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的僵硬相比,男孩像条无骨的蛇,轻而易举缠了上来。
这一刻,许念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男陆文州,见对方满脸漠然,如同在看一株花,一棵草,或者,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文州,”他低声哀求,停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绝望中,他不得不放弃尊严,颤抖着嘴唇再次呼喊,“大哥,求你。”
或许在心底,他对男人还存有一丝期待。
幸好,他赌赢了。
陆文州暴躁的将男孩赶到一边,口中骂骂咧咧,“惯得一身娇气!跟女人上床时怎么不见你有这么多毛病?”
许念默默忍受,眼泪一刻不停的往下流,他想这就是地狱了,再不堪也不过如此。
谁料,没过两天,他亲爱的哥哥又为他带来了新的惊喜。
某天傍晚,男人突发善心将他带出门。
许念被包在厚厚的羽绒服里,被迫与陆文州手牵着手,来到超市,如同寻常夫妻那般挑选食材。
有熟人上前打招呼,在见到许念后不禁惊讶,“半月不见许经理可真是瘦了。”
许念无精打采的笑了笑,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一旁的陆文州打趣,“别人过年长胖,他嘴挑,什么都不吃。”
那人揶揄:“肯定是你这个当哥的不上心,净挑人不喜欢的买。”
“我还不上心?”陆文州似不满,抬手在许念尾骨处一拍,“阿念,你喜欢吃什么?”
许念险些被他拍得摔倒,好在对方眼疾手快将他扶住,这才发现许念的手心里全是汗,身体抖动得不正常。
“这€€€€€€€€€€€€许经理是不是病了?”那人疑惑,再看许念脸颊,果然火烧似的通红。
陆文州眯着眼睛催促,“阿念,人家问你话呢。”
许念不得已,只能点了点头,他没办法说话,必须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发出呻吟。
两人在超市逛了一个多小时,直到上车,他一直绷着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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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州盯着他的双眼审视良久,如同溃败般,发出长长的叹息,“阿念,过去你这么看我,我心里不知多喜欢。”
说着,低头吻了吻许念的嘴角,如同过去做过的千百次一样,唇齿厮磨间,他的话语轻如吐息,却又带着恶狠狠的戾气:“可我一想到,你就是拿这双眼睛骗我的,我就恨不得把它们都挖出来!”
多恶毒的诅咒。
许念痛苦的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他仍旧是一脸无动于衷,“我没有对不起你,陆文州,或许最开始我的确用错了方法,可这么多年过去,该弥补的我都弥补了,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没有在意,把我的心踩在地上好玩吗?”
有些话说出来就像被重新撕开的伤口,甚至能嗅到空中弥漫的血腥。
“我说过了,他们与你不一样。”
惨淡的灯光下,仍有人在做着苍白辩解。
“你还是没有明白。”许念盯着地板上二人的投影,扯了扯嘴角。
这一瞬,他竟然觉得男人有些可怜。
“一心一意”,于常人而言再普通不过的感情,对陆文州来说,也许一辈子都学不会。
第62章 我用什么把你留住
在之后的日子里,许念活得像是一缕游魂,不哭不闹不吵不叫,对于外界的迫害毫无知觉,身体也越发消瘦。
这让陆文州不敢再碰他,有时两人用背后的姿势,他能摸到那些€€人的肋骨,可面对面时,又会被对方过分突出的胯骨撞得生疼。
慢慢的,族中开始有人出言相劝,就连一向瞧不起许念的陆文强都会来提醒,别真弄死了,毕竟是条人命。
对此陆文州不予理会,短短一月间,他变得越发暴躁,身上的戾气重到遮都遮不住,刻薄且一视同仁,哪怕院子里的老鼠见了都要绕道走。
天气好时,他也会将许念抱出来晒太阳。
两人同披一条毯子,坐在屋外的紫藤架下,许念依偎在他胸口浅眠,长长的睫毛被微风拂过,无声无息,如同一条搁浅在岸边放弃了挣扎的鱼。
唯有陆文州清楚,事实并非如此,他的爱人只是在用这种自残的方式表达抗议,只要让对方看到哪怕半点希望,他都会立刻活过来,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天前下人在后墙发现了一些藏起来的砖块,那是园丁用来修葺前院的花圃,绝不该出现在这里。
下人将此事汇报给陆文州,当夜,许念得到了一顿有史以来最严酷的折磨。
他倒在地毯上奄奄一息,听对方用怜悯的语气劝道:“多替你老婆孩子想想,她们才过了几天好日子,你也不希望我真的把人接回来吧?”
对于男人的威胁,许念当即就甩了对方一巴掌,厉声质问:“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陆文州觉得可笑,望着眼下愤怒到颤抖的人,他满不在乎的扬了扬眉稍,而后一把掐住了那条柔软脆弱的脖颈,直至对方发出垂死挣扎,才恶狠狠道:“那就来啊!阿念,咱们谁都不要放过谁!”
他不在乎许念是怎么看自己的,或者说,他已经别无选择。
为了防止许念在自己外出时逃走,陆文州命令家庭医生带来了一些会让人沉睡的药物。
由此,许念开始变得浑浑噩噩,睡着的时间总比醒着的时间长。
有几次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睡午觉,可一觉醒来已近午夜。
身旁传来轻微鼾声,他在黑暗中注视着对方的眉目,看得久了,恍惚间会忘记眼下的是谁。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文慧也想来探望,每一次都被下人挡了回去,“大爷说了,谁也不许进院子。”
于是她用糖果贿赂了一名远房的孩子,让小孩帮忙翻墙。
许念在阳光房里坐了一整天,时睡时醒,日落时分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费力睁开眼,见到玻璃门外站着一个满脸焦急的女孩,他对她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头一歪,再次陷入沉睡。
这样的许念让文慧害怕。
兴许用不了多久,这个有着无限包容,笑容温柔的哥哥就会永远离她而去。
想到此,文慧的眼泪瞬间都涌了出来,拼命拍打着玻璃门,试图将对方唤醒,却引来了院子里的下人。
许念被外面的争吵声吵醒,这次,他盯着文慧看了很久,他想自己应该是认识对方的,可无论如何都喊不出那个名字。
下人们强硬的将这个歇斯底里的大小姐“请”出院子,文慧不死心,转头跑去敲三太爷的门,扑通一声跪在老爷子面前,哭着哀求,“您去救救阿念吧,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
“你说谁要死?”
屋里头传来沉闷的质问。
文慧登时打了个哆嗦,抬眼就见三太爷身后走出一人,冷面阎王似的盯着自己看,不是陆文州又是谁。
“大哥。”
文慧甚至不敢与他对视,心里毛毛的,怕极了。
印象中陆文州是很少发火的,最近不知怎地,就像换了个人,眼里容不得半点错。
她想起前天文斌就因倒洒了酒,被对方当着一众叔伯的面摔了杯子。
想到这,文慧觉得委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他们原本是多么和睦的一大家子,那个平易近人的大哥去哪儿了?
三太爷心疼自己这个幺孙,拉起了地上的文慧,打发身后的陆文州赶紧回去,末了叮嘱一句,“差不多得了。”
文慧挽着老太爷的胳膊站在房门前,一直目送那道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才听身旁的老人叹息,“你大哥也不容易,我们就不要再逼他啦。”
一向天真的文慧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明明是所有人都在忍受大哥的坏脾气,他还有什么不容易?
殊不知,她的家族此刻正面临一道生死攸关的难题。
房地产行业的崩溃速度远超陆文州最开始的预期,眼下公司刚刚完成并购,恒科的债务尚未还完,就要面临巨大的内部资金问题。
他是当家,必须担负起守护族人责职责,让他们衣食无忧,生活富足。
在最开始,从老太爷手中接下那些权力时,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祖宗的基业会断送在自己手里。
怪只怪他太贪心,什么都想留住,什么也都留不住。
最近他总在失眠,与之相反,许念睡得很好,他会在被子中握住对方的手,感受爱人温暖的体温,以及手心中细微的汗,唯有此时,才会感觉稍稍踏实些。
如今他已不再奢求对方的爱,他只要他活着。
那是支撑自己走过漫漫长夜的力量,他在用许念的存在填补自己疲惫且残破不堪的心。
其实不用文慧说,陆文州也觉出许念最近不太正常,整个人迟钝得要命,有时两人说着说着,他会突然停顿下来,然后过了很久,满脸茫然的问自己,“你说了什么来着?”
陆文州以为是用药问题,但当他向医生询问时,对方很肯定的答复,那只是些很普通的助眠剂,即便服用过量都不会对健康造成任何伤害。
他建议对方空闲时多带人出去走走,最好是去正规医院做些精神疾病方面的检查。
这让陆文州感觉更加亏欠。
握着许念垂在身侧的手,他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疲惫的想,或许真的应该带阿念做一次系统体检,毕竟他们还有那么长的余生要一起度过。
元宵节过后,江城迎来了新一股寒潮,大雪连下了三天,直到第四天凌晨才停。
这天早上,许念被人从睡梦中唤醒,睁开眼睛,见对方已经穿戴整齐,像是要出门。
他没有多想,昏昏沉沉的仰起脸,如同往常一样等待着吻别,却听对方有些好笑的问:“今天想穿什么?外面冷,穿羽绒服好不好?”
许念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你要带我出去?”
陆文州捞起了搭在沙发上的大衣,挂在臂弯,目光温柔,“你忘了,今天是你妈的七七。”
从母亲离开,满打满算也还不到两个月。
许念有些奇怪,原来时间过得这么慢?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
车子停在公墓外,司机老刘陪着许念烧纸祭拜,陆文州没上去。
他站在路边抽烟,白雪折射出刺目的光,恍然间令他记起,下葬那日,也是这么个风和日丽的大晴天。
许昕并非许念生母,是从小照料他长大的保姆,雇主死后,她带着孤苦无依的小主人回国四处讨生活,直到被陆震,也就是陆文州的父亲找到。
说是贪恋荣华富贵也好,挂念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也罢,她最终没有选择拿钱离开,而是留在了许家。
那天许昕将陆文州喊到病床前,聊了许多过去往事。
陆文州明白对方的意思,她在提醒他,要注意自己与许念的身份,以及,整个陆家对许念家人的亏欠。
可怜的女人,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血脉操劳半生,就连死亡,都被她拿来当做保护孩子的筹码。
许昕要陆文州对自己发誓,这辈子都不准碰许念一下,若是违背,她做鬼也不会放过对方。
悲哀的是,她并不了解自己这个“继子”,也不知道,早在很多年前两人就已经跨过了伦理的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