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险些没憋住慌乱,叫席飞鸿看出破绽。
事实上,席飞鸿也的确敏锐,三言两语便瞬间猜测房中是否有人。
只是随口一提,或许也没过心,只是觉得晚辈好玩,多调侃几句,但霎时散发的气压,已令遂钰险些落荒而逃。
他微微偏头,对着里头的人说:“陛下,金屋藏娇?”
“你?”萧韫说。
遂钰耸肩,将席飞鸿盖在自己肩膀的氅衣脱下,不愧是力大无穷的武将,就连衣服也沉甸甸的。
“重。”遂钰轻叹,自个这身板,怎还能望想提枪上阵。萧韫说得没错,他就该在暖阁里待着,做些文案誊写的差事,能将自己养活便好。
上阵杀敌,那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势。
父王不日抵京,那么便离萧稚出嫁的日子不远了。
镇国的武将回朝,又和西洲是死对头,燕羽衣为太子安危考虑,定会立即敲定和亲日期,挑个吉日打道回府。
遂钰边走边说:“若真让鸿叔见到你,恐怕我真是活不了了。”
“怎么,朕在你这,四公子觉得很丢人?”萧韫反问。
遂钰在萧韫面前站定,轻声:“阿稚什么时候走?”
萧韫摸索着遂钰的脸,手指缓慢向下,顺着他的下巴,一路滑至领口。
指腹抵着他胸口,说:“四日后。”
“景€€王送嫁,你,南荣遂钰。”
“做礼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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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该露出什么表情呢,遂钰想告诉萧韫,自己对他的决定并不意外。
或许是源于太子册立的荒唐,让他觉得,只要萧韫高兴,他可以让任何人身居要务。因为他本身便将所有人算计在内,甚至不惜让自己成为棋子。
正因如此,才能成就帝王霸业,遂钰没这么多的献身精神,也不愿理解萧韫所谓的纵横谋划。
遂钰说:“好。”
萧韫对遂钰的反应感到诧异,牵起他的手,故意又问道:“由你做礼官。”
“只要陛下扛得住群臣纳谏,臣便能接下此差。”
册立太子之时,着实是情况紧急,临时再选礼官,恐又被各方势力揣度圣心。索性直接找一个没什么根基,又在皇帝身边的臣子,还得身家清白显赫,堵住悠悠众口。
此次由景€€王送嫁,无非是萧韫不想给皇后以及太子脸色,双方为此争抢多日,最终被不知死活的亲王截获,足够他们反应一阵子了。
萧骋入前朝,潮景帝竟也肯。
遂钰手指微凉,萧韫将他的手放在怀里捂暖了,拿出来,在遂钰掌心写了几个字。
“什么。”遂钰没来得及反应。
萧韫耐心又写一遍。
遂钰凝神,缓慢道:“萧季……”
萧季沉?!
皇长子被萧韫放逐多年,如今终于要重新启用了吗。
“皇后思念长子,向朕求了道圣旨,朕允了。”萧韫说:“今年年末,将领们调换驻防,回京述职,便可回来陪陪皇后。”
萧季沉回宫,意味着太子独占鳌头将不复存在。
皇权围绕着萧家这几个男人转,主导权却在萧韫手上。
萧骋是萧韫请回来的。
这般嗜权如命的男人,竟也允准身旁群狼环伺?
遂钰想了想,随口问道:“景€€王曾是帝位的有力人选,陛下不怕他觊觎皇位吗。”
萧韫用干帕擦拭遂钰额角的水渍,遂钰顺手将另外一块大的递给他,随后背对萧韫,心安理得地接受皇帝的侍候。
萧韫无奈却又觉得好笑,倒是懂得享受。
不置可否,萧韫有时也确实喜欢这种氛围,恰到好处的将他与遂钰的距离拉近,难得遂钰肯将后背交给他。
皇帝怀着隐秘的心思,一份说出令人颇为可笑的想法。
遂钰拼命想逃,萧韫便更想抓住他扑腾的翅膀。
遂钰塌着腰,没什么坐相,双腿晃荡着,将勾在脚尖的鞋子踢得老远。
“最近巡防营也没什么事,自从我打了那个看大门的,好像就没什么人敢惹我了。”
遂钰缓慢道:“每天也会送些文书过来,反正我就是管文书的嘛,支出调遣都得签字。”
“不过不全签,每次都挑几个人的文书,剩下的全部打回去。”
萧韫笑道:“叫底下的人内讧,可不利于收复巡防营。”
谁说我要收复。
遂钰示意萧韫将右边的头发也擦干,懒洋洋道:“这还是同陛下学的。”
他所签的文书,大多是在巡防营里,地位较为弱势的军士。
不是什么文书都能递交到官员手里,遂钰做御前行走,便利用职务之便,扣些对南荣府不利的奏折,或是见谁不顺眼,对方请旨想要些什么,只要不涉及百姓,一律打回内阁,后由内阁原路送回。
而今巡防营里外破烂,正是需人才之时,遂钰想看看,究竟有谁按捺不住先出头。在他这,光有品德不够,还得有掌控军中将士的能力。
过不了多久,便是各个军营应征入伍的时候,待禁军选拔结束,萧韫定会将禁军中调拨一批人,直入巡防营。
遂钰只是萧韫用来缓兵之计的令箭,只要他为萧韫稳住巡防营,做个迎风飘扬的箭靶便足够。
我真是古往今来,千年难得一见的质子。
遂钰感叹,为皇帝分忧还要为皇帝挡明枪暗箭,现在被推出做活靶子,也因着马上能得到假死的旨意,而心安理得地守在巡防营。
毕竟南荣栩在府上,萧韫不好多留,临走时顺了遂钰一瓶花,遂钰骂骂咧咧地把人从角门送出去。
“抠不死他。”遂钰抱臂道。
越青:“公子今日倒没嫌陛下烦。”
皇帝自己为自己找了个对手,遂钰这边还百思不得其解,哪里顾得上萧韫半夜出现在自己房中。
遂钰说:“是皇帝主动请景€€王回来,你猜他送公主出嫁,还能回大都吗。”
越青:“景€€王走的是皇长子殿下的关卡,当时太子不正因此才百般推脱。”
“而恰巧萧韫要萧季沉回宫,允了皇后与长子团聚的心愿。”遂钰仰头,凝望当空一轮皎月。
莫不是萧骋接替萧季沉?
亲王屯兵在外,以景€€王的地位,只在边塞镇守也太屈才了。
遂钰思索道:“若是我,我便叫景€€王趁机攻打西洲。胜了,是他的功,继续守在边陲即可。若败了,无非是军法处置,或者被西洲大将挑下马,身首异处。”
这对萧韫而言,都是极为划算的买卖。
翌日,宫里传来消息。
公主昨夜受惊,又病倒了。
自萧稚从玄极殿醒后,萧韫便将原先公主居住的宫殿拾掇出来,萧稚近日都在那里住。
公主带着几名贴身侍婢,一声不吭地进了门,连着几天都没出来走动。
皇后想着公主将出嫁,她这个做主母的总归得装装样子,训导或是叮嘱,要装出一副贤良淑德,母仪天下的姿态来。
谁知皇后笑吟吟走进去,在公主拿待了一整日,被身边嬷嬷扶着回宫,宫人们声称看到皇后泪流满面,双目红肿。
皇后吃斋念佛多年,日日将我佛慈悲挂在嘴边,第二天便送了公主一尊观音玉像。
公主也喜欢,叫身边的侍婢回礼,一来二去,两殿的来往便多了。
“公主晕厥,乃受惊所致。”太医对潮景帝道。
萧韫蹙眉:“为何又是受惊。”
时候萧稚的宫人跪了一地,皆蜷缩起来,其中那个颇受萧稚信任的侍婢,大着胆子道:“回陛下,公主是因打碎了那尊观音像所致。”
萧韫冷道:“观音像?”
侍婢:“上次,上次皇后娘娘来宫里探望公主,公主问起礼佛,皇后娘娘便送了观音像来。”
“陛下也知,公主有腿疼的毛病,近日饮食脾胃虚弱,起身若不注意便会双目漆黑,陷入极短的眩晕。”
“这次也是,因手边没什么撑抓之物,随手扶在观音像上,导致观音像被砸碎。”
简而言之,萧稚是被吓的。
砸碎观音像,于常人而言,本不是什么要紧之事。但礼佛见像碎,定会感到冥冥之中有灾厄降临。
萧稚最近又接连受刺激,神情恍惚之际,自然觉得什么都害怕。
信奉教义之人,大多是遭受现实捶打,却无力改变事实,从而寻求神明的帮助。
萧韫微不可闻地叹息,略一闭眼,淡道:“都下去吧。”
侍婢们见陛下无意责罚,顿时放下心来,悄声离开寝殿,临走时带走殿内杂物,以及已经收于手盘的观音碎片。
在萧韫的记忆里,萧稚多病娇弱,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孩都要心思细腻。
懂得察言观色,知道牢记父兄的喜好,就连各宫娘娘们所爱之物都如数家珍。
没人不喜欢萧稚。
长辈们喜欢阿稚阿稚的叫,与萧稚相熟的学堂同窗,私底下也同她以姐妹相称。
按理说,皇室公主不与百姓论亲疏,官宦平民见了公主,都得恭恭敬敬地弯着腰行礼。
但萧稚常在父皇眼皮底下,与那些所谓的小姐妹,一块趁着节日外出游玩。
萧稚还在京的时候,今日陶五陈说公主又换上她那套便装啦,想是要去郊外农庄捉鱼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