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体弱多病 第173章

容棠不想吃,示弱地看向宿怀€€,大反派不为所动,甚至还温声哄他:“三九天需要补一补身子,丸药效果比寻常药汤要好,棠棠不是说这些时日身子不爽吗?”

容棠撒娇卖乖讨好了半天,宿怀€€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

没办法,他只能尝试往肚子里吞。

苦的要死、腥的要命,药汤有多难喝,丸药就是它的十倍都不止。

容棠根本咽不下那样大的一颗,咬一口吐两口,咕咕往喉咙里灌下两大盏清茶,那股子难闻的味道仍然在口腔里弥漫着,像是要把他难受死一般。

容棠忍着不适,茶水就药咬掉半颗,吞进去半颗的四分之一,实在是受不了了,被逼出泪水,抬眼泪汪汪地看着宿怀€€,委屈而哽咽地轻声道:“吃不下去。”

彼时冰天雪地,屋内炭火融融。北风蒙在虞京城的上空,雾蒙蒙的,屋内点着灯,宿怀€€垂眸,擦去他眼角泪珠,语调温柔又和煦:“那就先不吃了。”

容棠闻言松下一口气,感觉自己捡回了半条命。

可等晚上躺到床上,宿怀€€俯在他身上,一边温柔地轻吻,一边细致地逗弄。

容棠习惯了他的存在和入侵,享受地闭上眼睛,偶尔出言指挥。

却不妨某一个瞬间,伸进唇舌间的亲吻味道突然变得古怪又熟悉,容棠被苦得皱起眉头,睁眼看向宿怀€€,很是疑惑。

软帐红烛,大反派看他的眼神里染上丝丝偏执,药味在二人口腔里化开,大夫陪患者一起用着苦口的良药。

宿怀€€单手握住容棠双腕,将它们禁锢在头顶,腿则压住了他挣扎的力气。

药丸出现在床榻,宿怀€€咬一口渡一口,用以缓解的茶水都没有了,只有纠缠不休的吻化作药引,逼他跟自己一起吃下那些说不好疗效,却足以令人害怕惶恐、铭记一辈子的药。

容棠反抗得厉害,宿怀€€被他夹得生疼,都不曾退让半分,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一口一口偏执又耐心地喂。

而等三颗黑乎乎的药丸分不清剂量地滚进二人肚中,宿怀€€那点疯狗的执拗劲又不见了,像个反复无常的疯子,再次恢复温柔,进攻也温吞,一点点擦拭掉容棠脸上眼角的泪珠和汗水,一下一下啄吻他鼻尖耳垂,轻声说着可怖的话:“棠棠如果再吓我,我们一起下地狱好了。”

屋外北风吹过树梢,屋内烛泪落满铜台。

……

容棠瞪向宿怀€€,后者与他对视,视线不躲不闪,分毫未曾退让。

良久,容棠咬牙骂:“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宿怀€€微愣,终于反应过来容棠好端端地又要吓他是为了什么,神色瞬间软了下去,走到容棠跟前,想要握他的手。容棠却猛地一下甩开他,胸膛剧烈起伏,耳廓莫名开始泛红,气得不轻。

宿怀€€轻声道歉:“对不起。”

容棠理都不理他,抽回手大步昂扬地离开了后院,气势很足,却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宿怀€€望着他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哄了两天还没哄好,大反派终于知道自己这次错得离谱,正想着该怎么哄的时候,突然在院子里听见了虞京上空传来的沉闷钟响。

他愣了片刻,有些没反应过来。

生了好几天闷气的人却从屋子里快步跑了出来,站在他身边,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问天塔最顶层,常年落锁,其上空空荡荡,只一座青铜梵钟,幽幽与日月相对。

梵钟若鸣,必有国丧。

而今大虞皇宫内,有资格敲响大梵钟的,唯有三人。

太后,皇后,仁寿帝。

第160章

于公于私,容棠都不希望大梵钟是为仁寿帝而鸣。

于公,帝王崩世,大虞必会陷入一段时间的动乱,继位者从还在京城的两位皇子中选,八皇子年幼,且不确定有没有被捅出他并非盛绪炎的血脉,哪怕名义上是皇后嫡子,也不一定能争得过盛承厉。

于私……

容棠转过头,神色不明地看了眼宿怀€€。

系统嘲他是救世主,慧缅说他与佛祖有缘,宿怀€€则念他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渡世人。

但他有私心,寻常的、卑劣的、狡诈的。

他想让宿怀€€快乐,想让他自由,想让他亲手报仇。

凌迟也好,车裂也好,做成人彘日日巡街€€€€

什么都好,盛绪炎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为人弟者,不尊序齿,不敬兄长,当罚;

为王侯者,不护百姓,勾连外邦,当诛;

为国君者,昏庸度日,暴戾淫乐,当灭。

仁寿帝值得这世上最重的惩罚,如果说盛承厉是这部小说中的主角,所有的剧情都以他展开,那么盛绪炎就是一切的开端。

是他一步步,从十二年前埋下了一颗恶种,亲手耕耘出一块腐烂的土地任其生根发芽,直到十二年后,恶种开出腥臭的花,将整个大虞覆灭。

盛绪炎是一定要死的存在,但容棠有私心。

他想盛绪炎死在宿怀€€手中,他想看见宿怀€€亲手报仇,亲自拔除在心里扎根十多年的那根利刺。

仁寿帝不能、也不应该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一个夏日,死在没有真相大白、也没有权利争夺的皇宫之中。

否则怀€€多委屈?

许是容棠脸上的表情过于明显,宿怀€€从那片刻的怔愣中回过神来,偏头与他对视一眼。

不过一瞬,分明两人各自无言,但宿怀€€莫名就懂了棠棠心里在想什么。

他眨了下眼睛,稍微有些惊讶,却又藏不住内心快要溢出来的某种庆幸和满足,小声问他,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小心翼翼。

容棠不太理解为什么三四年了,他还能有这种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心。

宿怀€€说:“棠棠是担心我会难过吗?”

他顿了一下,补充:“因为我不能亲手报仇?”

树梢晚霞艳丽,夏夜最后一段火烧云映射在天边,橘红逐渐被粉色的紫一点点取代,最终会融入漫天繁星的黑夜里去。

容棠没有什么道理撒谎,也没必要在这些事上面撒谎。

他不知道死的究竟是谁,因为在原著剧情里宫里没有哪位主子是在这时候崩逝或者薨逝的,但他能看明白宿怀€€的情绪。

那种一点点一丝丝的窃喜,不像是从泥潭里爬出来,拼尽全力谋划了十多年,最后骤然在大仇得报前夕,仇人无声无息自己死去时应有的情绪。

于是容棠压了压胸膛里那颗情不自禁就会随着宿怀€€颤动的心脏。

他走近一步,没了这几天那点微不足道的龃龉,主动牵过宿怀€€的手,坦然承认:“是的。”

“我以前跟你说过一句话。”

庆正九年那场折花会,曾有过无数阴谋算计、结识纠缠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插曲。

武康伯世子为难他们,容棠反要替李盼烟讨一个公道。

宿怀€€本能不喜,却还是随他一起走出了揽月阁,然后听见容棠说那是为了自己。

-“这世上该有报应的,否则为恶者高朋满座、为善者马革裹尸;正义者锒铛入狱、奸佞者稳坐明台……怀€€,你说哪有这个道理?”

而今站在虞京城黄昏的晚霞之下,皇城上空回响着不知为哪位贵人敲响的梵钟,容棠抬眸直视宿怀€€的眼睛,温声道:“我再加一句,为恶者当恶行昭昭、千人唾弃万人践踏,当罄竹难书、史书作传遗臭万年,当生前体会人间至苦、死后骂名永世。”

他用最温吞淡泊的声调说着这世上最恶毒骇人的句子:“奸佞者当以骨告万民、以血祭英灵。”

北疆死掉的从来就不止先太子和卫小将军。

皇家的恩怨争夺,与民何干,与兵又何干?

容棠仍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他或许是天道,或许不是。

但如果他是的话€€€€

容棠抬眸,望了眼层云聚散、星月渐现的天空。

如果他真的是天道,那总该有言灵。

盛承厉都可以空珠复明,没道理他的诅咒无法应验。

盛承厉与他,盛绪炎和宿怀€€。

他如今不过是希望,盛绪炎可以以最不堪、最难捱、最令人唾弃的方式死在宿怀€€手里。

良善是对良善者的良善,悲悯是对悲悯者的悲悯。

至于狠毒和算计,与所有美好的品质,本来就不冲突,那是因人而异的自保。

容棠视线收了回来,重新凝望宿怀€€,想从他口中听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却一眼撞进深不见底的漩涡。

最后一段夏日,天气遽变,分明刚刚还是晚霞与层云,转瞬来了雷霆和闪电。

无雨落下,只有风在院中堆积起落。

宿怀€€手指在身侧握了握拳,眸光闪动,终究没忍下去。

他低头,噙住容棠的唇,舌尖刮过他的贝齿。

半天云霞半天乌云,雷霆在南方响彻,大梵钟的撞击声经久不息,道道相连。

宿怀€€将容棠拥在怀中,偏执又难抑地吻他,直到重心不稳,容棠快要栽下去。

宿怀€€伸手接住他,缓了缓心绪,在容棠粗重的呼吸声中低声说:“不是他。”

他顿了顿,似乎在想用词,梵钟已不知敲了多少下,似要让整个大虞疆域内的国民共同奔丧。

宿怀€€却只是皱了下眉头,轻声补充:“是我的祖母。”

容棠嘴唇都红肿,有些诧异地抬头望他。

后者眉心舒展开,将人领进屋檐下,坐在美人靠上,看天边云卷云舒,在一声又一声的钟鸣中说:“是我祖父的继皇后。”

后来的恩怨是真的,盛绪炎能那样快速地攻进皇宫,若说没有太后的接应,宿怀€€半个字也不会相信。

可当年那些孺慕之情、天家天伦,也都是真的。

她是父皇的养母,是大虞的太后,却也会纡尊降贵,亲手为出嫁的孙女绣一张喜帕;会在皇帝责罚儿子的时候,不管身份尴尬和自身境地,出宫门去护下孙儿。

€€€€哪怕他们这些人,本与她其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就像盛绪炎,那些年年年春节回京,也会给侄子侄女们带来一大箱一大箱江南的时兴玩意儿。

天家是这样的,淡漠却也温情,冷酷但又羁绊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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