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舟随身佩戴的东西,这群人也配拿着。
那句话很是阴沉,与前几日完全不一样,这样的情绪可不是一个孩童会有的,沈亦舟浅色的瞳色闪了一下,复杂又深沉的看向顾渊€€。
土匪见马上到手的东西,被人截了胡,瞬间横眉发怒:“好,有骨气,竟然敢在大爷面前抢东西,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外号是什么,来人……”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那土匪就愣住了。
山道上风大,帷幔被吹起了一角,露出顾渊€€的脸。那土匪色眯眯地看着他:“竟然是个漂亮的小娘子。”
这般模样,可以说在清水溪少见至极。他瞬间改了注意,看向沈亦舟道:“玉佩不要也行,人给我留下。”
沈亦舟一该方才的态度,对着土匪头道:“好,成交。”
土匪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么容易,蒙圈了一瞬,瞬间喜笑眼开。
沈亦舟道:“人给你们了,我这妹妹不太聪明,你要好好待她。”
顾渊€€不可置信的看向沈亦舟,心中升腾一种被抛弃的复杂情绪,他阴冷的看着人,很是危险的说:“你方才说什么?”
沈亦舟侧眸看向他,看着顾渊€€那漆黑的瞳孔里的清澈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深不见底的浓墨,里面满是怒气。
“好好跟着大哥,大哥会好好对你的。”他说。
谁让这个小兔崽子骗他这么长时间,他今日要讨回来。
土匪头子说:“对,没错,跟了我,我会让你吃想着喝辣的。”说着,就要来抓顾渊€€的手。
然而手还没有抓到,就听这个眼前的小姑娘猛挥了一下手,怒声道:“滚!”
那土匪活活的滚出去四五米,最后背重重的砸到远处的树干上。
如此威力震慑下,其余的土匪一个个的呆住了,动都不敢动。
顾渊€€一步一步的走向沈亦舟,眼前的人从容的看着他,没有慌乱,只是静静地注视,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顾渊€€看着那双浅色的眸子,脚步顿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
“为什么骗我,”沈亦舟平静地说,“你早就恢复了。”
顾渊€€地脚步顿了一下,眼眸落在沈亦舟身上,并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呢。”
“为什么明明活着,却不来找我,”顾渊€€垂着眸子,树影落在他脸上,看起来很是难过,“明明还活着,却不肯与我相认。”
半晌,他抬眸看向沈亦舟,低声缓慢的说:“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阿言。”
作者有话要说:
清水镇的还有明天一章,预告一下,小顾同学又支棱起来了,决定软的不行,来硬的。
第54章
严泽站在院门口,离得很远就看到一个穿红色衣服的人阴沉着脸朝着他走过来。
对方周身的戾气很重,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严泽抽刀,防备的看着来人,随时一副准备作战的姿态,直到对方离得越来越近,他才睁大了眼睛,用一种不可置信的声音喊道:“陛陛下……”
不能怪他没有认出来来人,主要是因为他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皇上竟然穿了一身女装。
“皇上,”严泽看起来如遭雷劈,看着人道,“你这是……”
顾渊€€径直的从他身边经过,眉眼生凉,一言不发。
“周公子……呢?”严泽兀自守了半晌,带着点试探的问道,“怎么没有见周公子和皇上一起回来?”
顾渊€€抿紧了唇线,垂着眸子道:“他回去了。”
他想起了当时,沈亦舟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浅色的眸子中毫无波澜,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人,似乎这一切与他毫无相关。
半晌,才张了张嘴,淡声道:“既然你已经好了,想必回去的路也早已经知晓。沈某就告辞了。”
既然已经被认出,沈亦舟觉得也就没了伪装的必要,如今清水镇的事情处理完之后,两个人自然要分到扬鞭。
顾渊€€看着他转身就要离开,胸口怒意升腾,他一把抓住了沈亦舟的胳膊:“你就没有什么要给我说的?”
“陛下,前事种种在我眼中,早已经沦为尘土,帝师在两年I前就已经死去了,现在活下来的只是沈亦舟,”沈亦舟转身背对着他说,声音平淡地说,“所以还是莫要太执着于过去,早些放下的好。”
放下……
顾渊€€听着这两个字,眸子里几乎要熬红。
两个字被说的这么轻飘飘,却折磨了他两年,怎么会放下。
“明日,我会将那块玉佩交给陛下,”他听沈亦舟说,“从此咱们天涯路远,不再相见。”
声音回荡在山崖两边清晰冷冽,眼前那道青色的身影脊背挺直,逐渐消失在前方的浅雾之中,至此至终都没有回头。
*
沈亦舟坐在院子里,枯坐了很久。
暮色四合的时候,€€轻尘出现在两家隔着的围墙之上,风吹起他的衣摆,他摇着扇子格外风骚的说:“周兄弟?怎么一个人在此枯坐,可是心情不好?”
“没有。”沈亦舟虽然这样说,浅色的眸子却始终沉着。
€€轻尘见此从墙上跳了下来,一摇一摆的走到沈亦舟身边,低头看了一会沈亦舟的神色,评价道:“脸色看起来很差,怎么闹别扭了?”
沈亦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种行为在€€轻尘眼中就是默认,他像是幸灾乐祸一般笑了一下道:“要是真算起来,他也算是是你带大的,你跟一个小孩子生什么气?”
沈亦舟抬眸看向他。
€€轻尘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扇子快速的遮住了半张脸,一副自己怎么说漏了的模样,就显得特别假。
“行了,”沈亦舟说,“别装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轻尘拿下来扇子说:“很早之前就怀疑了,不过确定下来是在不久之前。”
沈亦舟没什么意外,他毕竟也没有费尽心思的去伪装,两年的时候,被€€轻尘认出来,他并没有多少意外。
“其他多余的事情我就不问了,”€€轻尘在他身边笼了下衣服做了下来,“不过阿言,你和小皇帝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沈亦舟桌子上的茶凉了,他也没有心思去煮,喝了一杯,仿佛喉咙都被浸凉了,还带着茶叶专有的苦涩。
“没什么打算,只希望之后各自安好,不要再联系了。”他说。
€€轻尘眸子动了一下。
这么多年他也算是看着两个人走过来的,要是说沈亦舟对小皇帝没有情,他是一百个不相信的。
只是,为什么明明有情义,阿言却是始终躲着顾渊€€。
€€轻尘侧眸而视,此时沈亦舟的身影被月光半遮,透着一股苍凉来。
他这一刻有些不懂沈亦舟了。
院子里寂静下来,€€轻尘看出来沈亦舟心情不好,便没有多打扰。他摇着扇子出门,推门出去的时候看见顾渊€€独自一人守在门口。
看见人出来,他眼睛先是亮了一下,接着又目光可见的失落下去。
这不愧是师徒两个。
€€轻尘笑了,看着人问道:“怎么在门口不进去?”
“他不想见我。”
顾渊€€半晌才低头说了一声,接着又看向了紧关着的大门。
€€轻尘看着他的身影轻啧了一声,这眼睛的占有欲太强了。
阿言说的各自安好恐怕是不可能了。
这小皇帝看起来可不想是会放手的人。
*
翌日清早,沈亦舟早早的就出了门。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老主持口中的齐光。
牢狱的光很暗,齐光盘腿坐在地上,他的眼睛紧闭着,脸上枯瘦,灰色的衣服甚至可以映衬出肋骨,看起来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沈亦舟打量了一下,这才走过去。
对方不知道是没有听到,还是不想理他,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沈亦舟也不恼,走到牢狱的小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1]这首诗,齐先生应该没有忘记吧。”
话音一落,一直紧闭着的眼睛这才睁开,他打的目光缓慢的落在沈亦舟身上。
“你从哪里看来的?”可能是长久不说话的原因,他的声音异常嘶哑,像是老旧的风箱被风吹过那种残破。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沈亦舟说。
他在挂姻缘铃的树缝里,看到这个裸落满土的姻缘条,上边留名是一个为廖空,另一个名韩桑。
齐光发干的唇抿了一下,半晌他才艰难的说:“老主持,还好吧。”
“嗯,”沈亦舟点了点头,半晌又想了想说,“一切都好,为担忧齐先生一事是他的心结。”
齐光说不出话了,他的年龄其实并没有很大,眼睛里却像是垂暮之人一般黯然无光。
他的手指捏起又合上,直到半晌才看着沈亦舟问道:“你是为了先帝的玉佩而来么?”
沈亦舟不答,反问道:“为何杀人?”
齐光面相沉静,半晌才轻轻张口道:“痛失所爱,负我如来。”
“何如?”
沈亦舟看着他。
老主持说过,廖空是所有弟子中最有佛缘的,他本是孤儿,下山的时候老主持碰到了这孩子。
当时是下雪天,雪很大,天寒地冻,街道上鲜少有人出门。
一个小孩缩在破墙之下。身上的衣服堪堪遮住皮肉,冻得浑身打颤。
那年正逢乱世,孤儿很多,所以老主持并没有多加在意,只走过去在他面前的放了一枚铜钱。
小孩看了他一眼,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清澈透明像是秋天的湖水。
原本,他以为这个孩子有了钱,会给自己买个吃的,周围就是热包子店,一枚铜钱就算不能管饱,也能御寒。
只是那个孩子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起身一蹦一蹦的走到鱼摊前换了一条小鱼。
老主持对于他买鱼的举动,很是好奇,于是偷偷跟在他后面,却见那个孩子并没有去吃,反而走到了城郊,将鱼放回了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