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尤物 第34章

那就是后话了。

直到见了许念,方振才将心头的那股子郁闷完全抛开。

怎么会有如此顺眼的一个人,斯斯文文干干净净,天生就该宜家宜室。

可实际上,今天的许念只穿了件简单的藏蓝色西服套装,连领带都没打,领口的扣子系在第二粒上,把雪白的脖子遮得严严实实。

殊不知这身自认为“安全系数”极高的打扮,落在对方眼里却有种说不出的诱惑。

这叫什么来着?

方振在脑海里翻出一个词€€€€禁欲系!

“许经理最近又忙什么?看着可是比上次还瘦了。”

他殷勤的给许念拉椅子,却被对方嫌弃的躲开了。

选了张稍远的位子坐下来,许念不冷不热地回道:“瞎忙,不如方总日理万机。”

“嗨!许经理这话说得,我就是再忙也不能把你耽误了啊。”

方振蹬鼻子上脸,给桶颜料就敢开染坊。

许念真真是硬着头皮来的,要不是彦鹤说方振跟那位“杨白劳”是同学,他打死也不会主动跳火坑。

酒店是方振定的,一家专做苏州菜的米其林餐厅,环境体面服务周到,口味小酸小辣小甜,样样都有,也样样都不那么尽兴。

唯独一道鸡汤干丝不错,可惜许念没什么胃口,勉强喝了个水饱,见方振大快朵颐,不禁有些懊恼。

“许经理不是爱吃甜的吗?”方振也看出他心不在焉,抽了餐巾一抹嘴,抬看过去。

许念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直言,“方总,我听说您跟林安的聂总认识。”

方振嚼着一块又弹又粘的鲍鱼,点头“嗯”了声。

许念看他还在摆谱,当真如坐针毡,这饭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求人办事么,无非就是放低身段,说些恭维话,能办就办,不能办对方总不至于刁难自己。

可方振的态度就是让许念觉得受到了羞辱。

还不是在明面上的,是那种暗戳戳的,叫人想发火都没处发。

“方总,这次算我唐突,您胃口好慢慢吃,就当我们今晚没见过。”

许念说罢就要起身,被方振赶忙喊住,“看你这急脾气,我什么都还没说呢!”

许念捏紧拳头,站在离方振半米远的位置上,扬着下巴不卑不亢。

方振看他这模样,摇着头笑起来,“早该知道,许经理是受不得半点委屈。”

许念阴沉着脸回,“方总哪里话,这会儿我不正受着呢。”

方振笑得更开,示意他先坐下,自己则走向屏风后,取了一壶清香淡雅的绿茶,亲自为许念斟满。

“我明白你对我印象不好,今天请你来一是想要听听你的诉求,二么,也是为了赔罪。”

许念狐疑的盯着他,犹豫着该不该喝。

方振笑了笑,没在意,重新做回椅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把玩着杯子里淡黄的茶汤,缓缓开口:“这龙井是再寻常不过的百姓茶,可就是茶叶,出身也分三六九等。最常见的西湖、越乡、大佛,这几样寻常人都喝得起,图的就是一个性价比。再往上要数钱塘、越州,买它们就得花个大价钱,是专门给人用来打点关系。最最好的当属狮峰,雨前是上品,明前是珍品,样样儿都不带差的,有市无价,非得是登天前拿来孝敬神佛,寻常人没那个命享用。”

方振说着,举杯一抿,咂摸着舌根的回甘,向许念抬眼一笑,“人么,跟这茶树也没什么不一样,都是同人不同命的,许经理,你说呢?”

许念垂着眼眸,手指摩挲茶杯片刻,轻声笑了下,“方总的意思是,我得感激自己命好,不然早就给人‘贱卖’了?”

方振闻言一怔,继而抚掌大笑,笑得眼角的皱纹都露出来了,“许经理真是风趣!”

第48章 什么狗血,这叫童话故事

“方总过奖。”许念面不改色,眼神里透露出显而易见的警惕。

“茶凉了。”方振随手弹下杯壁,向他提醒。

“那就倒掉。”许念满不在意的挑了挑眉梢。

方振目光暗了下,很快又换上副苦笑,“这么好的茶,浪费未免太可惜。”

许念也笑了,举起杯子当着对方的面将茶水倒在了地上,“实不相瞒,我呢就是个俗人,对这些茶啊道啊的一窍不通,对我来说,喜欢的才叫好,不喜欢,任他身价如何高,也只是几片树叶。”

这话多少有些损人颜面。

可不知为何,方振听后不仅没生气,反倒心潮澎湃,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说得好!”

两人明明滴酒未沾,他的脸上却泛起潮红,拍着手为许念叫好。

许念隐隐皱了下眉€€€€这可怎么办?自己没遇到过这么油盐不进的人啊。

换而言之,方振的无耻已经超出了他这二十六年的认知,他已经开始打退堂鼓。

“说实话,你要找的那个人,我的确认识,”方振不兜圈子,锐利地看向许念,一改方才懒散的态度,直言道:“你能来找我,想必也是在陆文州那里走不通才行的下下策。”,

许念不否认,等待他将话说完。

方振靠向椅背,双臂抱在胸前,更加肆无忌惮的视女干,“许经理,我这人不做赔本买卖。”

许念不自觉将脚步后撤,是一副随时准备逃的架势,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问:“方总想要什么?”

方振猛地起身,趁其不备一把握住了他搭在桌上的手,“许经理,给个机会。”

许念的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不动声色将手抽回,放在桌下攥成了拳头,嘴角留着一抹讥笑,“方总,你是有家室的人,在外说话得多注意。”

方振饿狼一样盯着他,眼睛里都在冒绿光,“做这事儿就是得背着人才行,这偷的滋味许经理要是不懂,可以回去问问陆总。”

许念面色一白,当即就要翻脸,不料方振却笑着坐了回去:“你是不是觉得这才是我该说的话?”

许念不懂他要干什么,但看神情明显已经不悦。

“许经理,我实在是喜欢你,”他话锋一转,居然开始向许念表白,言语郑重,目光都变得真诚起来,“我知道过去对你多有怠慢,即便你不来找我,我也会主动约你,只是我名声不好,你大约也不会答应,兴许还会对我起疑心,这才用了些小手段。”

不愧是老江湖,连人心都能拿捏得这么到位。

对方如此坦率,许念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暗骂方振这招直球打得实在妙,若是再拒绝,恐怕自己都会过意不去。

见许念沉默,方振的脸上没有半点得意之色,他满目期待,如同一个等待心爱人答复的愣头青年,生涩又紧张。

良久,许念才重重叹了口气,眼眸垂着,长睫毛发出细微抖动,“方总,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逼迫良善之人就范其实很简单,只要给他足够的愧疚感。

方振起身走去,在许念面前蹲下,如同信徒般仰视着对方,“我想请你给我们两个小时的相处时间,这两个小时里我绝对不会对你做任何事,你只要陪着我,哪怕不说话也行。”

许念在脑海反复确认这话是否可信。

最终,在方振热切的目光中沉默的点了点头。

两人在服务生的注视下一前一后走出包厢,方振让许念在门口等他,自己去停车场开车。

片刻后,一辆超酷的黑色摩托停在了许念面前,优雅的流线型车身,车前标是张扬的金色斗牛。

就在许念愣神的功夫,换了身机车服的方振将一顶黑色头盔向他丢去,“上来,带你兜兜风。”

这摩托车着实扎眼,四周已经开始有人围观,许念怕被认出,忙将头盔带上,用一种十分别扭姿势的跨坐到了后车座。

方振发动油门,速度不快,应该是想让对方先适应。

两人行驶在深夜的街道上,夏风从四面八方贯入,许念第一次坐摩托,心里还是有些怕,两只手正不知该如何放时,被前面的方振抓着搭到自己腰上。

“不开快,以防万一。”

许念没听他的,自己在后方摸到了一根算是牢固的杆子,紧紧握住。

方振在头盔下笑了笑,猛地提速,将许念重重晃了下,令他不得不抱紧自己的腰。

“我要下车!”他在狂风中大喊。

方振装模作样的问,“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说罢,再次提速,载着许念一路驶离市区,开上了高架。

许念拼命抱着方振的腰,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对方背上,他不是有意的,他是真的怕,这速度得有一百二十迈!

与汽车不同,摩托车所带来的感受更直观 ,加之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V8发动机,顷刻间就能化身咆哮的猛兽,在夜色遮掩下肆无忌惮狂奔,用雷霆般的速度,向所有被它远远甩在身后的车辆展示着卓越的性能和强劲动力。

然而这一切,许念都无暇顾及。

密封性良好的头盔能够遮挡狂风,却无法掩盖那震耳欲聋的嘶吼,铺天盖地的呼啸声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让许念感觉自己的心脏几近爆炸。

也就是在转瞬,天空毫无征兆的降下阵雨,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头盔上,他听到方振高声大喊,“阿念!把头抬起来!”

许念甚至来不及责备他对自己的称呼。

慌乱中下意识抬头,透过墨色的挡风片,他看到了无数闪烁着银光的雨点向自己袭来,疾风将倾泻雨水吹成幕帘,而此刻,载着二人的黑色车身如同一只穿云破月的箭,以迅雷之势冲出重围。

刹那间,一股激昂澎湃的情绪充满许念全身,就连血管里的血液都在沸腾。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经历,许念仿佛听到了锁链断裂的声音,他学着方振的样子将双臂伸展,任由大雨磅礴冲刷身体,放肆大笑起来。

整整一个多小时,他们在无人的公路上驰骋,身边除了风雨,便只剩下自由。

许念仿佛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梦醒,他对方振的印象也稍稍有了些改观。

站在最初离开的酒店前,许念将头盔还给方振。

方振没有收,透过眼角的鱼尾纹,不难猜出他此刻应该是笑着的,“收下吧,”他对许念说,“当个纪念。”

许念也笑了,难得发自真心的向方振道谢:“谢谢你。”

方振注视着他明亮的双眼,心有不甘,“真想把你一路带回去。”

许念知道他只是在贪嘴上便宜,也打趣:“带会去也没用,我有腿,可以自己跑。”

方振将双臂搭在机车的挡风板上,歪过头痞痞的笑,“说真的,考虑考虑我。”

许念笑着摇了摇头。

方振“害”了声,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抬手一挥,“走了!”

许念怀抱着头盔目送他离去,直到对方完全消失在马路尽头,才转身走回酒店。

此刻他算得上是落汤鸡,向服务生要了手巾,边走边将头发上的雨水擦干,“我是两个小时前在花开富贵吃饭的人,来取剩下的茶叶。”

服务生一路引他到包厢,从柜子中端出一罐精致的龙井茶。

许念打开盖子嗅了嗅,没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便问:“刚才泡的茶水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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