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断袖撩弯宿敌 第167章

饶是他经历一场宫变,憔悴颓靡,又因受了伤,中气不足,面色惨白。

但他这一声,却是掷地€€有声,在场的每个人几乎都听到了。

帝王一怒,宛若猛虎一吼,震彻山野大地。

宣瑛也回以同样的声调,道:“帝王也会犯错,帝王也是人€€。”

他才从鬼门关走过一遭,身上许多伤深可见骨,连痂都没有结。

这么义正言辞沉着的一声,让他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

刚中气十足的对着帝王说完这句话,他就因身体虚弱气血不足咳嗽起来。

一连咳了数声,他不甘示弱望着嘉和帝,道:“父皇,您若真没错,那是谁为€€了争嫡,贪墨了祖父用来修筑苍西河的三千万两白银,用一些豆腐工程愚弄百姓,导致苍西河流域三四十€€万人€€被一场洪水淹死,百万顷良田桑林被毁坏,千万人丧失家园背井离乡妻离子散?”

“又是谁为€€了与世家斗争,耗费尽了国库,几次三番借一个可怜女人的名义大兴土木,不过是为€€了向百姓向百官收敛钱财……父皇,您真的喜欢儿臣的母妃吗?还是她不过是您的一颗棋子……”

嘉和帝怒道:“闭嘴,闭嘴……来人€€……”

御林军走上前来,却被提刀而上的巡防营军士拦住。

巡防营是太子亲兵,也是宣瑛一手训练出来的。

御林军经过一场宫廷浩劫,被魏信杀的差不多了。

死的死、伤的伤,留下来的都是些残兵败将。

看到这样父子对峙的场面,再看看天正€€门外的千军万马都是太子的人。

这让他们想到当日宫变之时的惨状。

因此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与巡防营对峙着。

嘉和帝看看天正门外的千军万马,再看看阻拦御林军的巡防营,恍然明白自己大势已去,一种不好预感€€涌上心头。

宣瑛没管这场闹剧,继续声声质问道:“又是谁因为耗尽了国库,在大洪水淹没了苍西河流域后,一时€€拿不出赈灾钱财,更不想€€负这个责任,为€€了掩盖住苍西河流域的事情真相,便将想€€法打在了百姓的头上,要从全€€国征收赋税,最后闹得君非君、臣非臣、父非父、子非子……”

嘉和帝暴怒,一脚踹在宣瑛的胸口,怒喝道:“住嘴,闭嘴,你这个逆子,当年就应该让你死在阳春宫……你这个孽障……”

那一脚正中宣瑛胸口的箭伤,宣瑛噗的一口血吐出来,胸口晕染出鲜红的血迹。

祁丹椹连忙上前扶住宣瑛,担忧道:“殿下,您怎么样?”

宣帆也担心看着宣瑛。

宣瑛擦了擦唇角的血,反握住祁丹椹的手,道:“我没事。”

嘉和帝看到祁丹椹,反应过来什么,目光锐利得像是要将祁丹椹生吞活剥了。

他怒笑道:“哈哈哈哈,朕还以€€为€€是谁教唆这个孽障忤逆犯上,原来是你,这个孽障为€€了你可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到底有什么好,啊?一个毫无姿色的男人€€,竟然魅惑得朕的两个儿子都为€€你要死要活……宣瑜为了你将世家搅得一团乱,宣瑛为€€了你连外€€祖父几代人€€的基业都不要了……哈哈哈哈,朕早就该想€€到的,魏信死了,你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朕了,对不对……你想€€报仇,你想€€杀了朕……你教€€唆了宣瑛,又教唆了太子……你利用他们为€€你复仇?”

祁丹椹怒看向嘉和帝:“微臣为何报仇?为谁报仇?仇怨几何?”

短短三个问题,让嘉和帝一噎。

他不能当众说出自己干的事情。

尽管他刚刚那段话已经不打自招,尽管他的逆子宣瑛已经将他底裤给掀了。

祁丹椹眉宇间填了几分怒气,看向嘉和帝时€€,嘲讽刻薄道:“既然圣上不说,那微臣替圣上说了。圣上千防万防,就是怕微臣为自己的外祖父苏泰报仇,为€€何呢?因为€€圣上无法承担害死苍西河几十万条性命、造成千万人€€家破人€€亡的责任,所以€€你让天下百姓担你之过,向全€€天下处于水深火热中的百姓增加赋税。因为€€微臣的外€€祖父与先太子掌握了你们的罪证,你们就逼着他们成为€€你们的同党,要他们向天下百姓征收赋税。最后,你逼反了拥护你的恩师、爱戴你的太子……你逼死了他们!!”

“放肆。”嘉和帝怒喝出声,“堂堂皇城,岂容你放肆,胡言乱语。”

唰一声,寒光一闪。

嘉和帝抽出身后侍卫手中之剑,指向祁丹椹,道:“朕先解决你这个乱臣贼子。”

祁丹椹漆黑眼眸如深渊地€€狱,迸发出寒光,望着嘉和帝,不由得让嘉和帝脊背生寒。

尽管他是帝王,手握利剑,他掌控着这个孱弱年轻人€€的生杀大权。

可他依然被这双眼睛吓得后背冒出细密冷汗。

祁丹椹道:“谁是乱臣,谁是贼子?是苏泰,还是先太子?他们都曾经是谁最亲最爱的人€€,是谁将自己最亲最爱的人逼成了乱臣贼子,过了这么多年,圣上还不敢承认自己的罪过吗?”

嘉和帝愤怒得语无伦次:“朕,朕要……”

祁丹椹无视指着自己的那柄剑,道:“圣上当然可以€€杀了微臣,毕竟圣上手中的利剑,可是杀尽至亲至爱之人。区区一个臣下,又何足挂齿?圣上有没有想€€过,当年钟台逆案,死了多少人€€,加起来有十€€万之重,圣上与魏国公杀的人€€不够多吗?为何还会有今日的局面?”

他语气凉薄,满是轻蔑:“因为€€总有人想要得到一份公道,总有人€€会追寻下去的,圣上你能十€€万人€€,百万人€€,你能把全€€天下的人都杀光吗?更何况,今日圣上不愿意给公道又如何?本来也不需要你的公道,今天要你给公道,不过是太子殿下与锦王殿下念在你是他们父亲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

宣帆恰到时候制止道:“祁少卿,你言重了。”

其实祁丹椹所言不虚。

他存了自己的私心。

他若要清清白白登上帝位,就得还天下一个清清白白的皇室。

更何况,从二皇兄死的那一刻,他就跪在他的墓碑前发誓,他要为€€他平反。

既然要平反,那么自然会将他父皇所作之事公告天下。

这件事,由他这个儿子来公告天下,不如让他父皇自己下罪己诏,如此还能树立一个迷途知返的明君形象,挽回€€一些名誉。

他也知€€道他父皇偏执了十€€几年,绝不会轻而易举的答应下发罪己诏。

所以€€他干脆在万民万军面前请奏,将他父皇逼到绝路,不得不下发罪己诏。

由他父皇自己下发的罪己诏,比他公告天下来的可信真实、有理有据。

如此,就不会有朝臣质疑当年之事的真相。

所以€€,下发罪己诏能让他与嘉和帝达成共赢。

祁丹椹没有理€€宣帆,残忍的戳破事实:“就算你不答应又如何,有了今日之事,圣上,你以€€为€€真相能遮盖住吗?不日,普天之下都会议论今日之事,届时怕是天下人来问圣上要公道呢。更何况,就算没有今日之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谁做的事能逃得过历史的眼睛,你捂住了当下人€€的嘴,你能捂住千秋百代吗?”

嘉和帝怒刺向祁丹椹:“那朕先杀了你这个乱臣贼子。”

宣瑛立刻将祁丹椹往后一拉,挡在祁丹椹的面前,道:“父皇,你难道要一辈子看到二皇兄躺在荒郊野岭,谁都可以€€踩上一脚吗?你难道要看着他顶着造反谋逆弑父杀君的罪名,受万世骂名吗?现在只有您能还他一个清白……”

宣帆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劝道:“父皇,真相是无法掩盖的,公道自在人€€心。请父皇下罪己诏,让我们皇室清清白白的面对天下,也还二皇兄与苏国公一份公道。”

嘉和帝冷笑:“清白?哈哈哈,皇室从来都不清白。”

他望着一个个逼迫他的儿子臣子,悲愤欲绝质问道:“你们以€€为€€朕想逼死他们吗?一个是朕寄予厚望的太子,一个是于朕有恩的恩师,他们是朕的左膀右臂,支持着朕对朝堂进行一系列的改革,朕亲自断了自己的左膀右臂,葬送了朕的心血,朕比任何人都痛苦。”

“可是,他们造反了啊?是他们要造朕的反,他们要的东西,不是朕能给的,不是这个时€€代能给的,所以他们就造了朕的反。现在,你们一个个的跑来问朕要公道?你们要的公道,朕给你们,可朕的公道呢?谁给?宣帆,你给吗?宣瑛,还是你能给朕?”

他看了看跪了一地的群臣,再看了看厮杀回€€来的大将。

他的人€€,早就在魏信发动宫变时已经死完了。

现在掌握生杀大权的,全€€是宣帆宣瑛的人€€。

他无力改变这个局面。

嘉和帝不由得笑出声,笑声悲怆:“哈哈哈,朕终于明白了,你平的这场动乱,不光光是魏家的动乱,还有朕。你跟宣其学得好啊,真是好啊……”

他一步步迈上天正门的台阶:“朕与世家周旋、力排众议,费尽心血亲自立的两任太子,都要造朕的反……你们真是好样的,哈哈哈……一个失败了,一个卷土重来,你们真是朕的好儿子!你们这一个个的,真是好儿子……”

他知道祁丹椹说得对。

经过今日之事,无论他下不下发罪己诏,都无所谓了。

因为历史会将这一事件铭记,会将真相公之于众。

相反,他只€€有下发罪己诏,还能学学晚年时期的汉武帝,保住名誉……

他蹒跚拾级而上,宣瑛记忆中的宽阔伟岸的背影变得佝偻弯曲,夕阳照在他那身明黄色龙袍上,折射出橘色的光。

在这一片暖光浮尘里€€,他孤零零、步履缓慢的在千军万马前走过,走上层层台阶。

“哈哈哈,朕这一生,当真是孤家寡人……取御笔来!”

第95章

嘉和帝在天正门正堂写好罪己诏。

他拿着罪己诏重回天正门,站在€€天正门最高一处白玉阶上,居高临下看着台阶下的太子、宣瑛与众大€€臣。

落日余晖照在他的身上,平添了几分€€寂寥与沧桑。

望着繁华的京华大€€街,望着远处暮霭山头,望着斜阳余晖下袅袅飞过的鸟雀……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竟没有惶恐害怕。

反而多了一丝坦然心境。

他害怕面对的东西,在€€他迫不得已面对,并将其写下来,摊开在€€天下面前时,他竟出乎意料的坦然,有€€一种放下的轻松。

或许正如宣帆所说,他这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公道。

他心思复杂的将罪己诏交给李想,道:“宣吧。”

宣帆跪了下来,恭敬肃穆道:“吾皇万岁。”

众位将士百官百姓也跪了下来,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苍茫天穹下,只剩下这一声声“万万岁”。

李想拿着那份罪己诏,开始宣读,每一个字就像一把锐利斧头,劈在€€每个人的心头。

祁丹椹认真的听着。

嘉和帝虽惧怕承认自己所犯的错,不愿在€€史册中留下骂名。

为了掩盖住那些错误,他做一切可能做之事。

但他若真的答应将一切公之于众,还天下一个公道时,他所写的每一个字都不曾留情,每一笔都不偏不倚……

他没有€€歪曲事实,也没有替自己辩驳。

他就像个无情的看€€客,将当年之事原原本本的复述出来。

或许他明白自己已经大势已去,与其没有€€风度的再次为自€€己遮掩,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有€€些遮羞布,遮一半漏一半,那还不如直接扯掉遮羞布来得坦然。

在€€罪己诏的最后€€,他言明将禅位给太子,认可太子对当年之错误所采用的一切决策。

确实,这个时候,他已经罪孽满满,再不禅位,怕是普天之下百姓不会容忍。

禅位是他最好的选择,也是他能在面对自己所犯错误时,最正确的态度。

既然已经禅位了,他索性直接让太子全权处理此事,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让太子在€€上位之初,就有€€了拨乱反正的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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