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角度来说,母子俩都是一样的倔,认定了的事谁来劝都没用。
许昕怕吓坏孩子,毕竟,这或许是自己人生中最后一次春节。
与往年一样,许念给小护工包了个大红包,不同的是,今年他给对方放了长假。
那天从医院出来,他就跟陆文州聊过。
希望对方能至少给自己一周的时间,他想要留在医院,与家人一同过个团圆春节。
陆文州听后没有给他确定的答复,只是在除夕这天很早就回了祖宅,美其名曰体验一把热闹氛围,可做的,都是曾经许念负责做的事。
这期间两人一直都没联系,就连拜年短信都没有。
对此整个陆家无人敢问,就连文惠都是偷偷给许念发祝福短信,却只字不提他与陆文州如何。
大约有五六年了,许念第一次在母亲身边过年。
他竭尽所能的为自己的家人奉献一切,看春晚、放烟花、带着许昕和宋淞还有女儿一起去庙里祈福。
可当宋淞好奇他抽到的是什么运势签时,却被他笑着藏了起来。
眼下许念很知足,那些爱自己的人,和自己爱的人都在身边,还有什么是比这更让人幸福的呢?
初三这天下了场大雪,趁着雪停的空当,他将母亲接回了自己的小公寓。
望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儿子和“儿媳”,许昕隔着口罩亲了下坐在自己膝上的孙女,“芸芸,爸爸就拜托给你了,替姥姥照顾好他啊。”
许芸睁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懵懂无知的听许昕对自己嘱托,片刻后一咧嘴,笑了。
许昕走的这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万里无云,阳光普照。
陆文州一早就接到了医院电话,赶到殡仪馆时人已经推进去火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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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压抑的等候室里,宋淞正抱着许念的肩膀低声安慰,两人离的距离挨得很近,许念偶尔会点一下头当作回应。
陆文州就站在门外远远看着,直到广播开始叫号。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迈进去过一步。
下葬时宋淞和孩子不见踪影,是许念跟几个修坟的师傅一起树的碑。
望着那张小小的黑白照,许念抱着母亲的墓碑不肯撒手。
他将脸贴在上面,泪水落在汉白玉的石碑上,在下滑的过程中就结成了冰晶。
耳畔唢呐声响,噼里啪啦的炮仗如同打在人心上,烟雾缭绕间,他仰起头,注视着被旋风带走的飞灰,直至那些脆弱的黑色纸屑消失在万米高空,不复存在。
他才难过的想,从今以后,这世间将再无归处。
没有太多时间留给他感伤。
擦干眼泪,许念低头看向腕表,嘴角难得的动了动。
现在这个点儿飞机应该已经起飞。
大洋彼岸,有人将代替他照顾他的家人,直至完全脱离危险。
而此刻,他所要做的,就是直面自己逃避了十多年的梦魇。
他已经没了软肋,从此刻起,他将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与男人做个了断。
哪怕将是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陆文州先一步下山,安排送葬的其余事宜,就在他将秘书打发走后,抬头见刺目的阳光下缓缓走出一人。
半月来头一次,他终于再一次在许念的脸上看到了笑容。
可他并不高兴,甚至有些心痛。
他想,他的爱人一定累坏了,失去亲人的痛苦让对方看起来是那么的憔悴不堪。
紧跟着他又想,或许自己应该更宽容些,再多给两人些时间,等到事情过去,他可以好好倾听对方的诉求,而不是总逼他接受自己的想法。
带着这样的念头,陆文州举步上前,递出了迎接新生活的手。
第61章 愚钝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再见过许念。
送走母亲的第二天,他曾希望同陆文州坐下来谈谈,将两人之间的问题开诚布公,得到的结果却是对方一味的回避。
直到头七这天,许念从公墓回家,在陆文州的办公桌上发现自己这些年向境外的汇款记录。
一瞬间他头皮发麻,将厚厚的一摞纸全部摔在了男人身上,如同一头咆哮的野兽,在纸片漫天中向对方质问,“你凭什么调查我的隐私!”
陆文州的脸颊被锋利的纸张边缘划出一道浅浅的血口,不是很疼,所以没察觉,只是平静的注视着许念,问道:“你呢?这么多年还不是一样瞒着我与秋家的女儿联系?”
是的,六年前陆文州的那场棒打鸳鸯并未令二人放弃,在了解了许念当日为何会爽约,秋月白对他更加欣赏,而许念在得知秋家的不幸遭遇后义无反顾的选择伸出援手。
即便无法再作为恋人相处,他们也是多年挚友。
秋月白感激许念的帮助,是对方在她的家族落寞后继续接济她的学业和生活。
所以,当许念请求秋月白收留并保护自己的家人时,她毫不犹疑的答应了。
对于陆文州的问题,许念觉得不可思议,皱着眉头审视面前的男人,理直气壮的反问:“我是一个成年人了,我有选择自由的权利,凭什么要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你?你又有什么权力命令我?”
这话题谈不拢。
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僵局,陆文州不知这算不算许念迟来的叛逆期。
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对方一直都在扮演一个乖巧懂事的情人角色,当别人家的父母因孩子的青春期而头疼时,许念从来不会展现出半点反抗。
他总是跟随在陆文州身边,低眉顺目,有求必应,这也导致陆文州从未想过,或许那些绵软与服从都是对方装出来的,棉花团下藏着的,其实是一根剧毒的针。
“我没有不允许你结婚,”可怜的老男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跌坐在椅子中,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面色颓然:“你至少要与我说一声,过去不让你同秋家的姑娘接触,是因为当年秋家债务缠身,她到底是不是出于目的才接近你的,谁都不知道。现在你又要跟一个不干不净的人结婚€€€€€€€€€€€€”
说到此,陆文州深吸一口吸,抬眼看向许念时,目光中带着隐隐哀伤,“阿念,你跟他上床的时候就不觉得恶心吗?”
他的意思很明了€€€€我把那么多好东西都给你了,你却一样都不稀罕,偏偏要去捡垃圾吃。
换谁谁不心寒?
显然,许念并不这么认为,他无法理解陆文州的话,甚至觉得十分可笑。
他将垂在身侧双手默默捏成拳,面带嘲讽的看向高高在上的男人,“恶心?陆文州,你不觉得比起她,你才是最让人恶心的那个?她至少是迫于无奈,你呢?滥情、下作、谎话连篇!一想到曾经差点对你动过真心,我就觉得自己简直蠢到家了!”
这些话藏在心底足足快十年,总算得见天日。
陆文州诧异的注视着许念,如同从未认识过对方。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他再无法压制愤怒,将摆放在桌上的事物全部一扫而空,伴随着显示屏碎裂的声音,来到许念面前,居高临下,如同一头即将喷火的怒龙,双目赤红的盯着对方。
眼下,曾经温顺得像是羊羔的爱人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勇敢、倔强,带着从他那里继承来的寸步不让和视死如归的战士。
他为他的家人而战。
这一刻,陆文州悲哀的发现,自己手里再没有任何能牵制住对方的绳索,他听到许念用轻蔑的口吻问道:“怎么?你又要打我了?”
对于对方的步步紧逼,陆文州毫无办法,他只能缓缓转身,踩着满地狼藉,重新坐回到椅子里,“我不会打你。”
他疲惫的揉着眉心,独自忍受着怒火燎原后的满心悲怆,神情绝望而痛苦。
许念站立在原地,目光坚定,没有半分退缩。
良久后,他见陆文州开口,“从今天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踏出这个房间半步。”
对于这样的惩罚,许念没有半分意外,只是为两人的过去而惋惜,“我以为,我们会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陆文州咀嚼着最后四个字,莫名笑起来。
他再次起身,踱步来到许念面前,为对方将胸口的衣领抚平,“阿念,你忘了你的身份,忘了这些年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粗糙的指腹滑过柔软的脖子,一路向上,直至来到耳垂附近,不重不轻的揉捏着,“一个靠着爬床的贱货,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好聚好散?”
许念的眼眶刹那间变得通红,如同被硬生生撬开的贝类,被迫在太阳下暴露出腐烂不堪的内里,他怒不可遏的低吼:“滚!”
陆文州没有顺从,眼下没有解决办法,不如就将答案交给时间。
这些年装够了的何止许念一人,他也在压抑着自己的本性。
既然已经被讨厌,那不如再做得彻底些。
就从今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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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两头困兽,彼此撕扯不休。
许念被锁在房间内,脚上带着镣铐,链子很长,能从床头一直延伸到卫生间都有富余。
并非是什么善举,而是为了方便行事。
有时候是在床上,有时候是沙发,甚至偶尔会被抱到窗前,不论时间地点,都随施暴者心情而定。
巨大的落地窗,没有窗帘的遮挡,甚至能看到园丁在花圃中劳作的身影。
许念觉得对方似乎特别喜欢这种,在光天化日下行凶的感觉,过去也是,危机感带来的精神刺激能让陆文州获得双倍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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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不是总这么顺利。
像是对过去的疯狂补偿,许念头一次对陆文州的变态有了一个准确的认知。
被囚禁的一周后,陆文州将一名漂亮的男孩带回家。
许念一看就知两人要干什么,所以他识趣的躲开了。
不过房间总共就这么大,即便躲也多不远。
他躲在柜子后的将身体蜷缩起来,没多久,耳畔就传来听到陆文州沙哑的声音,“宝贝儿,想不想玩点别的?”
男孩笑得很好听,继而铁链声响起,许念不得不从柜子后走出。
“我好像认识你。”男孩望着许念的脸打量,就在他即将发出那两个音节时,被陆文州冷冷打断,“你老板没给你讲过规矩?”
男孩知道自己犯了忌讳,当即闭嘴,再次跪倒在陆文州面前,谄媚的笑,“您吩咐。”
陆文州指了指他身后,男孩会意,却将许念吓了一跳,嘴里不停说着“不用不用”,脚步后退,直至脊背顶在墙上,他的脸色已经白成了一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