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驰愣了一下,陈夫人以为贺驰不愿意,也没强求,道:“算了,我随口一提,等以后有机会见真人吧。”
贺驰面上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他好像……没有方辞的照片。
“看€€见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和老陈刚结婚那会儿,年轻真好。”陈夫人已€€经转开了视线。
贺驰闻言,有些怔然,随后他抿了下唇,问:“您刚才说的,是什么样子?”
陈夫人:“嗯?”
她反应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道:“还能是什么样子,当然是一提起对€€方就高兴的样子咯。”
贺驰沉默着,没有接话。
陈夫人又笑着道:“所以说为什么叫‘心上人’,就是长在自己心上,能轻易调动自己情绪的人,”
“老陈跟我结婚之前,经常被€€人说太冷漠、不苟言笑,你看€€他现在。”她仰起下颌,往草坪上示意了一下。
小坡上,陈先生打完最后一竿,正往下走,三步并作两步,脸上堆满笑,路过球童,还热情地跟对€€方攀谈了两句,活像从战场胜利归来的将军,意气风发,全然没有“冷漠”的影子。
贺驰又感受到了那股酸胀,这次不只€€在心里,还蹿上了眼睛,他曲起手€€指,揉了揉眉心。
面前,陈夫人迎上去€€,和陈先生拥抱了一下。
在最平常的一个午后,简简单单地打了个球,明明结婚已€€经几十年,看€€到对€€方的时候,依然止不住面露微笑。
贺驰手€€插兜靠在椅子旁,注视着他们,心头一片宁静,却并非无波无澜,更像是惊涛骇浪来临前的模样。
短暂的聚会,照旧以商务作为结束,离开高尔夫球场,三人相约吃了晚饭,聊了聊上市的节点€€,而后就此分开。
临走前,陈夫人送给贺驰一个礼物:“你的那份我就不送了,这个是送给你另一半的,希望他喜欢。”
贺驰谢过她,道:“等他回来,我交给他。”
陈夫人点€€头,冲他摆了摆手€€,挽着陈先生下楼了,贺驰站在楼梯口,目送他们走出大€€门。
回到座位,他把杯子里的酒慢慢喝完,正要站起身来,被€€侍者€€拦住,道:“先生稍等,已€€经为您安排代驾,五分钟之后您再€€下楼就来得及。”
贺驰颔首,他将外衣放下,却没再€€坐下,而是去€€了走廊尽头。
葡萄酒微醺,让他隐隐有些头疼,但€€这种感觉并不坏。
他在熏然的气息里想起了方辞。
夜幕沉沉,透过玻璃,他看€€见自己掏出了手€€机。
大€€多数人的微信置顶不只€€一个,有家人、重€€要的朋友、工作群组,而他的置顶只€€有一个人。
只€€有方辞。
他忽然想听听他的声音。
语音拨了出去€€,一秒两秒,间隔的铃声显得格外漫长,就在接通的一刹那,他抬起眼,突然愣住了。
走廊里灯光明亮,而窗外夜色深沉,窗户的玻璃就被€€光源塑成了一面镜子,清晰地映出他的眉眼,所有细微表情都被€€还原出来。
他看€€见了自己唇边的弧度,是他未曾见过的柔和,从唇边蔓延到眼睛,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听到了方辞的声音。
什么是心上人?
是夜深的辗转反侧,是不经意的快乐,是记忆里柠檬的味道,是他悄悄在心上打了个滚,就能让自己不知所措。
是这样吗?
“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他闭了下眼睛,眼皮竟有些发烫。
电话那头,方辞没有立刻回答。
“元元?”
“我不回去€€。”
贺驰一怔,睁开眼睛。
方辞道:“你说,另外两周可以换成假期,并没有说假期必须回国,我想在东南亚的公司多学点€€东西,所以已€€经申请了短期入职。”
“我没打算回去€€,贺老师。”
第65章 激将
“为€€什么?”
又€€是长久的沉默, 方辞回:“你觉得呢?”
“贺老师,这个问题我曾经也€€问过你, 但是你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 ”
“所以这次,我也€€不会给你答案。”
贺驰头疼得厉害,他习惯了方辞撒娇的、听话的语气€€,仿佛一夜之€€间, 自己的玫瑰长了刺, 让他的灵魂都为€€之€€震颤。
方辞没有给他沟通的时间。
预料到今晚将再次难以安眠, 贺驰几乎立刻给袁城打了电话, 让他定最近一班飞往东南亚的机票。
“老板, 最近一班是明天中午。”
贺驰:“定吧。”
袁城应了, 几分钟之€€后, 航班信息就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他按灭屏幕, 靠在后座,心里像点了一把火, 伴随着酒精的浓度, 越烧越猛。
烧得理智都断掉了。
回到家,他解开衣服, 洗了个凉水澡, 如果今晚有航班的话,他会直接飞过去。
将他扣在怀里,紧紧地, 扣在怀里。
初春水流冰凉, 烧红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点,冷水从鬓角淌下€€, 方辞的话不停回荡。
他曾经问过他什么?似乎问过一些,却想不起€€来。
失控感包裹住了他,让人生出恐惧的心理,心上人不在身边,只这一条,就颠覆了他的习惯,偏离了所有预设的轨道。
镜子雾气€€散去,映出他发红的眼睛。
原来,“感情”才€€是最难开发的系统。
他伸手,搓了一下€€自己的喉结,留下€€一道红印。
这一夜,他几乎没怎么合眼。
大约八点左右,接到了贺韵的电话。
“有时间吗?”贺韵问。
他皱了皱眉:“我中午要去机场。”
贺韵:“上午。”
他的语气€€依然冷淡:“有什么事吗?”
贺韵:“有个投资人,你父亲之€€前提到过的,今天上午正好路过智云,我跟你说一声,咱们一起€€见见?”
“不用了。”他想都没想,就回。
贺韵听到他拒绝,非但不急,反而笑了,道:“他主管东南亚市场,ACR公司在他评估体系里,有不少内部€€消息。”
换衣服的动作顿了顿,ACR就是他们的东南亚生产线,方辞所在的公司。
“见不见?”
“几点?”
贺韵勾了勾唇:“九点半,智云科技楼下€€咖啡厅。”
贺驰穿上了大衣。
贺韵在十字路口停下€€车,链接蓝牙,换了首轻快的曲子,边跟着哼唱,边自语道:“这才€€有早上的感觉。”
又€€拐了几条街,CBD耸立的建筑群映入眼帘,贺韵戴上墨镜,提包下€€车,不远处贺驰的车也€€在同一时刻驶入停车场。
贺韵食指往下€€按了按自己的墨镜,阳光明媚,自家堂弟的脸上却看不到暖意,浑身冷肃,看一眼如堕冰窖。
“怎么,有人欠你钱了,还是智云科技卖给华尔街了?”贺韵慵懒迎上去,红唇微勾,和他开玩笑。
贺驰睨了她一眼,道:“进去吧。”长衣飘然,半点废话和寒暄都没有。
贺韵挑了挑眉。
这位苏先生,两人都听家里提起€€过,贺韵和他比较熟,贺驰一次都没见过。
他们到达时,苏先生已经在啜饮咖啡了,身边还有一位年轻男士,苏先生介绍,这是他的儿子。
贺驰该有的礼节不会少,但这个介绍,让他有些意外,他余光扫了眼这个年轻人,皱了下€€眉,他感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身旁,贺韵道:“子明是不是?我二伯提起€€过你,我还以为€€你刚上大学,原来已经工作了。”
苏子明有意无意地看向贺驰,道:“我在国外读的硕士,刚毕业,现在做产品研发,说来,跟贺总还是同行。”
贺韵笑了:“确实€€,你们应该早点见面的。”
苏子明道:“本来有机会,可惜上次拜访贺伯父的时候太匆忙,没来得及到智云科技参观。”
贺驰对€€于无用的人和事记忆力形同虚设,但是苏子明这句话却给他提了个醒,他确实€€见过两人的照片,在贺家的家庭聚会上,苏家父子都在。
二十多岁、年轻人,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要做什么了,就是不清楚贺韵为€€什么插上一脚,目的究竟是什么?
期间,贺驰只聊自己想知道的消息,苏先生没有保留,知不无言,又€€道:“东南亚劳动力价格低,对€€品牌来讲,性€€价比很€€高,最麻烦的是仓储,因为€€天气€€潮湿多雨,前些年在保存和运送环节都出了问题。”
他又€€把当地熟悉的几家公司详细情况和他说了,细节到近几年主要负责人的职务变化。
与他相比,贺韵那€€边一派轻松,跟苏子明聊得火热。
贺驰不打算在此€€多停留,半个小时之€€后,他就想离开了,这时忽然听到贺韵道:“要是阿驰没结婚就好了,你们两个没准能聊到一起€€去。”
苏子明一怔,到底年轻,耳朵红了红:“您别开玩笑了。”
良好的教养让贺驰忍住了挑动的火气€€,但只要在场的人不瞎,都能看出他脸色有多难看,苏先生一时也€€觉得有些尴尬,连忙打圆场:“都过去了,子明要是能跟贺总身边学习,才€€是真运气€€。”
这话递到嘴边,正常人面上客气€€客气€€也€€就过去了,贺驰却半分眼色都没给,道:“苏先生,我还要赶飞机,就不打扰了,我的公司就在楼上,如果您有兴趣,可以联系我的助理,让他带你们参观。”
言罢,站起€€身来,道:“我先告辞了。”
苏先生自知刚才€€多余一问,自讨没趣,轻咳了一声,低头喝水,贺韵和两人告罪,跟在贺驰身后也€€走了。
贺驰坐回了车上,副驾驶被贺韵拉开了,他看着她坐进来。
“贺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