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就这么办吧,尽快通知下去。”
极限头脑风暴结束,袁城在€€心里长舒一口€€气,道:“好的,我这就发€€邮件。”
妈耶,尽快,他是不是应该提议马上结束行€€程……
又确认了一遍今天要€€提交的内容,袁城准备去干活儿了。
结果€€不等€€转身€€,贺驰再次叫住了他。
“您说。”袁城站住,道。
贺驰:“私事。”
老板愿意跟自己分享私事,袁城受宠若惊,赶快点了点头,洗耳恭听。
“作为结婚对象,如果€€对方突然告诉你,自己被很多人追过,”贺驰沉吟道,“你会有什么反应?”
这个私人话题未免有些劲爆,足以登上公司匿名论坛top位置,袁城愣了半晌,险些宕机,调整了一下心态,才开口€€:“这个……会生€€气吧。”
“生€€气?”
袁城道:“是啊,因为嫉妒,自己的对象被别人追,肯定心里不舒服。”说来其实挺尴尬的,毕竟是老板的私事,而且他……万万没想到,外€€表那么谦顺乖巧的方经理,背地里玩这么猛啊!
见贺驰陷入沉思,袁城蠢蠢欲动,有点想离开办公室了,他现在€€就像身€€处八卦炼丹炉里,火烧火燎。
“或者€€您问问对方呢。”
贺驰抬眼,示意他畅所欲言。
袁城深吸一口€€气,说:“对方故意这么说,肯定不是为难您,顶多算是……小情趣吧。”
贺驰似乎不太理解他的话,袁城被硬塞了一嘴狗粮,还得解释狗粮的由来,酷刑针对性过强,简直闻者€€落泪。
“就是想让您吃醋的意思。”袁城道。
“吃醋,对我们的关系有影响么?”
袁城:“这……”
“因人而异吧,如果€€是方经理的话,可能只是想让您多在€€乎他一点。”
每句话都充满了情绪和形容词,模棱两可、似是而非,只有最后一句,存在€€可量化的指标,但也超乎了他的认知,因为他找不到系统bug,自然不知道怎么完善。
“我需要€€做什么?”
袁城傻眼了,愣了足有十秒才说话:“我不太清楚您和方经理之间发€€生€€了什么,按我之前€€的经验,可能对方有不满意的地方,才会故意使性子,”
“您可以理解为……撒娇,”
“宠物饿肚子的时€€候会跟主人撒娇,小孩子要€€不到糖的时€€候会跟父母撒娇,谈恋爱的时€€候,内心得不到满足,就会跟另一半撒娇,大概是这样,”
“至于您能做什么,我可能没办法给您参考。”
话音落下,间隔了很久的空白和沉默,贺驰才放袁城离开。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说自己“理解了、知道了”,只是谢过袁城拨出时€€间替他答疑。
剩下的时€€间,他需要€€好好思考,或者€€说……消化一下。
虽然他暂时€€没有头绪,虽然他不太擅长,就像被猛地推进一个全新领域,起€€初都会感到茫然,他此刻,就是茫然居多。
在€€过去的岁月里,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处理这样的问题,既没见过,也没经历过。
但凡与感情沾边的所有回忆,都是晦暗沉重€€的,和“撒娇”这样柔软明亮的词相去甚远。
记忆里偶尔出现的那座别墅,总望不见光,除了争吵声,就是碗碟瓷器碎裂的声音,房间的门经常被反锁住,因为身€€量不高,他只能透过钥匙孔,看到外€€面扭曲成一团的影子。
后来,他终于离开了,却€€发€€现只是进入了下一个不幸的循环。
因此当他能够掌控自己的人生€€时€€,就把所有意外€€排除在€€了计划之外€€,出现意外€€就有可能失控,失控就有可能滋生€€恐惧。
这不是一种好的体€€验。
可如果€€……失控的是他和方辞的关系呢?
运算符全部修改,会出现什么,是好还是坏?
他好像站在€€一个新的开端,前€€面的路无法量化、不能用逻辑思考,黑天鹅的影子在€€雾气里若隐若现,翅膀稍微一扇,就会产生€€比产品革新更大的动荡。
他忽然有些喘不上来气,缓了缓,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从22楼向外€€远望,东南亚离这座城市3200多公里,每条纬度的气候温度都略有差别,连天气预报也无法准确预测,每一公里,每一天,都会产生€€无数黑天鹅事件,修改命运轨迹。
他的忧虑与之相比,就显得不值一提。
当黑天鹅制造的意外€€降临,先要€€证明它的存在€€,多年的习惯,让他第一时€€间,选择沿着袁城提供的思路去求证。
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
他给方辞发€€了条消息,去掉了寒暄与问候,直接切入主题。
[元元,你昨晚那么说,是想让我吃醋么?]
过了很久,方辞才回复,只有一句,像他又不像他:
[那你吃醋了吗,贺老师?]
他注视着这行€€字,久久没挪开眼睛。
他的黑天鹅,远隔千里,扇动了翅膀。
心门被霍然撞出一道裂缝,透出未曾见过的光亮。
第64章 酸涩
贺驰少见的失眠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房间里呆得实€€在憋闷, 他穿上睡衣去€€了书房。
书房大€€部分还是他自己的东西, 各类工具书和文献,偶尔能看€€到方辞的影子,比如书柜里的德语词典,方辞每周会有几个晚上翻看€€, 书里还夹着书签。词典没有可读性, 然而目光划过一排排书脊, 还是不自觉地停在了上面。
他把它抽出来, 抱在手€€上慢慢翻, 书页仿佛还留着清新的柠檬香, 是家里常备的那款沐浴露, 每次方辞洗完澡, 身上就是这个味道, 混杂着他独有的气息,格外与€€众不同€€。
黑夜放大€€了感官, 以至于产生了错觉, 这个熟悉的味道越往后翻越浓,他眼角轻颤, 将书凑近, 轻轻闻了一下,确认自己的嗅觉没有失灵。
味道浸润进了那张书签里。
最简单的纸签,有一定厚度, 微弱的褶皱间残存着香气, 分不清是这张纸本身的设计,还是意外沾染上的。
他注视片刻, 移开视线,书签所在的那一页,都是“L”开头的词语,只€€瞄了一眼,就在第三个词上定住了。
“‘喜欢’用德语怎么说?”
“liebe。”
其他单词的解读都很简单,唯独这个词,举了很多例子,用了许多形容词来描绘,占据了四分之一的篇幅,似乎中英德三国语言都不足以准确概述。
心头忽然酸胀起来,像塞进一个气球,飘飘然,胀得人无所适从,想将它拽住,却又不敢下手€€,生怕一不留神把它戳破。
这样的情绪,已€€经被€€他忽略太久,久到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还有这样一面。
会因为某人的一句话彻夜难眠,会因为看€€不透一段关系而踌躇迷茫。
他经常对€€方辞说“不要怕”,原来他才是那个胆小的人吗?
幸好离方辞回国只€€剩两天了。
所有的问题,都会有与€€之对€€应的答案。
他重€€新将那本词典塞进了夹层。
周六,行程里安排了商务聚会,贺驰需要去€€见一位五十多岁的投资人陈先生,他们约在了高尔夫球场,同€€行的还有对€€方的夫人,与€€投资人年纪相当,穿着一身运动装。
“贺总,你好,”陈先生主动和他打招呼,将家人介绍给他,“这是我妻子,听说咱们两个有约,非要跟过来认识认识你这位才俊,不介意吧?”
这点€€小事€€,贺驰自然不会计较,道:“很高兴认识您。”
陈夫人笑容和煦,按年龄算她是长辈,但€€她性子活泼,没有长辈脾气:“我家先生老在我面前提你,之前国内国外来往不容易,这次总算让我逮到机会了。”
“贺先生不像三十岁,说二十也有人信。”
贺驰还没说话,倒是陈先生开玩笑,在旁边搭腔道:“自己开公司的都不喜欢被€€人说年纪小,三十岁刚好。”
陈夫人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瞧你说这话,还想再€€给自己加几岁?”
陈先生哈哈一笑,两人一来一回,倒是让气氛热闹起来了。贺驰私底下不善于调节气氛,有陈夫人在更轻松,否则两个商务人士恐怕整个下午都在谈正事€€。
陈先生是位高级玩家,高尔夫球打得不错,陈夫人却是生手€€,缠着陈先生教€€她动作,过了一个小时,陈先生累了,就委托贺驰帮忙指点€€。
“怎么好麻烦贺总。”
贺驰既没有过分热络,也没有过分冷淡,毕竟合作方的面子要给,于是礼貌性地又说了几条注意事€€项,比陈先生说得更简单易懂,效果€€让陈夫人很是惊喜。
等玩够了,陈先生重€€新上场,陈夫人退到场外,站在贺驰旁边围观。
“你看€€看€€他,动作那么大€€,也不怕闪着腰。”陈夫人用湿毛巾擦了擦手€€,目光却没离开场上的人。
贺驰:“陈总动作很标准。”
陈夫人笑了笑:“年轻时就爱开屏。”
贺驰看€€了她一眼,似乎不太理解“开屏”的含义,陈夫人唇边笑意不减,道:“也就是我在旁边,他打得那么卖力,我要是不看€€,他估计也不会为了这么点€€分数瞎折腾。”
话音还没落,远方陈先生举起两只€€手€€来,朝他们比了个赞,陈夫人乐了:“你瞧,我说什么来着,是不是说对€€了,就是给我开屏呢。”
也许身份不同€€,贺驰看€€不出太大€€差别,只€€觉得陈先生看€€上去€€很兴奋,比平时状态要好。
“听老陈说你已€€经结婚了?”陈夫人又想起了这一茬,问道。
贺驰点€€头。
陈夫人道:“那可惜了,应该早点€€告诉你今天的安排,带你夫人一起过来,都怪老陈。”
提到方辞,贺驰眼神软了软,道:“与€€陈总无关,我夫人出差,还没回来。”
陈夫人笑了:“你们两口子都是大€€忙人啊,那等下次有机会吧。”
陈先生在草坪上连打了三竿,离他们更远了,陈夫人看€€了会儿,继续跟贺驰闲聊,女士对€€感情话题总是格外有兴趣,问他对€€象的年纪工作什么的,发现是位男孩子,而且目前只€€是一位部门经理时,还微吃了一惊。
虽然现在放开了同€€性婚姻束缚,但€€处在他们这种社会地位,不免考虑利益最大€€化,哪怕社会再€€流行同€€性伴侣,依然倾向于门当户对€€的男女结合。
“他一定很优秀。”质疑的话她自己想想也就罢了,眼下倒是感慨多一点€€。
贺驰:“嗯,他很优秀。”
顿了顿,又道:“也很可爱。”
再€€沉稳的人,提到爱人语气都会有变化,放在贺驰身上反差感就更强了,陈夫人一笑,也禁不住更好奇了,道:“有照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