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 第4章

“……”遂钰哑口无言,面对萧鹤辞那张笑吟吟的脸,想到他今日生辰又不好发火煞风景。

他猛地站起来,大声说:“我去花园假山捉蛐蛐,宴会结束后再回来!”

萧鹤辞无奈摇头,还未答应遂钰,遂钰便已经跑远了。

遂钰喜欢捉蛐蛐,却始终捉不住半只,通常都是萧鹤辞着人出去买几只玩。今晨早起发现蛐蛐顺着笼子缝隙跑掉了,遂钰伤心地只吃了半碗饭。

“蛐蛐不该这么捉。”

遂钰忙活了小半个时辰,连蛐蛐的影子都见不着。园子里无人,全都去书院前厅吃酒去了。此时骤然听到人声,遂钰吓得脚边一滑,险些从假山中摔下去。

男人只用一只手便轻而易举地托住他,不待遂钰反应,已经被男人直接从假山之中抱下来安全落地了。

男人身着湖色衣衫,手持象牙骨扇,扇面并未用任何颜色装饰,看起来像是身价全都买了扇子,没有剩余的钱再请个什么好画师的样子,最重要的是遂钰并未在书院中见过他。

“你是谁?太学书院禁止陌生人出入。”遂钰警觉道。

入得太学书院的学子,唯有皇亲国戚与世家子弟,所以经常有人企图混进书院,企图靠近学子以获得利益。

眼前这人莫非……

“我是书院最近新招来的礼乐师。”男人自我介绍道。

礼乐师?

遂钰愣了下,最近书院的确招募了一批礼乐师。

先前教授礼乐的先生打算年底告老还乡,书院不得不找新的先生替代。

通过初步考核的礼乐师们会先进书院试教,后而经过书院的层层考核,最终从百人之中脱颖而出两位,正式成为太学名下传道解惑的先生。

倘若遂钰知道,这便是将他从父母身边残忍抱离的皇帝萧韫,他万万不可能与其多说半个字。

翌日,遂钰从榻中醒来时,萧韫已经上朝许久了。

陶五陈带着宫女伺候他梳洗,遂钰望着镜中憔悴的自己,明明是自己的脸,此时看着却像是顶着别人给的面具。

“……”

嘭!!!

遂钰突然扬手将面前的琉璃镜打翻,镜面从台上跌落,噼里啪啦摔得稀碎。

为他束发的宫女立即双腿一软,跪下惊恐磕头道:“公子息怒,公子恕罪。”

“滚。”

遂钰喉头滚动,将整张案台都掀起抛向窗外,怒道:“都给我滚!”

雕花屏风前,放着他今日需穿着的骑装。这是萧韫临走趁他睡梦中挑选的款式,其中含义已经不言而喻。

无论遂钰是否愿意,都得前往国寺迎皇后回宫。

太子妃午后入宫,皇帝在后宫特设宴席招待成家。下朝回玄极殿更换朝服时,还未走到门口,翡翠茶盏便从殿中飞了出来。

紧接着是陶五陈脚步匆匆,身后跟着一众拿着扫帚的宫人。

“快快,快把地面打扫干净!”

“陛下!”陶五陈三步并两步扑倒在萧韫脚边,欲哭无泪道:“小公子他不许奴才们靠近,这都晌午了还饿着肚子。奴才无能,还请陛下降罪!”

陶五陈之前也不是没见过这位主子发火,遂钰发火快,气消得也快,饿了还会自己要膳吃,是个听劝的性子。

只是今日奇怪得很,眼见着体力不支,站都站不稳了还要摔东西,待会晕过去请太医,少不得又是一夜的折腾。

萧韫捡起茶盏碎片,并未生气,反倒笑了声:“小孩子到了叛逆的时候,自然得多发发火才舒服。”

“你去准备些清淡可口的饭菜,待会做好便送进来。”

“太子妃进宫后,先请成老太师去芳华殿稍坐片刻。”

殿内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供遂钰砸了,他光着脚绕开碎瓷片,只着单衣,披头散发地寻找殿内仍能供他发泄火气的东西。

环顾四周,遂钰找到了不知是谁藏在角落,唯恐他砸碎的花瓶。他正欲抬脚,下一刻被人从身后打横抱了起来。

“放开我!”遂钰骂道:“滚蛋!放开我!”

“朕再晚回来半刻,这玄极殿恐怕便要被你活活生吞了。”萧韫一时没将人锢住,原地打了几个转才控制住遂钰。

萧韫:“全都算你账上,下月御前行走便不要领俸禄了。”

“萧韫你这个混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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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遂钰力气没有萧韫大,挣扎了几秒便不再动弹。面对萧韫,他早就琢磨出了一套适用于自己的生存方法,例如小事可以忤逆,大事得看着萧韫的脸色行事。

只是偶尔他也明白,无谓的努力只是白费力气。

萧韫将遂钰抱去软塌,遂钰的鞋子放在那。

皇帝的指腹覆盖着一层薄茧,一双戎马半生弯弓射雕的手,此时正用来为面前的少年穿上那双天青色的单鞋。

遂钰觉得脚心痒,不由得向后躲了下,随即被萧韫握着脚踝向他怀中扯了下。

“受伤了吗?”

“没有。”遂钰懒得搭理萧韫,他偏头望向那只幸免于难的花瓶,花瓶孤零零地“屹立”于角落,四周全是碎瓷片,当真是突兀惹眼。

他说:“花瓶给我。”

“陶五陈。”萧韫扬声道。

候在殿外的陶五陈连忙跑进来,他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走了几步,听到陛下说:“把库里的花瓶都拿出来。”

“……我只要那只。”

萧韫笑道:“只有那只不行。”

从地方上供而来的花瓶,没有任何附加意义,倘若是平时不慎被摔碎,宫人们会迅速从内务府找出更精美的贡品替换。

萧韫生气了,遂钰想。

虽然仍旧是那副含着笑的表情,但眼神内蕴含的情绪已然逐渐冰冷。

遂钰蜷起藏在袖袍内的手指,沉默地盯着萧韫,命令道:“不许去。”

潮景帝年少登基,过早享受万人之上的待遇,导致他的掌控欲比先帝强百倍,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他,他的纵容可以无限扩大,也能在一瞬间掐着对方的脖颈,冷眼旁观性命在手中流逝的快感。

陶五陈是皇帝的人,自然只遵循皇帝的命令,但遂钰这些年风头正盛,又随时在皇帝身边待着,皇帝甚至将玄极殿内另辟这处院子供他居住,倘若此子身为女儿必定宠冠后宫。

首领内监犹豫片刻,道:“陛下,从库中调物件也得先走内务府那套出库章程,恐怕不能立即送上来供小公子把玩。”

萧韫霍然起身,将遂钰推进床榻深处:“他等得起。”

遂钰一头撞在床头那根手臂粗的木杆上,顿时头晕眼花气血倒流,想骂人都骂不出半句,他缓了好一会才勉强爬起。但殿内已然空无一人,萧韫早就离开寝殿,前往芳华殿招待成老太师以及太子妃了。

成家成老太师成沣历三朝,任三代帝师,潮景帝也是自幼入上书房听成老太师教诲。

如今成家女初长成,由太子生母董贵妃亲自挑选并求皇帝赐婚,无论是成家还是皇室,都对这门亲事极为满意。

遂钰在中秋家宴中见过一次成家女,董贵妃专程邀请世家女供太子挑选,虽说是想让年轻人们自己相看,其实还是以董贵妃为主,贵妃觉得谁好,谁便能入主东宫。

世家大族盘根错节,既要挑选温良淑德的闺阁女,也得从家世入手,选择最适合太子的助力。

半晌,宫人们携带扫帚进来清理满地狼藉,陶五陈甚至还送来了糖糕给遂钰当零嘴消遣。

遂钰捻起糖糕,慢条斯理道:“萧韫在芳华殿享用美食,你们就拿这种玩意搪塞我吗?”

“老奴哪敢啊。”陶五陈将糖糕放在小几上,端起清茶供遂钰漱口,道:“陛下是怕待会小公子又用不了多少晚膳,所以……”

“他要来和我一起吃饭?”遂钰抓住陶五陈话语中的漏洞,问道。

陶五陈:“御膳房已经在准备膳食了。”

遂钰讨厌和萧韫一起用膳,皇帝喜欢吃的他讨厌,他喜欢的东西皇帝又入不了口,每次和萧韫一起用膳,遂钰都得半夜饿得爬起来去小厨房找吃的。很多时候萧韫会宿在他房里,折腾到后半夜累都累死,哪里还有精力再走去厨房。

萧韫不太在意遂钰半夜是否饥饿,遂钰也不想卖笑脸从他那求口吃食,委屈气愤都只能和着血吞进去。

日暮西山,皇帝将成老太师送出芳华殿,太子妃泪光盈盈地站在祖父身旁。

成老太师行礼道:“还请陛下止步不必再送,老臣这就告辞了。”

萧韫恭敬道:“先生放心,太子妃若是想家可随时出宫探望,朕会将太子妃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定不会叫谁欺负了她。”

“有陛下这句话,老臣也就放心了。”成老太师握住成怜樾的手,叮嘱道:“离家时祖父告诉你的话还记得吗?”

“记得。”

成怜樾抹了抹眼泪,小声道:“恪守宫规,照顾好太子殿下。”

成老太师点点头决定不再停留,抬脚离开芳华殿,成怜樾愣愣看着祖父苍老的身影,忽然记起幼时坐在祖父肩头摘梨花时的情景,一时越过皇帝快步往前跑了几步。

陶五陈正欲上前提醒太子妃注意礼数,却被萧韫抬手拦了下来,萧韫摇头道:“孩子离开家总是要哭一场。”

成怜樾声音打颤,哭着喊了声祖父,而后盈盈对着成老太师的背影拜了下去。

成老太师身形微震,没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世家女受金银堆砌,长在锦衣玉食华服簇拥之中,日后所行之路必定遍布荆棘。没有人能一辈子活在安乐中,对于成家的女儿而言,入宫便是新的人生,一举一动皆联系着家族荣辱,身负全族性命。

待成怜樾再也看不到祖父身影时,玄极殿的小太监从外匆忙跑了进来,他低声对陶五陈说了些什么,陶五陈脸色大变。

“陛、陛下。”陶五陈说。

“小公子出宫了。”

萧韫抿唇,淡道:“将太子妃带去贵妃那里,皇后寝殿收拾出来了吗?”

“回陛下,皇后娘娘的寝殿昨日便已收拾妥当。”陶五陈道。

成怜樾不再啜泣,她快步回到皇帝身旁,行礼道:“臣女御前失礼,还请陛下责罚。”

女孩脸颊仍带着眼泪,让萧韫想起五公主从宫中搬出去,挪到公主府的时候,也是如此哭着说不想离开父皇。

他不由得缓和语气温声说:“太子妃今夜便去贵妃宫里歇息,贵妃甚是期盼太子妃,在去皇后身边学规矩前,就先跟着贵妃同住吧。”

成怜樾:“是。”

遂钰出宫前,仍旧打碎了那只花瓶。他带着从太子宫中要来的人离宫,其中便有东宫首领太监江合。

从萧鹤辞那里要人的时候,提及带走江合,萧鹤辞不疑有他,很爽快地将江合给遂钰差遣,甚至笑着夸遂钰眼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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