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棠有些气恼,问:“你听了多少?”
“都听见了。”宿怀€€蹭着他,手已经伸进了衣衫内,郊外路段颠簸,马车不时碰撞,容棠被他撞得有些疼。
于是身后垫了只软枕,宿怀€€的吻落到他耳边,低声道:“听到棠棠说要休弃我。”
声音放得轻慢而柔软,仿似柔弱的菟丝花,却又一点点蚕食着寄主的躯干与神经,恨不得连血肉都吞噬干净。
容棠被逼得后退,直到脊背顶住车板。
车门拉了下来,一点点月光偶尔透过木头缝隙钻进车厢,香炉里檀香依旧虔诚而圣洁。
宿怀€€慢条斯理地吻着他,伸手解开容棠的发带,手指点过几个穴道,便将其绑在了别的地方,轻声笑问:“你怎么敢的啊,嗯?”
“棠棠说错话了,总该有些惩罚。”宿怀€€低声道,眉眼间净是愉悦。
第138章
说是惩罚,但最后罚了谁却有待商榷。
别院到棠€€宅的车程有一个多时辰,京郊路段稍颠簸一些,等马车驶进虞京,大路平坦,容棠累到极致,自己和宿怀€€的衣服全都一塌糊涂。另一股味道萦绕在车厢内,盖住了檀木的清香,月光洒进马车,星星点点全都是纵情的见证。
控是控制了,但终究没舍得真把人憋坏。
宿怀€€大发善心解开发带没多久,容小世子从那一阵极致的紧绷中松懈下来,双眼一闭,直接窝在车座里睡了过去,双脚还搭在人腿上,一点不管大反派的死活。
宿怀€€眼神变了又变,最后无奈,化作一声叹息,默默地打开窗户,任初春的夜风钻进来,散一散车内的气味,也静一静他的脑子。
他刻意不去管生理反应,替容棠盖好毯子,然后靠在车板上思索。
要考虑的事有很多,朝堂的、后宫的、民间的……
但桩桩件件从脑海中划过,宿怀€€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容棠这些天的异常。
棠棠跟他说没事,但棠棠口中实话一向少得可怜,需要人一再地去磨去套,才能哄出来一点点似是而非的句子。
他有自己的苦衷与掂量,宿怀€€不会真的与他计较,可当这些事影响到了容棠的时候,他不得不去想。
宿怀€€很早之前就认为容棠有不为人知的渠道,能与另一个世界€€€€他理解中的天上沟通。
那些空气中偶尔的停滞、气流瞬间的紊乱,似乎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猜测。
但这跟盛承厉那件事不一样,盛承厉至少是真实存在、有血有肉的一个人,宿怀€€根据容棠对他的反应,以及一些半真半假的话,能推测出来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或许发生过怎样的过往。
但这个“沟通”,完完全全、从头到尾都是他的猜测,容棠连一点信息都不曾透露,哪怕是宿怀€€,也不敢笃定这个猜测是否立得住脚。
可是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更加接近的可能了。
宿怀€€想,如果真的是这样,意味着什么呢?
一是对方可能派了些什么任务,所以交流的频率越来越高,需要一再确认细节。
但这样一来,棠棠那些所谓“交流”后的怅然若失又该怎么解释呢?
是任务不合理,还是违背他意愿?
如果都不是的话,宿怀€€是否可以有第二个猜测?
棠棠跟对方失了联。
因为联系不到,所以多次尝试,又在失败后表现那样茫然的情绪。
宿怀€€私以为,这个猜测更有可能一些。
但如果这样的话,原先能联系的人或某种东西,突然联系不上了,意味着什么?
他眼神微凝,视线望向窗外,看着长街上渐散的人群和偶尔行过的金吾卫,内心泛起一阵隐隐的担忧。
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呢。
单方面取消联系,要么这一方被抛弃,要么另一方出了事故。
从容棠持续这么久都不放弃来看,另一方的存在对他来说应该也足够特殊,他绝对不愿意看见对方出现意外。
宿怀€€微微阖眸,手指无规律地轻轻敲着空气。
大脑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但他却久违地感受到一种束手无力的挫败感。
盛承厉也好,盛绪炎也好,有一个明确的对象在那,他总能找到最适合的应对之法。
可这种虚无缥缈未见实体的东西,连猜测是否准确都不知晓,他该怎么做才能消解棠棠的烦恼?
宿怀€€望向窗外,这一年的惊蛰恰好是二月十五,天边一顶圆月,月华悠悠倾泻,他看着那轮月亮,莫名问了一句:“愿意联系我吗?”
没有主语,不知道在询问谁,他鬼使神差地顺口一提,并未指望会有回音,眼眸微阖打算浅眠,日后再想别的方法解容棠的忧愁。
可莫名其妙的,耳边的风似乎静止了一瞬。
宿怀€€微愣,抬眼望去,马车内凭空出现了一小团云团似的光,白色的,比拳头大上一点,若是停亘在双手中间,大约正好是可以双手抛掷着玩的大小。
边缘很柔软,像猫毛一般,在空中飘浮着,手感应该很不错。
宿怀€€看着它,没吱声,眉心却微微凝了起来,不着声色地往容棠方向挪了挪,用毯子再一次将他盖得严实,只留半张脸在外呼吸。
动作惊醒了那团光,宿怀€€看见它边缘僵硬了一瞬,似乎转了个身,又似乎完全没动。分明前后左右哪里都是一团白色的光,可莫名就是让人觉得,它刚刚在看容棠,而今在看宿怀€€。
若要说差距,大概情绪有所变化。
前者莫名悲伤,后者警觉又惊讶。
无言对峙许久,那团光率先出了声,犹豫着问:“你……能看见我?”
若是容棠此时醒来,大约会惊讶异常。
系统声音会模拟人类情绪,却不会模拟音色,所以他听见的永远都是一道机械音,鄙夷、冷漠、争吵、跳脚、讽刺、生闷气,再不成熟的表现,在那些死板的音调后,都会被迫变得平稳许多。
可如今车厢内响起的这道声音却是稚童音色。
人类小孩三四岁的年纪,软糯又可爱,尾音还拖着点像是刚学会说话后的习惯,勾了一把小刷子一样,连戒备的问话,都变得可爱无比。
宿怀€€听愣了愣。
他接触到最小的小孩也就是沅沅了,可沅沅又实在皮得不像个孩子,还与他格外不对付,大反派心安理得地当甩手掌柜,将小孩丢给柯鸿雪和沐景序带。
可这团他原以为一定需要戒备、随时有可能带走棠棠的光,发出这么糯叽叽的声音,他霎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系统显然等得不耐烦€€€€它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系统,见宿怀€€久久不应声,又把光脑袋转了回去,开始看它家大白菜。
于是宿怀€€便确认它的确有前后之分,虽然他看不见它的眼睛,但现在它视线一定不在自己身上。
宿怀€€想了想,说:“我能看见你。”
“哼!我猜到了!”系统没好气地道,身子快速地偏了一下,似乎睨了宿怀€€一眼,又转了回去。
正当宿怀€€想问他些什么的时候,便听见它堵着气地说:“你真不是人!”
宿怀€€:“……?”
系统:“哪有你这样欺负棠棠的?开心了也要上床,不开心也要上床,吃醋了要睡觉,难过了还要睡觉。怎么着,你没断奶啊,不跟棠棠睡觉你睡不着是吗?”
宿怀€€:“…………?”
大反派长这么大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而且还是个三岁小孩的声音,他有些无语凝噎。
可系统还是不解气:“棠棠对你那么好,你怎么成天欺负他?他身体弱你又不是不知道,第一次就做三个时辰,虽然有按摩也不能掩盖你就是个畜生的事实。”
宿怀€€:“……”
很好,被棠棠以外的人骂畜生了,而且这个人还知道他们怎么做的,甚至这个人看起来就是个小孩。
多离谱啊。
系统:“还有,你偷听就算了,怎么还理直气壮的啊?就知道棠棠不舍得骂你是吧?他不舍得骂你你就舍得给他绑起来了?发带为什么叫发带你不知道吗,应该绑在哪你不知道吗,我给你绑起来你舒不舒服?”
连珠炮似的,宿怀€€竟然没找到插话的气口。
又好像找哪个气口都不太对,他跟沅沅吵架心安理得且没羞没臊,跟这团脸都看不清、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而且张口闭口都是棠棠、一副娘家人形状的光,他一时之间真的不太敢随便出声。
他沉默很久,嘴巴一张,正要说话,对方却又道:“你对棠棠好一点,棠棠过得很苦的。”
声音一下沉下去,心情都变得很差一般。
宿怀€€眼睁睁看着空中那团光往下飘,贴近棠棠脸颊,停在外面一指长的距离,似乎想要靠近,却又顾忌着什么不敢靠近一般,就定在那儿,安安静静地看着容棠。
马车略震动了一下,毯子重心偏移,容棠不知道是被压得难受,还是若有所感,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光团迟疑两秒,义无反顾地飘了过去,将自己塞进容棠手心中,轻蹭了蹭,依赖到了极点,又好像这样的动作早就做过千万遍,彼此熟记于心。
睡梦中的人手指无知觉轻动,像是在抚摸它身上那些柔软的边缘。
宿怀€€意识到自己此时不该说话,这不明生物也不会伤害棠棠,索性就坐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们。
直到光团温存够了,从容棠手心里钻出来,再度飘在空中,转向宿怀€€,重新出声,开口几个字却带了浓重的鼻音。
“很多事情棠棠不能说,你也不要一直问,你只要信他就好,按他说的去做。”系统顿了顿,情绪恢复了一点:“棠棠喜欢吃辣,不喜欢吃甜,是你喜欢他才吃的;他原本应该活在一个超级超级好的世界,身体也健健康康,亲人朋友都很好,不需要费力气就能很快乐地活下去。他不抱怨是因为他知道抱怨没有用,也认为你是好人才对你信赖,所以你不准欺负他。”
“棠棠娘亲说的子嗣问题,你要是敢想一想,我就敢半夜飘到你床上把你命根子剁了,也省得你天天欺负棠棠。”系统恶狠狠地说。
说完却又喋喋不休地叮嘱:“棠棠看的话本你不要偷看,偷看不是好文明,而且棠棠脸皮薄,你不要总是逗他,充血也不是好文明;棠棠想喝酒你就让他喝,娶你回来又不是为了被你管的,哪有辣不准吃,酒不准喝,戏也不准听的道理,你是暴君吗?”
月下云层漂移,光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好多话,压根不管宿怀€€有没有听进去,反正一股脑地交代完了,然后犹豫了一小会,底气不太足地说:“棠棠如果还想见我的话,你让他下个月十五别太早睡觉,等我;如果不想见我的话……”
它沉默了超级久,闷声开口,又一次带上了隐秘的哭腔,别别扭扭地说:“那我就不出来了。”
宿怀€€:“……”
好委屈啊小朋友。
他问:“你是谁呢?我该怎么跟棠棠说你?”
系统:“……统统。”
“统治的统?”
“嗯。”系统回答。
宿怀€€点了点头,马车快要驶进永安巷,天上飘来一大块云,遮住满月,车厢里那一小团光逐渐变得模糊快要看不清。
在它又一次想往容棠脸边贴贴的时候,宿怀€€终于没忍住,伸出手:“打扰一下€€€€”
他问:“你是棠棠的儿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让它贴€€€€让它贴贴!!!你憋说话!!!(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