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平时都是不会跪的, 但大家都跪了,他一个人特殊好像也不太好……
沈禾正准备提着自己被撕的破烂的衣摆,朝着男主糊弄一下的时候, 戚拙蕴从下方台阶走上来,一眼看见沈禾。
瞧见少年满脸的血迹, 戚拙蕴瞳孔骤缩。
他黑眸紧紧盯着沈禾, 一错不错,嗓音却放得很轻, 对沈禾唤:“禾禾,过来。”
沈禾看看他,再看看跪了一地的人。
顿觉找到理由不用跪,屁颠屁颠的朝着戚拙蕴跑去,下意识就要露出个笑容。
露到一半,想,不对,他还在卖惨,不能表现的太灿烂。
于是沈禾小跑两步后,步子放慢,朝着戚拙蕴挪过去。
他还用余光瞥允王一家子,瞧他们是不是在暗中观察自己。
不过他显然小瞧太子如今的威慑,一群人里根本没一个敢抬头的,只有他还有空东张西望。
沈禾挪到了戚拙蕴跟前,小声喊他:“哥哥。”
戚拙蕴的视线随着沈禾移动,从他的脸颊一路向下打量,看着他的手脚完好,不像是受伤的模样,脸颊虽然糊着血迹,但凑近后也能够发现,那些血迹似乎仅仅是糊在脸上,并非从伤口渗出来。
沈禾见戚拙蕴不说话,多少还是有点心虚的。
他凑得更近了,偷摸去拉戚拙蕴的衣袖,仰着头看他,又小声喊了遍:“哥哥?”
戚拙蕴垂着眸子,看小孩仰着脸看他,明亮圆润的黑眸里面藏着笑意与狡黠。
几乎骤停的心脏,这才一点点,缓慢恢复跳动。
他方才走上来,看见沈禾那一脸血的样子,胸口有瞬间闷到生疼,近乎窒息。
心口的疼痛缓解,戚拙蕴用指腹在沈禾的脸颊上抹了下,摸到一点干枯的血沫,指腹下的皮肤完好无损,更加印照他的猜测。
沈禾乖乖的让他擦脸,看他还有继续擦的意思,急忙将他的手抓下来,趁着其他人看不见,光明正大对戚拙蕴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比秘密的手势。
戚拙蕴没有作声,沈禾没有出事,他该是高兴的。
可松口气后,心中再度生出一股怒意。
戚拙蕴几乎要被沈禾气笑了。
他脑子稍稍转一转,就能大致猜出个因果。
八成是这群人招惹了禾禾,小少年性格压不住,直接与人起了冲突,这才闹成这副样子。
戚拙蕴心想,若是沈禾再多带上两人,他都不止于有这样火大。
他顺着沈禾的意思,没有将他脸颊上的血渍抹掉,但轻轻捏了一下他柔软的耳垂,带着点惩戒意味。
沈禾抬手捂着自己的耳朵,讨饶的牵着戚拙蕴的衣袖,又晃了两下。
戚拙蕴的火气就这样消弭无踪。
连一刻钟的功夫都留不住。
他在心中沉沉叹了口气,
拿他没有办法。
他们这一套小动作,同样落在了忠洪眼中。
忠洪是人精,原本还急着问沈禾有没有伤着,现在一瞧就晓得,沈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顿时压着嘴角。
随着他们一道来的,还有太医周彦。
戚拙蕴嗓音冷淡,让所有人起身,侧目对周彦道:“给小公子看伤。”
末了,他补充:“再将其他几位公子的伤也好生瞧瞧,免得有什么暗疾,日后落下病根。”
其他人低着头,一个个陪着笑脸:“太子殿下,不必了,不必,小儿身体健壮,平日里摔打惯了,这样小小伤痕让他们吃个教训才好,怎敢劳烦太子殿下记挂。”
戚拙蕴并不理会。
他只说:“周彦。”
周彦瞥了眼沈禾,沈禾背对其他人,望着戚拙蕴,疯狂眨眼!
哥!我的男主哥!
我刚刚的暗示你没有看懂吗?
大夫一看我不就露馅了吗!
使不得啊!
周彦走到沈禾跟前,挽袖道:“冒犯,小公子莫动。”
说着就在沈禾脸上,胳膊,腿一通捏。
沈禾眼神绝望,望着戚拙蕴无声做嘴型:“哥哥!”
戚拙蕴被他一套小表情逗的眼底满出零星笑意。
眸子瞧起来不再那样冷淡,软化许多。
其他人并不知道沈禾背对着他们在干什么,只能瞧见戚拙蕴的神色有所缓和。
心中纷纷松口气,太子殿下应当没有太过计较,这事还有的谈。
实在不行,将家里犯事的混账小子丢进牢狱,待上几天,也吃不了多少苦。
面子功夫总是要做的。
就见周彦为沈禾检查完,沉吟片刻后道:“小公子手脚扭伤,眼下瞧着并无大碍,待一夜过去,瘀血阻塞,便会显出肿胀之像,疼痛难忍,手指有些挫伤与扭伤,需要好生将养,所幸是少年人,应当要不了多久便能恢复。只是面上的伤口……说不好会留下疤痕,破了相。待微臣回太医院后,会尽力配置药方消除伤疤。”
他冲着戚拙蕴行礼。
沈禾听完:“……?”
什么东西?
他哪里扭伤了?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沈禾两眼发懵,不确信的摸摸自己的手腕,再弯腰去摸自己的脚腕。
好好的,但周太医说的太认真,不像是假的。
他还在发懵,其他人瞧见他这些动作,却当周彦说的都是真的,沈禾真被打得受了不少伤,只是掩盖在衣物下,他们瞧不见罢了。
瞧瞧他这模样,连衣裳都被撕成了这样子,不晓得他们家中逆子是多大的胆子,对沈禾下了什么样的狠手!
有些人是派了家中管家来,有些是亲自来,怒上心头,亲爹当即一脚踹在不孝子的腿弯上,呵斥道:“跪下!”
被踹的人还没跪,旁边的人先扑通一声跪下了。
沈禾摸了一通,不管了,回东宫再说。
现在要紧的是把他们都送进大牢!
都给哥坐牢去吧!
沈禾急巴巴的说:“哥哥,他们知法犯法,狎妓!就在临江阁,还想故意带着我去,我本来以为就是普通吃吃饭。”
沈禾手一指:“那边都是人证,一个没跑,我都给带来了。”
戚拙蕴扫到一边跪着,抖如筛糠的一群人。
摸摸沈禾的后脑勺夸奖:“哥哥晓得,禾禾做的不错。”
他捏着沈禾的后颈说:“你先出去,在马车上等哥哥,哥哥处置完这些人,马上便出来。”
沈禾心不甘情不愿:“我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
男主发威第一现场,他有什么不能看的!可恶!
戚拙蕴从袖口中掏出一方帕子,擦干净沈禾濡湿的后颈,手指勾着他的发丝,两下将沈禾散落的黑软乌发重新束起来,用簪子固定好。
没有头发搭在后颈,沈禾顿觉神清气爽。
戚拙蕴哄他:“车上有连翘给你备的荷花糕,快去。”
沈禾见戚拙蕴真不打算让他留在第一现场,撅嘴以示不满,然后跟着忠洪扭身出去。
周彦还在继续给其他人检查。
看完之后,周彦道:“在场中,唯有世子与沈小公子的伤势较为重,其他人并无大碍。世子面上并无伤口,待瘀血化去,便可恢复,腿上的伤也只需将养几个月。”
允王妃没忍住,恼怒道:“照你这意思,我儿的伤还比不得沈禾那点口子重!?”
她儿可是腿都断了!
不知道是谁踩的!
允王轻轻扯她,用眼神示意戚拙蕴的方向。
现如今太子亲自来,就算是有气也先憋着,将儿子捞出去再说。
总不能真叫他们王府这么个独苗苗去牢中受苦!
允王妃狠狠哼了一声。
便听见太子用很轻的语调,蓦然笑了一声。
笑得毫无波澜,分明是笑,却叫人不寒而栗。
青年的嗓音是悦耳的,温醇磁性,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自然比不得。他如何配与孤一手养大的孩子作比?”
允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说的是,此事是微臣教子无方,还望太子殿下看在他们年岁尚小的份上,莫要太过深究,待微臣归家休整一番,定然带着这不争气的孩子,去国公府为小公子赔罪。”
戚拙蕴垂着眼眸,漆黑的眸子瞧起来,像是笼着一层阴云。
他对京兆尹道:“按律处置,若是有所徇私,这京兆尹的位置,孤便换个人来坐。”
“天子脚下,尚有人视律法为玩物,如此藐视天颜,允王,孤望你能入宫,自己向父皇请罪。”
……
沈禾坐在马车里,还在不信邪的查看自己的手肘子。
戚拙蕴上马车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他口中叼着块糕点,将自己的裤腿撸起来,露出一条纤细光洁的小腿,皱着眉一脸沉思的模样。
第57章 可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