于自己……
不如就毁掉!
他手挽剑花,利剑闪过寒芒,径直朝着祁丹椹刺过去。
双眸中怨怒、悲伤汇聚,还夹带着一丝决然不悔:“既然是你食言,你背叛了我,既然你无€€法喜欢我,那么就把你的命交给我。”
利剑寒光一闪,已经刺向祁丹椹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人影闪过,宣瑛直接挡在祁丹椹的面前。
一声利剑刺破血肉的声音。
那柄剑唰一声刺入宣瑛的后肩胛。
宣瑛一口血喷在祁丹椹的肩膀处。
整个身体摇摇欲坠倒在祁丹椹怀里。
祁丹椹只感到肩头一热,宣瑛身体像没有骨头支撑般,软倒下来€€。
护卫一刀砍向宣瑜。
宣瑜被一刀砍中右臂,体力不支摔倒在地。
宣海支撑着身体拿着红缨枪替宣瑜挡住几处致命攻击。
这时,淑妃带着救兵赶到。
由于后面还有追兵,淑妃深知大势已去。她救走宣瑜宣海,立刻撤离。
宣瑜被人救走,依然死死望着祁丹椹与宣瑛的方向。
满眸子不甘怨怒。
直到两人化成黑点看不见,他才扭转回€€目光,跟着淑妃撤离。
祁丹椹手上都是宣瑛身上的血。
他双腿发软,几近站立不住,
因宣瑛朝着草地滑落,他也被连带着顺势跪在草地上。
他双手颤抖去捡草地上的药瓶,拔了几次药瓶塞子都€€没有拔开。
好不容易拔掉瓶塞,药倒了几次,都€€滚在草地上。
最后无€€法,他将整瓶都€€倒在手心里,药丸滚落在他与宣瑛身上、草地上……到处都€€是€€。
好在手心里留有几颗。
他将其中一颗喂到宣瑛嘴边。
这是€€各种名贵药材炼制出来的。
能吊着人的命。
宣瑛吞下药,握住祁丹椹的手,唇边溢出血:“丹椹,如果,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永远记得我?”
祁丹椹斩钉截铁冷静道:“不会。”
宣瑛眸光黯淡下来:“不记得也好,免得……”
祁丹椹望着宣瑛,不容拒绝道:“你不会死。”
看着宣瑛又吐出一口血,他连忙伸手替宣瑛将血擦干净,道:“你不会死,也不能死。是€€你说你愿意€€陪我走下去的,是€€你说我并不是得到所有东西都会失去,也是€€你让我不要退缩,往前迈一步。现在我照着你的话做了,可是你却要抛下我……”
他两滴滚烫眼泪滴在宣瑛的唇边,道:“你不能让我在对未来€€有了期盼、对人生有了期待时,突然又让我尝到失去的滋味。你也不能让我以为我可以拥有不一样的人生时,突然又变得一无€€所有,往后余生都€€是€€孤零零的。你更不能在教会我如何喜欢你,教会我爱上你之€€后,突然又从我生命里消失。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强硬的改变我的人生,现在我的人生改变了,你却想抛下这一切……”
宣瑛伸手擦了擦祁丹椹掉落的眼泪,擦得祁丹椹脸上一片血污。
他道:“你别哭,你哭了,我就不能安心闭眼了。”
祁丹椹没忍住,眼泪又落下几滴:“那你就别闭眼。”
他已经很多年没哭过了。
他记忆中上一次哭,还是€€他娘亲过世时。
被父亲抛弃被山匪劫掠时,他没有哭。
在龚州过了两年非人的生活,他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
之€€后为€€了活下去,为€€了重回€€京都€€,他经历了非人的折磨,更€€是€€不曾低过头。
可是€€如今,他害怕又心慌,忍不住眼泪往下滑落。
他怕自己喜欢上宣瑛,还没好好弥补自己对宣瑛的亏欠,宣瑛就这样离他而去。
他怕好不容易有了新的人生,又重新一无€€所有。
以前还有怨恨支撑着他活下去。
现在他恨的人,都€€已经得到报应,有的不在人世,有的失去一切。
他要报的仇,也一一报了。
这个世界上,他没有亲人、爱人,连支撑他活下去的东西都没有了。
唯一有的,就是€€宣瑛。
现在,他怕连这点微末的光也要失去。
宣瑛看祁丹椹眼泪将脸上血污冲出两条干净泪痕,不由得唇角溢出笑€€容:“其实,我想看到你哭,想看你为€€我而哭,证明你在乎我。但我又不想看到你哭,我只想看到你开心,看到你眉头舒展的样子。”
或许是€€笑€€起来€€,牵扯到他某一处伤口了,他疼得只抽气道:“如果能早点听到你这番话,我早就应该去找宣瑜拼命,也不用等这么久……”
看到祁丹椹泪眼婆娑的模样,宣瑛突然起了逗弄祁丹椹的心思,“丹椹,你亲我一下,说不得我就真的舍不得死……”
他话还没说完,祁丹椹就低头在他被血凝固的唇上落下一吻,道:“够不够?”
没等宣瑛回€€答,他又低头吻在宣瑛的唇边:“这样呢?够吗?”
似乎只要宣瑛说不够,他就要一直吻下去。
仿佛如此,宣瑛就真的履行诺言,不舍得离开。
宣瑛望着祁丹椹认真偏执的模样,道:“不够。”
果不其然,祁丹椹又俯身吻在宣瑛的唇畔。
这次宣瑛没有放过祁丹椹。
他伸手勾住祁丹椹的颈脖,仰头去回€€应他。
两人唇齿相接,嘴里满是血腥味……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耳畔厮杀声停止,雷鸣带着军医赶到,两人都€€没有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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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淑妃带着宣瑜宣海一路且战且逃。
追兵仿佛杀不尽,他们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跑着跑着,宣瑜一口血吐出来。
宣海也站立不住倒在地上。
他左腿随便用两个木棍固定着,但随着他被侍卫扶着奔跑,两个木棍已经散架,刺穿血肉的骨刺裸露出来€€,鲜红浮肿的皮|肉挂在上面,伤口处不断往外滴着血,他小腿肿得比大腿都粗。
魏淑妃见两人这般伤重,看向身后被他们甩在不知何处的追兵。
她知道这样逃下去不是办法。
且不说追兵追不追得上,就这样下去,宣瑜与宣海会因为身上的伤,失血过多€€而亡。
她望向宣瑜,终于下定决心,吩咐道:“将他们身上的衣服脱掉。”
说着,她不用侍卫帮忙,自己上手将宣瑜身上的衣物脱掉。
她动作极其轻柔,尽量不触碰到宣瑜身上的伤。
宣瑜冥冥中似乎有预感,诧异道:“母妃,您干什么?”
魏淑妃将宣瑜与宣海身上的衣衫脱掉之€€后,扔给两个与宣瑜宣海身形相仿的侍卫,命令两人将衣物穿上。
继而摘掉两人发€€冠,用血与泥抹上两人的面容……
她望向宣瑜,眸子里满是眷恋不舍:“天底下哪个母妃不会为€€自己孩子付出生命呢?贤妃可以,母妃也可以。”
说着,她就命侍卫将宣瑜宣海扶向丛林密布的荆棘深处。
那荆棘丛是一窝一窝长的,铺天盖地的,将四周的树木都€€缠绕住了。
此刻是€€夏季,正是植被繁茂之时。
荆棘丛仿若一个天然屏障,葱葱郁郁的,是€€个绝佳藏身之€€所。
她将两人安置好了之后,望向宣瑜,从怀里拿出一枚钥匙,道:“魏家有一个世代为€€家族守财富的故人,那是€€魏家每任家主偷偷在外面培育的孩子,这个孩子不能结婚生子,必须孤独一世,直到找到顶替他的人。现在,你们拿着这枚钥匙找到东南海地吴家,他会将这笔财富交给你们。”
“你们两人带着这笔钱财,去北夷去西€€羌,无€€论去哪个无人知道你们的地方都€€可以,这笔钱财会让你们后半生荣华无忧。你们若是想拿着这笔钱财招兵买马,还是€€如何,随意€€吧。但是€€现在,母妃更€€希望你们能带着这笔钱财好好的过下半生……”
宣瑜猛然拉住魏淑妃的手,道:“母妃。”
魏淑妃反握住宣瑜的手,眼泪控制不住落下来€€。
她多€€么想一辈子这样握住儿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