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面临真正的危险,他心中打鼓没底,军令如山不可违逆,而萧韫却放弃使用它的机会。
他们的马靠得极近,遂钰没有这样好的马术,全凭萧韫操控距离。
遂钰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恐惧,并非他没有胆量应战,而是战争本身的目的时掠夺,无论如何试图将损失降至最低,总有那么些人,成为马蹄之下的牺牲品。
他没有反驳萧韫,攥着软甲头脑发昏。南荣军呈两翼合拢的队形,一路向前,路遇三两阻碍,迅速挥刀解决。
冲过最后的岔路口,向右转,队首的士兵大喊:“敌袭!!!”
轰隆!
天际划过一道闪电,狂风呼啸拍打着茂密林木,竹叶飒飒,随风盘旋而上。
同时,无数盾牌化作坚不可摧的障碍,赤裸裸地冲进遂钰眼帘,族长天枢站在最前头的位置,手握绣有秀州宗祠的旌旗,作向前挥舞状。
他们身靠数丈高墙,城门€€望塔之上负责指挥的人,身着先锋军的铠甲,远远望见南荣军几千人的规模后,嘶吼道:“放箭!”
南荣臻扬手:“轻骑先上,刺杀准备!”
话音刚落,队伍之中最不起眼,身形较为瘦弱的十几人弃马潜行。先前埋伏在城中,后又与宗祠交战,武器库里也夺了些盾牌的重兵立即冲上前去,结成防御阵形,弓兵掩护,接替射击。
“宗祠和先锋军,根本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
遂钰:“他们根本就是€€€€”
“同伙。”萧韫飞快拿走遂钰手中尚未穿起的软甲,找到卡扣,手指微挑将其解开,不待遂钰拒绝,直接将软甲套在胸前。
“不行,这是二哥给你防身用的,我不能……”
“还记得朕教过你的招式吗。”萧韫打断遂钰,扬起下巴望了眼远处已经同宗祠交战的南荣军,叮嘱道:“现在告诉我,知道怎么一击制胜吗。”
遂钰使劲咽了口唾沫,豆大的雨点直接砸在肩头,竟隐约作痛。
雨线成幕,噼里啪啦仿若战鼓,疯狂地敲打着每个人的心。
“南荣遂钰!”萧韫见遂钰分神的毛病再犯,拧眉卡住他的下巴,警告道:“快说!”
“脊椎。”
皇帝眼神过于凶狠,遂钰被逼得向后缩了缩,补充道:“咽喉至后脑连接脊椎之处。”
长空轰雷咆哮,仿若巨兽张开血盆大口,风疯狂啃噬着大地,雨化长鞭狠狠抽打着整个秀州。
电光骤显,阴沉被白光瞬间截断,战场并未因此而暂停,双方不断向前,向前,再向前。
直至宗祠先锋军的队伍中,爆发出惨叫与哄乱,队形瞬间被打散,南荣臻一声令下€€€€
“冲!”
天枢躲在人群中,被身旁的亲信护卫着,面露阴狠却并不慌乱,反倒狞笑道:“战场嘛,就看谁先忍不住。”
“南荣军忍不住冲出来,胜利终将属于我们!”
说罢,他接过亲信递来的信号筒,点燃引线朝向天空。
阵线很快随着两军交战而变得模糊,南荣军冲进先锋军的阵营,先锋军为首的几人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布包,无差别向人撒去。
“我的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
“毒!有毒!”
“这是毒!!!”
“哈哈哈你们统统都得死在我的毒术之下!”放毒的人看着同僚痛苦倒地,非但没有后悔,反而疯狂大笑起来。
“我的毒是天下第€€€€”
话未出口,咽喉白光乍现,所有话语都随着喷涌而出的血液戛然而止。
遂钰悄然出现在男人身后,手腕轻巧在男人脖颈处划了半圈:“天下第一?”
他挑眉,趁着男人还未倒下,双手撑着他的肩膀,屈膝双腿蹬住他的腰窝,接力向前扑去。
咔吧,男人的脊椎直接被踩断,遂钰没回头,翻转手腕调转匕首,流畅地挑断自左侧扑来的青年的手筋。
“遂钰!”南荣臻挥舞长戟,凭借蛮力硬生生打断数人腿骨,气势所向披靡势如破竹。
他迅速向遂钰靠近:“去城门!”
遂钰已经看不见萧韫人了,他跟着萧韫冲出来的时候,萧韫被暗中埋伏的先锋军战将袭击,缠斗间又被人流裹挟。
“陛下呢。”遂钰环顾四周,雨太大,可见度不足两米。
战场厮杀,找不见人才是常事,但萧韫是皇帝,并非当年征战沙场,先帝毫不在意的皇子。
所有人都想要了他的命,而他却意欲深入敌营直取主将首级。
主将,没错,是主将!
遂钰反应过来,吹响银哨召唤天枢。
天枢应召而来,遂钰大声:“去找萧韫!天枢!”
“去找萧韫!”
萧韫?!南荣臻大惊,怎能直呼皇帝姓名。
现在这个时候,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百名南荣军已杀至半边城墙,控制城门的机关就在城墙之间修建的暗道中。
朝廷对城墙规制要求严格,每座城都有特别设计的关卡,而秀州则在城墙与城墙之间的中空夹缝中。
胡小海带兵深入,解决所有岗哨冲进夹缝修筑的屋里,里头空荡荡的一览无余。
“糟了,我们被骗了!”
……
“什么?!”南荣臻得到消息,暴怒:“城墙加固每两年一次,朝廷派来的工匠竟无人上报,钦差是干什么吃的!”
怪不得秀州能如此信心满满,将他们困在城内围剿。
若是……若是再有增兵。
“用软梯。”
潮景帝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手中剑刃已被什么斩断,半截剑身疮痍非常,剑刃缺了大半,显然是斩杀过多,兵器受不了了。
“族长已经不见了,这里必定有什么密道。”
“如果他们有信心将我们留在这,除了城墙,还有足够的兵力,等这里的人被解决得差不多,下一批先锋军便会抵达。”
皇帝一指城墙最矮的地方:“从那里下,用软梯,先把遂钰送出去。”
“不。”遂钰立即拒绝,“凭什么把我送出去!”
“萧韫,他们要杀的是你!”
宗祠要杀的是皇帝,唯有萧韫安全,才能继续解决秀州隐患。
若是萧鹤辞,为了天下太平,说不定睁一只眼一闭眼,将此事含糊度过,这里的百姓仍然会饱受祭祀之苦。
“你死了让萧鹤辞登基吗?!”
遂钰见萧韫不为所动,吼道:“萧鹤辞不是明君!”
“萧鹤辞是不是明君不重要。”萧韫不由分说地抓住遂钰的手腕,将他往南荣臻怀中塞。
“秀州是朕的事,不是你的。”
“可我是御前行走!”
“没有武力的御前行走吗。”
遂钰挣扎着想要挣脱南荣臻的束缚,但南荣臻力气比萧韫还大,勒地他几乎喘不上气,他挥舞着双手,眼睛被雨水淋湿,根本看不清萧韫的脸,手中被塞了个什么东西,立即被当做小鸡崽般,南荣臻径直将他提上城墙。
南荣臻在战前那夜,与萧韫彻夜长谈。
萧韫意在只取秀州,南荣臻支持萧韫的选择,但唯有一点条件必须应允,无论遇到生命危险,都得以遂钰的性命为重。
“臣要保护臣的弟弟,若陛下不能满足,臣恐怕不能……”
“你这是在威胁朕?!”萧韫双眼微眯,指尖不慎被墨汁浸染。
南荣臻:“臣可以留下与陛下战至最后一刻,但臣的弟弟,必须安全出城。”
……
南荣臻三步并两步,迅速安排胡小海接应,耳边是厮杀兵器铮铮,遂钰对皇帝的不满,骂得越来越难听,直至被哭腔覆盖。
他不耐烦道:“臭小子闭嘴!多大人了还玩这套。”
遂钰喜欢哭,南荣臻起初还不信,最近终于见识遂钰的功力,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磨磨唧唧的人,头痛欲裂道:“别哭了!快点下软梯!”
兄弟二人撕扯至云梯前,南荣臻扬手毫不犹豫地给了遂钰一巴掌,打得遂钰登时愣住了,捂着脸颊说不出来话。
南荣臻心说完蛋,回去肯定要挨爹的打,嘴上却道:“我让我让胡小海跟你走,记住,出去之后不要回头。”
“南荣军的支援很快会到,我们会坚持到支援来临的那刻,大不了躲进山林等待。”
“皇帝不会走。”
南荣臻知道遂钰在意这个,只是他总觉得奇怪。
遂钰多年被当做质子欺压,本该对皇帝恨之入骨,可如今处处为皇帝着想的模样……因为御前行走的身份吗?
“士兵浴血,将军却临阵脱逃,况且还有搏击的可能。”
“皇帝在南荣军中数年,承的是我们南荣军的铁律,他不会放弃自己的士兵离开。”
南荣臻狠狠将遂钰推向云梯,命令胡小海:“给我看住他,若还想往回跑,直接给我砸晕送回鹿广郡!”
胡小海:“是!”
话罢,南荣臻奔下城墙,重新指挥建立防御。
可惜遂钰根本不是被一巴掌便能唬住的人,他当即跳起来趁胡小海最后检查云梯时,冲向下墙台阶。
胡小海率先反应过来,吼道:“抓住四公子!!”
距离遂钰最近的几人,立即扑向遂钰。南荣臻身边的亲卫,远比底下那群还是士兵的南荣军更难缠,遂钰闪避不及,脚底被尸体绊倒,整个人向着城墙边缘扑去。
脸正好撞在射击口,疼得他眼前烟火乍现,手中的东西也应声落地,骨碌碌顺着墙缝一路滚了出去。
遂钰慌忙定睛寻找,倏地浑身僵硬,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