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斯试探地俯身,见他没有躲开,指尖挑起他鬓角一绺头发捋顺,又拢了拢身后披散的碎发。
他这才发觉那根定制的发圈不见了,郁光是不会扔的,这其中大抵有别的原因。
叶斯没有出口询问,只是捧起小家伙的脸颊用指腹轻轻抹掉些眼泪。
但怎么也抹不完,郁光还是不看他,低垂着头掉眼泪,一声不吭地哭,安静地让人心疼。
叶斯让艾伦去买了一身新衣服,等待的时间里郁光不再那样抵触别人的触碰,叶斯把他揽进怀里时也没什么反应,只默默靠在他肩膀发呆。
像哄小孩子安睡一样,叶斯轻轻拍抚他的背。
这似乎很奏效,郁光不再哭了,只是身上的体温仍旧很高,像一团火。
叶斯探了探郁光额头,这次对方没再躲,果然烫得厉害。
好在艾伦回来得很快,叶斯到门口拿了新的衣物,纯白短袖T恤和黑色宽松长裤。
叶斯放到郁光眼前,“换上,我们回家,好吗?”
“您……能不能不要看。”郁光一字一顿,缓慢道。
叶斯没有表露出太多情绪,只是依言背过身。
身后响起€€€€€€€€衣料摩擦的声音,郁光松开被自己当成龟壳的被子,脚踩到实地上才觉得整个人都有点轻飘飘的无力感。
他缓了缓神,先把裤子套上,然后动作一顿,才去拿那件纯白的T恤。
雪白的颜色好亮,扎得他眼睛生疼,几乎生出种‘自己配不上白色’的奇怪想法。
拿起毛巾用力擦掉了身上可以擦掉的痕迹,郁光囫囵套上T恤。
这一套动作下来他居然冒出一身虚汗,许是自己喘息的声音太沉,叶斯担忧地询问了一句。
他扶着墙壁换了口气,说没事。
垂头打量了自己一番,T恤纯白的颜色掩盖掉一些皮肉上脏污的痕迹。
但手腕上的擦破皮的勒痕和脖颈上星星点点的吻痕却遮不住。
郁光把手背在了身后,轻声道:“学长……我好了。”
叶斯这才转身看他,没问他为什么背着手。
“走吧,我们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我们回家了。”
可恶,为什么写到这里眼泪汪汪的
第93章 93.安抚
郁光被叶斯抱回了三楼卧室。
这里还保持着他出门时候地模样,白纱窗微微飘扬,皮质座椅上放着一本摊开的西点食谱,是如何制作红丝绒蛋糕的那一页。
没有人想到他再次回来时会发生这么多事。。
男人想把他放到大床上,刚有动作郁光却突然精神紧绷地喊了声:“别!”
叶斯一顿,薄唇温柔地吻了吻他额头,问:“怎么了”
郁光空白的大脑这才缓慢运转,第一反应却是躲避,他半抬眼,并不与男人对视,只是看着叶斯色泽浅淡的薄唇。
他想擦擦叶斯薄唇上不存在的灰尘,但眼帘颤抖着,他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局促不安地道歉:
“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用对不起,没关系的。”叶斯满眼闪过一丝心疼,开口打断他断断续续的道歉。
郁光却仿佛没听到叶斯的话,像被施了定身咒,浑身僵硬得如枯木,失神盯着虚空处喘了口气。
“我想去浴室洗个澡。”
叶斯忽然意识到小家伙是怕弄脏床单,薄唇微动却没说什么,径直抱着郁光去了浴室。
郁光被放下来时还有些腿软,趔趄半步被叶斯扶住,男人没有离开的意思。
“学长。”他试探地喊了声。
“嗯?”
“我要洗澡了……您……”
“我陪你。”郁光这个状态让他担心,他解释:“不用害羞,我又不是没看过你的身体。”
叶斯只说‘害羞’而闭口不提其他事情,可郁光知道对方的意思。
他垂头不说话了,安静又执拗地撑着洗漱台,一种隐隐对抗的态度。
叶斯一时间也没有开口,调试好温度往浴缸中放满水。
叹了口气,他沉缓道:“我在门外等你。”叶斯最后妥协了。
这是他漫长人生中极少发生的情况,但理智告诉他郁光现在的心理防线已经濒临粉碎,他不可操之过急。
淅淅沥沥的水声透过磨砂玻璃传来,叶斯靠在墙边心情不大好。
艾伦谨小慎微地走过来,“叶先生,那些人都抓起来了,摄像机的内存卡也取出来了。”
没等到叶斯说话,艾伦试探道:“陈钟国失血过多晕过去了,需要……”
“让血流着吧,不用管他。”叶斯冰冷地回答。
“可……陈钟国下.体上还套着郁先生的发圈。”艾伦咽了口唾沫,叶斯冷冽的眼神看过来,像在看一个死人。
大概四五秒之后,叶斯狠厉道:“割了,用那把水果刀,也不必止血。”
“……是。”叶先生的眼神他见了都发抖。
艾伦一错不错盯着地面,生怕在这风口浪尖触霉头,但转念又想起手里的烫手山芋,只觉李管家这伤受得太是时候,自己刚代班就遇到这种为难之事。
犹豫半刻,他还是问出口:“郁先生的背包……您要看看吗?”
叶斯蹙眉斜了艾伦一眼,有什么东西一定要放到现在看,但艾伦的神情实在惶恐,他还是接过了背包。
只一眼,叶斯便凝了神。
背包里只放了一个磁扣笔记本和一盘折叠迷你围棋。
后一件东西格外眼熟,叶斯把折叠的棋盘拿出来,背面果然有一处细小的磕碰痕迹。
是陈朝然住院时候他卖给对方的折叠棋盘,金丝楠木雕刻,黑子为墨色翡翠,白子为汉白细玉。
还有那本磁扣笔记本,只翻开扫了一页叶斯就合上了。
无声叹息,他揉了揉眉心。
他把东西装好,背包递给艾伦,“你下去吧。”
擦燃火机点烟,草莓味爆爆珠的甜腻味道裹挟烟草一并在鼻腔里荡开。
吞吐之间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有相对久远的,也有刚刚发生的……
他想起那枚耳钉€€€€小家伙第一次跟他闹脾气的缘由,虽然也许那程度都还算不上闹脾气。
又想起方才破门而入时令他瞳孔紧缩的场景。
郁光是无数血族族人梦寐以求的稀有血宿主,他第一个发掘并拥有,却没有给予对方足够的保护。
归根结底,这件事情是他的疏忽,他的错。
郁光本不应经历这些。
一根烟很快燃烧殆尽,叶斯掐了余火。
他轻轻扣响浴室的磨砂玻璃门。
“小鱼?”
隔了几秒才有回答:“我、我马上就好。”声音藏着细微的颤抖。
水声停住,郁光穿好睡衣开门出来。
没有氤氲雾气,叶斯看向少年惨白毫无血色的脸,眉头紧皱。
在郁光没反应过来时,他将人直接打横抱起,冰冷的温度隔着睡衣布料传递过来。
叶斯想骂人又不知道该骂谁,快步把郁光抱到床上,调高恒温空调的参数温度。
私人医生早已等候多时,开了两样口服药又挂了吊瓶输液。
全程郁光只是安安静静坐着,直到扎针时医生凑近后伸手来拉他垂落身侧的手。
郁光反应剧烈,猛地缩回手往被子里躲。
叶斯很快抱住他,轻抚着他的后背,嘴里念叨着“没事了”、“都过去了”之类的话。
他逐渐靠在叶斯怀里平静下来,缩在男人颈窝里不肯出来。
“对不起……”深深地无力感涨潮似的席卷了他,他似乎不会说话了,翻来覆去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郁光突然想提分手,可又实在舍不得,一旦脑海中升起离开叶斯的念头就自动防御似的开始钝痛。
自己大抵真的坏到骨子里了,被淤泥埋没前都不愿意松手。
既舍不得看到叶斯衣角染尘埃,又不愿意失去最后的念想。
叶斯并不知晓郁光此刻的想法,他从医生手里接过消毒棉签和针头放到床头柜上,再去牵郁光的手。
郁光这回没有反抗,还呆呆发愣,任由他涂抹酒精碘伏消毒,扎针的时候也没有多余的反应,像是感受不到痛。
叶斯动作很快,熟练又精准,贴上防水胶带后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
郁光回了神,隔着胶布被吻过的手背后知后觉发起烫。
叶斯像一位真正向公主献吻的骑士,眼神忠诚而清澈,“我不想再听到小鱼的‘对不起’,我会心疼的。”
心尖骤然塌陷了一块,发胀发软。
干涩的眼眶突然又泛起热意,郁光竭力把鼻酸压下去。
“您不会嫌弃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