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体弱多病 第57章

阁楼灯影重重,人群嘈杂,初夏的夜间虫声都被人声覆盖,那点恶念快要发酵上头的时候,容棠偏过身子一把拉住宿怀€€,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他,道:“怀€€你看!”

宿怀€€一顿,手腕被握住的触感温热而真实,像是一丛暖洋洋的阳光,势不可挡地闯了进来驱逐他心底那些恶念。

他默了默,反手握住容棠,凑近几分,低下头问:“看什么?”

“那个花旦。”容棠笑吟吟地说,下一秒手腕就被攥得生疼,他没忍住溢出一声轻嘶。

宿怀€€被他这声轻呼唤回了神,手松了松,连忙翻开容棠的手将袖子往上撸了撸,入目几道显眼的指痕落在苍白的皮肤上。

宿怀€€立时觉得后悔。

他垂眸,神色有些低落地替容棠揉了揉,声线喑哑:“对不起……”

容棠眨眨眼,没理解他为什么道歉:“你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也不是很疼啊。”

“……”

有的人是天上的小菩萨,总是纵容着这世界上的人,好像对他生起多罪孽的恶念也不会被怪罪一般。

宿怀€€想,我是故意的。

他压了压心底那些情绪,轻声问:“看她做什么?”

容棠瞬间回神,眼睛亮了亮,手轻轻地勾,让他凑过来。

宿怀€€附耳过去,容棠张牙舞爪地小声道:“我想抢人!”

“……”

宿怀€€眸子一暗,舌尖顶了顶腮,很想把这个特别不听话的世子爷关起来,但是理智终究拽住了冲动,他压着声音,垂眸任眼睫挡住眼眸中暗涌的潮水,沉声问:“棠棠想纳妾吗?”

容棠正兴高采烈,闻言怔了怔,整个人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宿怀€€察觉到身前人的变化,眸中浪潮迭起,愈发汹涌呼啸,张口说出的话却越来越温柔:“棠棠若是将她纳进府打算将她安置在哪呢?”

宿怀€€一句一句地问。

“是不是也要给她置办一间书房?”

“卧房呢?也跟你的一模一样吗?”

“需要也送她一座宅子和马车吗?”

他说着甚至轻轻笑了出来,周围人群视线落在楼下,无人关注这一角落,他们贴得极近,耳鬓厮磨一般。宿怀€€抬手,替容棠理了理衣领,拇指指腹却缓慢而斯文地轻轻贴上他脖子,略一用力,便在那处苍白又脆弱的喉管之上留下一道粉红的压痕。

宿怀€€看着那道艳粉色,笑着轻声问:“棠棠……你如今身子好些了,是想留子嗣了吗?”

楼下戏曲声婉转,花旦唱到伤心处声泪俱下,配着鼓乐声,气氛都渲染得艳丽。

楼上灯火灭了几盏,光线昏黄暧昧,容棠不自觉滚了下喉结,向前贴了贴,几乎是温顺又主动地撞进了宿怀€€的胸膛。

他微微仰起头,贴着宿怀€€的耳朵,声音放轻,又软又乖地回:“你这样看我的吗?”

宿怀€€眸中暗色翻涌,不应。

容棠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很轻,却处处透着一股下意识哄人的溺爱:“怀€€,我这个人又自私又嫌麻烦。一辈子能遇到一个让我倾心对待的人就够了,再来一个,我怕先把自己烦死了。”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你怎么这么不自信?”容棠有些疑惑地问:“你又好看又聪明,对我又温柔又贴心,除了煎的药苦点,我找不到一处不好的地方,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纳妾?”

他说:“我都跟你说过想让你日后帮我照顾我母亲一二,若是我如今纳了妾留了子嗣,待我走后,又该找谁去照顾你呢?你在宁宣王府该如何立足?”

容棠往后退了退,抬眸定定地望进宿怀€€眼底,唇角绽开一个笑意,道:“你亲口说的,这世上只在乎我了。凑巧的是我也只在乎你跟娘亲了,我为什么要再纳一房妾室回府给自己多添点责任?”

“好累的。”他软了声调,带上点不自觉的撒娇:“娶妻纳妾也累,生孩子也麻烦,真生下来万一随了我一身的病,那我算什么人啊?”

容棠唇瓣开合:“我这辈子只能祸害你一个人了,你别想把我往外推。”

他在灯火昏暗的栏杆处浅笑,某一瞬间宿怀€€竟觉得他像个十足十的风流公子。

若非这般相遇,若有其他契机,说不定自己会邀他去鎏金楼上品酒赏月,看一看金粉河下飘过的河灯,借着夜色灯火,偷偷地看他的小菩萨。

他对容棠没有一丝一毫的抵抗力。

宿怀€€沉默良久,容棠心下惴惴,不知道哄好了没有,忐忑不安地等了等,直到宿怀€€抬手,轻轻抚了抚他颈项,闷声说:“对不起。”

容棠松了口气,唇角笑意加深:“嗯,我接受了。”他打预防针:“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哦。”

宿怀€€没应。

容棠晃了晃他牵着自己的手:“嗯?”

“……”宿怀€€默了默,楼下戏曲演过一幕换第二场,他说:“我不能保证。”

容棠笑意一滞:“?”

宿怀€€:“我会吃醋。”

他声音闷闷的,不像上午跟盛承鸣说话时那般带着几分笑意的玩笑,而是真的给人一种异常认真的直觉:“你看别人我会吃醋,你喜欢别人我会生气,你如果跟我说你想抢谁回家,我可能会发疯。”

宿怀€€直直望进他眼底,道:“棠棠,你如果要对我好,这一辈子就只能对我好。”

你必须时时刻刻注视我,你必须牵好我的绳索,你必须一直在我身边。

你对我好一点,那样的话……

我就给你想不苦的药方。

-

盛承鸣追出来的时候,莫名感觉宿怀€€跟容棠之间气氛有些不太对。

如果说之前是酸酸甜甜的青梅,现在就有点像没成熟的涩李子,说不上哪儿不太对,但就是有点……

他跟卢嘉熙对视一眼,再次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我要不还是回去吧’的意思。

但容棠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直接抬手打招呼:“二殿下,卢公子。”

宿怀€€随即带着几分不悦地望了过来。

盛承鸣:“……”

卢嘉熙:“……”

二人相当有默契地各自往后退了半步,又齐齐往前走,皮笑肉不笑地跟容棠打招呼:“表兄/世子爷。”

容棠松了口气,往边上退,给他们让出空位:“有点挤,你们在这边看。”

盛承鸣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本来也没多大兴趣,表兄你看吧。”

容棠笑了笑,道:“我来这原也不是为了看这一场戏的。”

他就是单纯为了抢人,谁知道随口说出一句话,竟然戳了大反派的黑化键。

刚刚某一个瞬间,容棠差点以为宿怀€€原地崩坏了,吓得他拼命戳系统。

好在没有,他将位置让给盛承鸣二人,楼下演员换了一批,苏莲儿退场,去到揽月阁后的小院里换装,容棠牵过宿怀€€的手,顺着楼梯往外走去。

崽崽情绪不对,要哄。

自幼缺爱的小朋友,好不容易有满心满眼都关心他的人了,若是突然发现对方其实也会把这份关心分给其他人,意识到自己可能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放在寻常小孩那可能是大喊大哭闹脾气,放在大反派这里,随时都可能崩坏黑化。

他如果黑化,后果不堪设想。

容棠一路牵着他的手往外走,顺着湖心岛上的石子路,如刚来的那晚一般,任湖面上的微风轻轻拂过发梢。

他回过头,又好笑又好气地看向宿怀€€,问:“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挺没良心的就是说。

他前两辈子对盛承厉,就算有系统任务压着,好像也没好成这样。

宿怀€€抿着唇不说话,容棠一桩桩地给他数:“在风月楼的那一晚,去医馆的马车上你其实想杀了我的对不对?”

宿怀€€眸光一颤,手指下意识攥紧,掌心渗出一阵绵密的汗,心下很陌生地生起一股名为恐慌和后怕的情绪。

他张张唇,本能地想要解释,可他向来擅长诡辩伪装,偏偏这时候容棠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地,他连一个否认的借口都找不出来。

而容棠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借口。

他只清浅瞥了宿怀€€一眼,视线便落在了前面的路上:“你想杀我,我还带你去看了大夫,给了你银钱跟腰牌,说要娶你回府,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宿怀€€抿着唇不说话。

容棠又问:“你入京不过三个月,一开始住在李府,见不到外人;后来我日日去永安巷,你也只跟我有接触。可我们成亲的第四日,你从王府出去,见的什么人?”

宿怀€€心下不受控制地颤了颤,望向容棠的眼神变的炙-热。

容棠:“我那个二弟,便是跟盛承鸣有交情,又有什么面子能从他那样拿到那样多珍稀昂贵的药材?他上有父母,下有妹妹,从皇子那得了赏赐,就算不自己留着,也该是送给他们,怎么就轮得到我头上了?”

“我与盛承鸣,说的好听一点是表兄弟,但实则没有半分血缘关系,与其说是兄弟,君臣更恰当。我父亲是他父皇的臣子,我自然也只能当他的下属,他有何理由对我这般小心谨慎,一见面就事无巨细地讨好?”

容棠轻声道:“你那天见的是盛承鸣对吗?”

其实追究起来还有很多东西可以说。

比如见过沈飞翼回来,宿怀€€突然起来的杀意;比如他与卢嘉熙的交情;比如他亲口说的那句“只能是我获利”。

但一旦掰扯,就会牵扯出许多容棠本不该知道也没有任何理由猜到的事。

因此,他只说两个人都能听得懂看得见的事实。

容棠笑了笑,偏过头望向宿怀€€,声音都放得温柔:“我若是对你不好,在知道你偷偷替盛承鸣做事之后就该把你锁在家里关起来,还眼巴巴地让双寿赶着马车大晚上去鎏金楼接你?我闲得慌吗?”

容棠完全不计较他背着自己有别的立场,也不追问他这样做的原因,只是笑着表达自己对他真的很好很好了。

宿怀€€却不知足。

岛上不比揽月阁内,灯光暗到几乎看不清人面,却能准确看见黑夜里那双亮晶晶笑吟吟的眼眸。

宿怀€€没克制自己,往前行了一步,抱住容棠,头埋在了他颈窝,哑声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容棠:“好早了,你也没想跟我藏不是吗?”

有时候容棠真感觉宿怀€€是个别扭小孩,一面怀疑自己,一面什么都不隐藏,明晃晃地试探。

他丝毫不怀疑自己如果真有别的心思,早就能让大反派守寡了。

他觉得有些好笑,道:“我还没委屈,你在干什么?”

跟个小可怜似的抱住他,头埋着不起来,撒什么娇?

宿怀€€沉默半天,闷声道:“你把我关起来吧。”

容棠一愣:“嗯?”

“你说的,把我锁在家里关起来。”宿怀€€提醒他,“就这样做吧。”

也挺好的,自己狠不下心关他,他把自己关起来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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