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 第133章

都赏了南荣臻十军棍,还有何气可撒,遂钰分外费解。

不过南荣臻领了罚,看起来好像也表现得没什么大不了。尽管只相处几日,遂钰大略摸清楚了南荣臻的性格€€€€

好说话,易冲动,皮糙肉厚。

南荣臻是典型的武将,凡事随心随兴,只做令自己感到高兴的事。

遂钰过意不去,待到宗祠附近下马,小声对南荣臻说:“二哥,那十军棍我帮你分一半吧。”

南荣臻顿时活像被踩脚的鸡,大惊失色,单手握拳,搂住遂钰的脖子,“你这么瘦,身体又弱,这可是军棍。”

“一棒子把你打死了,我在哪再找个好弟弟回家?!”

遂钰脸涨得通红,面颊抵在南荣臻蓄势待发即将冲破衣衫的胸肌之上,很快,温度便顺着衣衫透露而来。

他脸红得滴血,这可是男人的胸!!!

而南荣臻却以为是被他勒住脖子窒息所致,或许身上还带着什么暗伤,于是连忙松手,架着遂钰的腰,将他放在身边半人多高的石台上。

布满陈茧的手在遂钰身上胡乱摸索,确定遂钰身体其他地方没有毛病后,长长舒了口气。而萧韫的注意力也终于从胡小海展开的堪舆图,挪至遂钰这里。

“二哥!”遂钰羞地大叫。

“别……别摸了!”他声音又骤然降低,手足无措道。

南荣臻是真担心,他过得糙,却知道大都里那些金贵的世家们如何生活,遂钰这些年既做了御前,这差事与皇帝息息相关,自然吃穿用度的档次也提上来了。

我那脆弱,娇小,不堪一击的弟弟啊啊!

南荣臻把住遂钰脉门,完全忽略遂钰逐渐放弃且涣散的眼神。

“你们……”萧韫的眼神在遂钰与南荣臻身上分别停留了几秒。

胡小海眼疾手快,迅速冲上前去,将自家二爷从四公子身上扒拉下来,急忙道:“二爷,四公子要晕了。”

鹿广郡是南荣王府的地盘,盘踞一方异姓王的儿子,无人敢置喙南荣臻言行举止,看不惯的顶多私下说几句。

胡小海唯恐自家主子触怒龙颜,毕竟皇帝那态度,也就面对四公子时稍和缓些。

四公子作为皇帝近臣,自然比他人更得圣意,御前说得上话的人,被当着面如此揉来搓去。

“二爷!陛下还在!您不能这样!”

哪样啊!

南荣臻抗议:“我亲弟弟身体不舒服我还不能关心?”

“二爷。”胡小海快哭出来了。

世子无情将亲弟弟打包至蛮荒之地,便是为了在千百次的无趣战役中,打磨南荣臻的性子。胡小海自幼跟随南荣臻,实在是太了解他了,只要是不重要的仗,他都一副好像逛大街般的放松表情。

反倒是四公子,坐得住,算得定。

萧韫:“过来。”

尽管头昏脑涨,遂钰仍听得出萧韫是在召唤自己,手脚发软地跳下台阶,朝着萧韫的方向走了几步。

“如果朕要你在这待着,你会好好站在原地等待吗。”萧韫问。

遂钰:“要看是什么情况。”

萧韫了然,那便是不会安分守己。

“报!!!”

斥候策马狂奔,飞身下马喊道:“城中出现不明高手。”

“先锋军还是宗祠。”南荣臻立即问道。

斥候:“口音身形不似秀州当地,发现的时候,他们正在与宗祠进行交易。我们的人想出手,却被他们以暗器击中,三支小队全部阵亡。”

南荣臻脸色微变,不待他再问什么,宗祠所在的方向蓦地迸发直冲云霄的耀眼白光,紧接着,碎石如雨,强大的冲击裹挟着热浪,瞬间遮覆宗祠上空,连带着附近的民居,以及南荣军所在之处,皆被掀翻。

墙塌树倒,潮景帝霍然转身拉住遂钰,将他塞进怀中。

南荣臻厉声:“找掩体!!!”

遂钰始料不及,甚至没来得及问什么,两个人便一块滚进屋檐下石狮雕像后。

满天掀起的黄沙,将道路覆盖得严严实实,三米之外顿时不可目视。

“该死。”

皇帝突然骂道。

遂钰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萧韫反手抵住遂钰的下巴,见他伤口又开始渗血,想必是用重弓力道没收住,心头无名火顿起:“你也回去领十军棍!”

“我二哥说军棍会打死人!”

萧韫咬牙切齿:“朕亲自行刑。”

第113章

遂钰被他盯得不自在,侧过脸企图绕过他的臂弯逃出去,却在下一秒被萧韫堵截去路,而第二次爆炸紧踏着第一波而来。

朝廷严令禁止民间私藏火药,有那么一段时间,甚至关停了所有烟花制造坊。无论是朝廷名下的工坊,还是由官方指派民间代为运行,通通贴上封条,遣散所有工人。

“听着,这里是战场,并非大都的朝堂。”

“你没有反悔的机会。”

萧韫沉声,紧紧卡住遂钰的肩膀:“听懂了吗。”

“早在杀了徐仲辛之后,我就没有退路了。”遂钰答,他一根根掰开萧韫的手指,萧韫抓得肩胛骨缝深处都在发疼,但这次很奇异的,他并未生出某种不忿的心情。

过去的几年中,他无数次地反驳萧韫,竭力证明他的判断是错误的。如今,他却逐渐理解萧韫,体会他的所有作为,这本身就是极为可怕的改变。

萧韫为他选择的路,终于在风云诡谲的朝堂,向着连萧韫都无法控制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南荣遂钰本身,便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我不想再听你的话了。”

他用力推开萧韫,故意不去看他的表情,尽管他已经能想象到萧韫忍耐的愠怒,但他现在有南荣王府做倚靠,并不惧怕他。

南荣臻单手撑着倒塌的房梁,顺着残垣断壁,翻身几步跨上屋顶。远处浓烟比暴风雨来临前,压境的黑云更浓郁,主城中心几乎一马平川,焦黑的土地,粉碎的建筑,空气中肉眼可见的焚烧颗粒物。

爆炸之后的寂静并未维持多久,各处便传来百姓面的灾难瞬息而至的茫然,以及撕心裂肺的哭喊。

“一群畜生。”

他低头按按发紧的眉心,定定心神,很快跳下来走向萧韫。

如果只是小批量的火药,还好对付。但现在看来,秀州火药的储存,远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多。

军中有擅长追踪火药的军犬,但现在兵马缺少的事情还未解决,却要面对完全未知的危险。

这并不是适合作战的好时候。

南荣臻虽擅长以少胜多,但那也是后备军需充足,才敢于利用各种兵器制造陷阱。

虽说皇帝在他这并非第一位,但安全带回皇帝却是他收到的命令。

“陛下,臣斗胆,现在既然已有他们使用火药的证据,日后追查便有了由头。”南荣臻斟酌道:“靠近宗祠于我方不利,尽快出城为上策。”

“火药爆炸后的粉尘是证据,叫几个人四处采集再走。”南荣臻能意识到的,皇帝只会比他更快。

当即,萧韫便做出撤退的决定。

负责收集的军士策马离开,遂钰看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身影,心中莫名松了口气。

“怎么,你觉得朕会带着人冲进宗祠?”

遂钰:“陛下还不算……”

在场那么多人,遂钰及时咽下“蠢”字,改口道:“陛下英明。”

城内到处都是宗祠的眼线,既做了决定,便得立即执行迟则生变。

统计伤亡人数已是后话,军士们迅速捡起可供使用的武器,胡小海正欲向南荣臻禀报即刻可动身,方才那些出去收集证据的士兵们却纷纷提前回归队伍。

胡小海纳闷:“怎么这么快。”

为首的士兵向胡小海奋力做出双臂交叉的姿势,胡小海脸色骤变,不待开口,箭矢穿破士兵胸膛,战马发出惨烈的嘶鸣,人滚落马背的同时,马直挺挺地向着前方栽去。

双臂交叉的手势意味着,他们遭到偷袭,已经被人€€€€

包围!!!

南荣臻自然也发现了远处的动静,沉着道:“意料之内,所有人!立刻上马我们冲出去!”

飞沙拔地而起,空气中顿时又多了股土腥味。

“要下雨了!快!!!”

艳阳高照顷刻被乌云遮蔽,黑压压地向着地面扑来,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雨,能阻挡所有人的脚步,战在城中,便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不待南荣臻开口,萧韫下令道:“攻占城门。”

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宗祠从边缘逼迫至城内,赶在大雨之前,必须得出城。

雨幕中交战,对将士们体力消耗太大,若对方仗着人多,采取车轮战,那便得困死在城内。

此战倒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拿到秀州私自贮藏火药,远比找理由处置宗祠更重要。

火药乃朝廷军机,除了供给各个炮坊制作年节烟花外,其余的统归兵部掌管。

兵部历年官员考绩都找不出错,正愁没有切入点,直接连带着和秀州一起处置,上下里外的官员全部替换,重新来过。

队伍飞快向城门进发,南荣臻突然扯着衣襟从怀中抽出什么东西,隔着遂钰抛给皇帝。

萧韫看清楚是什么,又将东西扔到遂钰怀里。

“穿上。”萧韫道。

遂钰纳闷,低头抓起触手微凉的,似乎是什么鳞片组成的背心。

护胸软甲!

他立即意识到了什么,直勾勾地望向冷脸目视前方,手握轻弩随时待发的南荣臻。

大将军上战场,随身必定着些保命的东西,若非被困在城内,南荣臻根本不会将软甲脱下送给皇帝。

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他就没把皇帝的性命放在眼里,至少是受些轻微,或者是不致命的伤,他都懒得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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