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言慢半步,向隋云行行过一礼后,也跟着沈禾飞快离开。
巷口瞬间变得空荡荡,只不远处巷口偶尔能够看见人影路过。
寒风呼啸声都变得格外鲜明。
隋云行站在原地瞧了好一会儿,车夫叫他:“公子,咱们不走么?”
隋云行缓缓呼出一口蒙蒙热气,低声说:“走。怎么不走。”
隋云行上了马车,车夫问他:“公子,您稍后便要回福州,咱们是不是得快些?您坐稳了。”
隋云行没有出声,默认了车夫挥鞭赶马。
他手中还拎着沈小公子前不久买栗子糕时,带给他的一份。
油纸包在寒冬里隐约还剩下零星余温。
还真是,完全不会遮掩自己的目的。
*
沈禾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推门进去意外的瞧见了个高大的黑衣青年,背对着门口站立,伸手拨弄他养在屋内的花。
沈禾惊喜万分:“哥哥!”
戚拙蕴回过头来,眉眼里溢出温软的神色:“禾大人在外头玩了一天,舍得回来了?”
沈禾实在是很久没能与戚拙蕴见上面,以至于他现在都不管什么自己要避嫌,要压制自己的感情种种,只顾得上高兴。
少年的雀跃简直要化作实体从他身上冒出来:“我又不知道你回来,要是早知道,我今天一定不出去,守在家里等你!”
他搂着护在怀里的栗子糕,塞进戚拙蕴怀中:“哥哥你那么忙,现在怎么有空出宫,是终于忙完了吗?”
难不成老皇帝挺过来了,还能再熬两年,所以戚拙蕴终于能松口气,有时间跟他见面?
戚拙蕴低头瞧少年毫不犹豫塞进自己怀中的栗子糕,翘着唇角勾起绑油纸包的麻绳,瞧他鼻尖被冷风吹得红彤彤,抬手屈指捏住他的鼻尖。
触手冰凉。
沈禾被捏住鼻尖,想要后退,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愣在原地,呆了几秒。几秒过后再退,反而显得尴尬。
于是只好任由戚拙蕴对他做这样亲近的动作。
青年的指骨比他的粗许多,指腹与指侧的皮肤带着层茧子,有些刮人,但格外的暖。
一小会儿的功夫,冰冷的鼻尖恢复暖意,沈禾说:“好了好了,暖和了!”
说着便去拍戚拙蕴的手。
戚拙蕴揽住他的肩头,推着人往小榻边上走,顺手将油纸包放下后,勾着少年大氅系带解开,忠洪立马上前接过。
戚拙蕴问:“你今日去见你哪个朋友了?听连翘说,你这几个月结交了新朋友,时常出去与人玩。哥哥忙得没有空来常陪你,都不晓得我们禾大人认识了什么新朋友。”
沈禾摘掉帽子,给手哈气后搓自己同样冰凉的脸蛋子,蹬掉鞋子盘腿坐上小榻,半趴在小几上,接过戚拙蕴给他倒的温热茶水,咕咚两口下肚后松口气说:“是之前冬日时候,在巷子里救过的一个人,我跟哥哥你说过的。”
沈禾不好说自己交这个朋友是有目的的,想着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好在戚拙蕴并不深究沈禾到底与沈禾人结交。
只要他家的不受欺负,不被带坏,什么人都没妨碍。
两人好不容易见上面,凑在一起许多话要讲。
戚拙蕴话虽不算多,耐不住沈小公子什么都想要问一嘴,他也什么都敢跟沈禾讲,全然不觉得大堆的朝堂事务辛密不能往外透露。
至于沈禾自己的事,那都无需戚拙蕴多问,他自己就压不住分享欲,叽叽喳喳便倒了出来。
沈禾说了一会儿,开始嘀咕:“哥哥你这样忙,怎么宋少傅一点儿不忙,他不应该在东宫帮你吗?”
戚拙蕴顿时失笑:“怎么?宋少傅考校禾禾的时候,禾禾挨教训了?禾禾若是自己松懈功课,哥哥可不会护短。当初是你自己闹着不去太学,哥哥应允你,若是如此让我未来的状元郎落榜,我可就追悔莫及了。”
沈禾痛苦面具:“我有好生读书,但我也忙嘛,毕竟我也是有身家事业要忙的人,下面许多铺子等着我查账呢。”何况状元是没影儿的事,根本没可能,偏偏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不会考状元,旁人不知,太痛苦了!
戚拙蕴可不吃沈小公子耍赖这一套:“哦?是么?那禾禾从前管铺子查账的时候,是如何忙过来的?可是忙坏了咱们禾大人,不若过来让我为辛苦的禾大人捏捏肩?”
沈禾耍赖失败,瘫成一团软泥:“唉唉,好吧,我就是有所懈怠!也就半年,我总得松快松快,不能一直惦记着读书是不是?”
戚拙蕴不置可否,只垂眸低笑着看他。
在小榻上瘫着的沈禾滚在自己的布老虎上,抬眸对上青年太子漆黑深邃的眸子,不知事烛火晃动叫他产生了错觉,看得他原本还能维持平静的心脏,忽地狂跳起来。
沈禾慢慢起身,感觉耳边轰鸣,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变得沸腾,发热,散发着滚滚热气,灼烫皮肤。
他的耳垂不争气的变烫,随即转向他的脸颊。
雪白的皮肉稍有颜色,便格外的显眼,完全没办法遮掩。
沈禾心中发慌,他烦躁的骂骂咧咧,好不容易见一面,原本挺正常的,干什么脑子不听话的想东想西。
看看吧!
可烦人!
沈禾埋着头,用手狠狠搓了两把自己的脸,占据先机,以免戚拙蕴看出不对。
他嚷嚷起来:“连翘!我脸发烫,好像是有点受凉!”
连翘闻言,马上转身说:“是奴婢大意了,小公子稍等片刻,厨房马上煮姜汤送过来。”
沈禾应:“好好好……”
他的“好”字没有应完,对面的青年伸手,探到他的额头。
宽大温热的掌心盖在了沈禾的额头上,眸子紧紧盯着他。
第101章 再见就是约定下次要见面
沈禾被吓到了一般, 往后瑟缩了下,戚拙蕴似乎发现了他这点不同寻常的动作,低低的嗓音唤他:“禾禾?”
沈禾对上青年深邃沉沉的眸子, 他背着烛光,因为担忧,躬身面庞凑得近许多, 呼吸与眼神似乎有了实质。
沈禾浑身灼烫的更加厉害, 脸颊上雪白的皮肉浮上一侧粉色, 烧得他极其想此刻出门, 叫冬日寒风帮他冷却。
沈禾心脏砰砰作响, 他一时之间没有空闲去怨念自己不争气的心跳,双手抬起来抓住额头的手掌, 拉下来道:“哥哥我就是有点热,不用担心。”
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露了异样。
戚拙蕴的手被少年抓住, 没有撤回,维持着分外别扭的动作,盯着他的脸颊瞧了许久, 问:“脸很红。”
沈禾缩手, 用自己发凉的手背贴着脸, 垂着眸子哈哈干笑两声:“是挺烫的,八成是因为刚进门,骤然变热有些不适应。”
沈禾怕戚拙蕴小题大做, 要去请太医来折腾一通,为自己找补:“就一会儿的事, 哥哥放心就好, 我喝了姜汤马上好,嘿嘿。”
沈禾觉得因为自己心理有不恰当感情, 以至于产生了错觉,觉得他跟他的监护人,方才气氛有些暧昧。
暧昧什么,人家可是某家铁血直男,直男坦坦荡荡的跟你做兄弟,你却要歪曲人家的意思,实在是厚脸皮。
沈禾努力平复好自己的心跳,看连翘端着两碗姜汤进来,总算是松口气:“哥哥你也喝一碗好了!去去寒!”
天气凉下来后,沈禾每每出门,连翘他们总是要提前准备一份姜汤,精细照顾着,生怕沈禾受了凉,将自己折腾病。
沈禾很是庆幸的想,幸亏不需要从头慢慢熬,否则指不定监护人还要紧张好一番,届时他露馅就完蛋了。
戚拙蕴唇角弯弯。
他瞧着少年手忙脚乱,一个小动作接着一个,眼神慌乱,浓密的眼睫不住颤动,像极了振翅蝶翼。
这样慌乱的模样,让他很有按耐不住,此刻将人抱进怀中,轻轻亲吻的欲望。
他压了压,才让自己的唇角弧度降下去,变成担忧的模样,取过一碗姜汤说:“好,哥哥陪你同甘共苦,禾大人此番满意了罢?”
少年马上有了话头,开始跳脚:“哥哥你说什么呢?我这明明是为了你好,可没有拉着你陪我一起吃苦的意思。”
说着哼了两声,探身说:“你要是不想喝我的姜汤,就算了。”
戚拙蕴被沈禾这种圈地盘似的说辞逗笑了:“那不行,这可是禾禾家得到的头一碗姜汤,哪有不喝的道理?”
沈禾也被逗的乐不可支,露出一列小白牙,坐回去捧着姜汤一口干光!
他被辣的吸气,心中不知怎么回事儿格外高兴。
他家的?
他家?
这里算是他家吗?
哈哈,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这小宅子格外让人有归属感了。
沈禾高兴的摇晃着自己两只脚丫子,扒拉开桌面的油纸包,等对面青年太子也仰头喝尽姜汤,殷切的递过去栗子糕:“哥哥给你尝尝。”
戚拙蕴这么忙,恐怕闲心派人出来买这些吃吃喝喝的,一定很久没有吃过了。
眼下得空,该让他都尝尝才好。
沈禾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买的少了,该其他几样好吃的都带些回来。
沈禾忍不住说:“哥哥,你下回出宫来瞧我,提前派人跟我说一声,我买好吃的回来给你!”
戚拙蕴说:“好。”
他觉得格外餍足。
许久没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忽然能够在身边,世上再无能够比这让戚拙蕴更高兴的事。
他在心中想,他的禾禾,对他的喜爱到什么地步了呢?
如果,他同禾禾披露自己的心意,禾禾何时能够欣然接受,高兴的留在他身边永不离开呢?
……
沈禾夜间纠结许久,有些想戚拙蕴留下来,大不了他撑住,一晚上不睡着,他们一起聊聊天也不错。
可沈禾对自己的能力没信心,万一他不小心睡着,在睡梦里说了什么,或是早上做了什么,实在是要命。
他在心里左右互搏了半个时辰,最终毅然决然的将自己不该有的念头压下去!
说好要做清白的兄弟!怎么能如此优柔寡断,拖拖拉拉!
不能睡一块儿就是不能睡一块儿,多久没见过都不好使!
他心里的念头一天没清干净,就该有不能跟人家直男睡一张床的自觉!
沈禾反复巩固复习,努力将自己的内心锤炼得跟石头一样坚硬,免得稍后拒绝戚拙蕴时不够干脆。
谁想,人家根本不需要他做这么多心理建设,考虑拒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