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驰看了他一眼,方辞显然没有继承方母风范,他大部分时间表现的很乖巧,生气了只是给他烙上个€€牙印,不会连续说话一整天€€,很少出现肆无忌惮的状况,他们没有真正吵过架、斗过嘴。
说不好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其实肆意妄为的方辞也很好,不知道为什么,除了醉酒那一次,平日里方辞再€€不曾露出张扬的那面,但他又觉得方辞应该有那一面。
两年里连升四级、公司最年轻的部门经理,能为部门利益据理力争,经历过台下百人、万人的场合,伶俐又坚定,在€€他面前却只剩下乖巧。
真的合理吗?是不是他太过强势,压制住了他的个€€性€€?
“你也可€€以和我吵,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他很快提出了自己的改进方案。
方辞安静了片刻,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吵啊。”言语平静,带着一点叹息。
刚结婚时是不敢,员工可€€以和老板列数据、说论点、提质疑,但不能无理取闹,现在€€是舍不得,因为他是个€€小笨蛋。
做卷子会得零分、甚至被老师扔掉卷子的小笨蛋,他空有立场,却没有底气,拿什么跟他吵?
贺驰一时无言,似乎不知该如€€何判断,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对他而言也难以把握。
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方辞选了另外一个€€话题,问贺驰:“贺老师的父母呢,是什么样子的?”
贺驰靠在€€沙发上,手指摩挲着杯沿,过了很久,道:“我的父亲很强势。”
方辞早有耳闻,贺驰的堂姐提到过,能让贺驰心生抗拒,恐怕不是一般强势。
除了这个€€词以外,贺驰没有更多的形容了,方辞就问:“母亲呢?”
贺驰道:“很固执。”
标准的言简意赅,只有笼统的概括。
“他们很早就分开了,各过各的,社会生存法则很多,他们的逻辑自成体系,生活也是,所以没有必要见,也就没和你提。”
“啊,这样。”方辞似懂非懂,唯一能听€€出来的意思,大概是贺驰不太愿意聊自己的父母。
无论好坏,都已经和他划清界限。
方辞感到奇怪,却也体贴的不再€€往下问。
比起谈论自己,贺驰更愿意了解方辞,他三€€言两语有意引导,方辞把家里父母日常相处、小时候一家三€€口€€的趣事挑挑拣拣说了不少。
于是调皮捣蛋跟在€€邻居后面要糖吃的小方辞,和眼前可€€爱乖巧的青年合在€€一起,让他胸口€€一阵怦然,名为方辞的时光轴又沿长€€了一些,多了许多珍贵的画面。
“……是不是很淘气?”方辞说到一半停住。
贺驰:“很可€€爱,刚刚好。”
“嗯?”什么叫刚刚好?
贺驰就说:“不太乖。”好像顽皮和乖巧各占50%,才是真正的方辞。
在€€他们说话的间隙,球球吃完小鱼干,从厨房一路跑过来,方辞捞住它€€,抱在€€怀里,道:“所以我妈说养我像养宠物,有时候特别听€€话,有时候有反骨。”
贺驰摸了摸球球的脑袋,不置可€€否。
阳光自落地窗倾泻而下,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驱散了些许阴霾,方辞借着聊天€€的契机调整了很久,渐渐恢复了一点元气,疲惫感被阳光锁在€€了角落,加了好几把锁。
他想好怎么消磨周末的时间了。
“明天€€给球球买个€€大点的猫爬架吧?”猫爬架零散的带回来,组装就要一天€€。
“好。”
方辞亲了球球一下。
手机再€€次震了起来,方辞点开看,是“三€€口€€之家”微信群,方母在€€群里发了张图片,薄薄几张A4纸,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方辞把球球放下,打字:[户口€€本€€没找到?]
方母电话紧接着飙了过来:“这是什么?我在€€你抽屉里看到的。”
方辞太熟悉这个€€语气了,小时候做错事,爸妈的语气就会变成老师,压迫感极其强烈,而且能明显听€€出来方母在€€压着怒气。
方辞到此刻依然一头€€雾水,他连忙放大了那张图。
图片上的标题赫然放大,方辞懵了!
“你背着我们都干了什么?”方母厉声喊道,是从来没有过的语气。
方辞急得眼泪差点掉出来:“不是,妈,你听€€我解释……”
“偷偷结婚算什么,真不把你爸妈放在€€心上?”
“好好,结婚我不骂你,你告诉我,结婚协议书是怎么回事!?”
方辞咬着唇说不出话,心脏在€€胸腔里乱跳,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办?怎么办?
正当他六神无主€€,手机被抽走了。
贺驰左手握住了他的手,右手拿着电话,道:“您好。”
“你是?”对面怒气难消。
贺驰道:“我是和元元结婚的人,抱歉,以这种方式与您通联,如€€果阿姨和叔叔时间允许,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顿饭可€€以吗?”
“关于结婚协议的问题,是我考虑不周,希望有个€€机会向€€您请罪。”
第56章 难忍
这€€次见€€面很仓促, 礼数却€€没有打折,从昂贵的科技产品到日常的瓜果礼盒, 贺驰全都备齐了。
方辞甚至还看到他向助理询问注意事项, 准备工作面面俱到。
然而这€€些都抵消不了他心里的迷茫和惶恐,临出门,贺驰见€€他踟躇,站在门厅一动不动, 也停下了脚步。
“方辞。”
听见€€他的声音, 方辞抬起头€€, 贺驰向他伸手, 道:“过来。”
方辞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贺驰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 动作幅度很大, 温柔而强势, 他的身形比他高大许多, 肩膀也宽, 整个将他拢进怀里,严丝合缝地裹着。
方辞埋在他的颈侧, 抱住了他。
“别怕。”他说。
方辞额头€€蹭了蹭他的肩膀, 道:“会挨骂。”
贺驰问:“不会,有我呢。”
“你€€父母不舍得骂你€€, 他们应该更想骂我。”
这€€句话说完, 方辞没忍住,被逗得笑了一下,对€€哦, 是€€贺老师先诱惑他的, 引诱成年人结婚,罪名很大的。
贺驰又抱了他一会儿, 才放开,低头€€望见€€他眼角发红,拇指在上面揉了揉,有小€€水珠滴在指尖,让人心头€€一个劲儿发软。
贺驰牵着方辞的手推开了家门。
两家路程不远,一分一秒都难捱,熟悉的道路,让人窒息的心情,方辞真实体验了一把€€近乡情怯。
停好了车,方辞只拎了一只袋子,其余大小€€包裹都在贺驰手上,两人前€€后脚往家门走。
还没进楼,方辞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脚步顿时滞住了。
“爸?”
树下的中年男人正抽烟,听到声响回过头€€,扔了烟蒂,等两人走近了些,才开口,方父扫了眼贺驰,脸上线条冷硬,嘴上却€€控制住了,只道:“回来了?”
方辞点头€€,贺驰姿态放得很低,叫了声“叔”,方父鼻腔哼了声,能看出情绪不大好。
“你€€妈妈在家里等你€€们呢,我出来透个气。”
方辞犹豫了一下,问:“爸,我妈她还好吗?”言外之意,自己这€€件事犯得有点大,想先探个口风。
方父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方辞蔫哒哒地闭嘴了。
但是€€当他一脚踏进家门,所有预想中的情景竟然都被推翻了。
客厅里没人,厨房却€€灯火通明,方母在做饭,意识到这€€一点时,方辞伫立在玄关,几乎怔住了。
方父说:“我和你€€妈商量,第一次见€€面别出去吃了,还是€€家里合适,你€€……”
他看向方辞身侧,贺驰注意到他的视线,道:“您好,叫我贺驰就可以。”
方父点头€€:“也让贺先生€€尝尝家里的味道。”
就像童年每次和父母闹别扭,再怎么生€€气,还是€€会被爸妈拽出来吃饭,没有一个心结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方辞抿了抿唇,收拾好情绪,在烟火气里,酝酿出了新€€的勇气。
方辞家里吃饭时间很固定,晚上六点饭菜准时上桌,有鱼有肉,贺驰和方辞两人负责端盘子,期间方母没抬眼看他们,也没说别的,偶尔指一下筷子和勺子的位置,嘱咐他们拿碗盛饭。
贺驰表现得很有礼貌又很听话,见€€方母没摘围裙,要去收拾灶台,便道:“您放着,我来刷。”
方母没跟他客气,真就放下不管了。
四人坐在桌边吃饭,方父不愿意气氛闹僵,主€€动问起贺驰的工作,得知两人在同一个公司,属于上下级,方父想着自家儿子有人照顾,不禁感慨道:“那€€敢情好。”被方母冷着脸戳了肋骨。
他嘀咕:“同行还不好?”
贺驰见€€好就收,如往常一样替方辞把€€虾皮去掉、鱼刺挑了,放在碟子里,方辞余光始终在方母身上,见€€她碗里只有青菜,挑了一块搁在她面前€€。
“给我做什么,人家专门给你€€剥的。”说着话,方母把€€虾又夹回来了。
转头€€瞪了方父一眼,方父这€€才反应过来,也埋头€€去摘刺。
这€€么来回折腾了一通,方辞心头€€松弛了不少€€,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吃完饭,贺驰把€€厨房收拾干净,方家二老已€€经在客厅沏好茶等着他了,贺驰擦干净手,在侧面坐下。
平日里不怎么多话的方父,今天却€€是€€粘合剂,男人之间能聊的话题多,方父理科出身,跟贺驰有不少€€共同语言,他喜欢研究科技产业和股票交易,正好也是€€贺驰擅长的领域,没几句话,就说得方父眼睛发亮。
尤其贺驰提到了科技股的发展状况,给了方父不少€€建议,聊到兴起,方父差点拍大腿。
直到方母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的兴致,方父才收敛。方辞知道母上大人要问罪了,连忙坐直了,在桌子底下拽了拽贺驰的袖子。
贺驰握了一下他的手指。
“什么时候结的婚?”
方辞正要开口,方母说:“让贺先生€€说吧。”
跟上课点名一样,方辞一颗心起起落落。
“三€€个月前€€。”贺驰回答得很老实。
方母:“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