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辞换了身红袍劲装,黑金折扇抵在胸前,马尾高高竖起,用一根深蓝色的发带系着,折柳剑悬挂在腰间,瞧起来是潇洒意气的好模样。
他没有戴冠,因为原身及冠那年并不受重视,因此没有行冠礼,季辞自觉没文化,所以也没有给自己取字。
再加上他不会用发冠束发,便一直是用深蓝发带凑合。
好在就算他用发带把头发扎得乱七八糟,小师弟也会沉默着帮他梳理。
总归是不用自己动手了。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他们便拿着那块玉,成功从道宗出来了。
下山门的时候,季辞没忍住,回身看了一眼。
怪石嶙峋,建筑耸立,金顶白墙,玉砖黛瓦,这是道宗的排面。
这是天下修士心向往之的圣地,却不是季辞的。
他心里清楚,只要出了这座山门,之后他便永远不会回来了。
这么想着,季辞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拱手礼,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下到城镇之后,他们买了一辆马车,又雇了一名车夫,朝着大梁皇都前进。
……
大梁皇都离荆楚极远,他们快马加乘过去,中间不休息,也才到荆楚边界的一个小村庄。
这村子是个荒村,但能看出曾经的规模其实还算大。
少说也得有个两百多户吧。
此时已经是深夜。
这辆马车内部并不多舒服,再加上空间狭窄,在这里面过夜的话,不仅拥挤,还容易着凉。
这么想着,季辞便掀开车帘,朝前面的车夫说道:
“大伯,先停车吧,我们到村子里去寻个住处。”
闻言,马车便停了下来。
季辞拽着秦珏的袖子一起下车。
这里黑灯瞎火的,风一吹便冷的冻骨头。
季辞朝着手心呵了口气。
金秋九月,正是夜间寒凉的时候。
察觉到季辞的状况,秦珏便将他的手拢在自己掌心,渡过去一些热源。
季辞终于舒服了一些,顺便也有精力胡说八道:
“小师弟,你说这里是为什么被荒废的?”
季辞的目光落在荒芜的田地上,若有所思:“啧,真阴森,像个鬼村。”
秦珏轻笑了一声:
“难不成师兄还怕鬼?”
听到这话,季辞微抬眉梢:
“怎么可能,你师兄我,无所畏惧。”
再说了,他手底下还有一只明远呢。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些房屋的影子。
几只乌鸦掠过树梢,惊落了几片枯败的树叶,独属于乌鸦的粗粝嗓音在半空中响起,倒真给此地多添了几分阴森之感。
季辞抬起眸子,另一只手按在剑柄之上。
第78章 他不靠谱,他的灵剑也不靠谱!
或许是他太敏感了,但是这个地方给季辞的感觉其实并不是很好。
有些过于阴森了。
他眺望向远处的房屋,转过头说道:“小师弟,我们先过去吧。”
不管前面是有人还是有鬼,都不重要。
因为季辞手中有剑,他已经不是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个软弱的小菜鸡了。
他的剑沾过人血!帅的嘞!
这么想着,季辞便定了定神,主动走到前方开路。
这个村子到底是怎么废弃的,光看外表还真看不出来。
季辞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的靴子边缘都沾上了湿润的泥土。
他颇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两指捏成诀,一抹红色的火光显现,照亮了部分前路。
此时已经是深夜,明月被乌云遮住,透不出半点光亮,就算抬起头也只能看到一些若隐若现的影子。
季辞带着后方两个人,就近推开一扇破败的房门。
“€€€€吱呀”一声,应当是上了年头,声响粗粝沙哑,很是难听。
跟之前的那几只乌鸦也差不多了。
季辞安慰了秦珏几句,接着便率先走进去,找到几盏烛灯。
点燃之后,便分散放在屋内大堂的各个角落。
渐渐的,这间屋子的全貌就显现出来了。
这是一户人家的祠堂,正前方墙壁上挂着灵牌和灵位,供桌上的各色摆件都结起了蜘蛛网,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种村庄人虽然多,但是并不富有,祠堂基本就安置在正进门的大堂处,颇有些与人犯冲的意思。
秦珏注意到了这一现象,便语气平淡地把这件事说了。
那车夫是个凡人,一听这话就有些慌张,不愿意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季辞手里拿着一把扫帚,正捂着口鼻扫灰。
听到车夫的话,便笑着说:
“大伯你且安心,不过是一个灵位罢了,怎么还给你们扯上风水布局了?先不说这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我们也只是到这里来借住一晚,再不济,我们两个修仙人士,还保护不了你一个人吗?”
季辞把一层厚重的灰尘扫到簸箕里,搁置到门口,埋怨似的看向秦珏:
“小师弟你也真是,好端端的,干嘛说出来吓唬大伯?”
见秦珏抿唇垂下眼眸,季辞便嬉笑着从自己的衣袖内摸出一盒蜜饯,用除尘诀去除手上的脏污后,便捏了一颗蜜饯塞进秦珏嘴里,权当是安慰。
随后,又把剩下的一股脑交给那车夫,笑道:“大伯你放心,若是你今晚上实在害怕,就睡到我身边吧。”
折柳剑自动出鞘,散发出一阵莹润温和的青色光芒。
季辞一抬下巴:“宝剑有灵,它会护我们周全的。”
那车夫颤巍巍地吃了几颗蜜饯,又看向灵剑,终于安下心来。
那边,秦珏面无表情地看着车夫手里的蜜饯盒子,眉头轻蹙了一下。
这间屋子里没什么可用的东西,因为废弃太久了,屋顶都掉了好些砖块。
季辞一个人跑到外面捡了些柴火回来生火堆,那车夫这才感觉全身回暖,给季辞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他往火堆里扔了耐烧的硝石,确保半晚上这火堆不会燃尽,这才盘腿坐下来。
秦珏坐在他边上,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像是遗世独立的仙人。
季辞撑着下颌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随后挑眉问道:
“小师弟怎么了,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他伸手戳了戳秦珏的脸蛋。
嗯,长大了,脸上没肉了,手感也没以前好了。
秦珏不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只知道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可惜。
他没太放在心上,故意低声说:
“那盒蜜饯,师兄怎么只给了我一颗?”
明明以前,只要有什么好东西,季辞都会第一时间给他大头的。
季辞略微一愣:“蜜饯?”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车夫已经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季辞给他的那一盒蜜饯。
见状,季辞只需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委屈的点,不由得失笑:
“你怎么还争起糖来了?不就是一盒蜜饯,你要是想吃,师兄日后给你做就是了。”
但要是不小心又像上次一样给整起火了,那就不是他的锅了……
季辞有些心虚地想。
接着又回忆起什么:“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吃甜的?”
那时候他给小师弟喂蜜饯,他还死闭着嘴巴不肯吃呢。
听见这话,秦珏不动声色地瞥了季辞一眼,结果就发现他家师兄眼底带着些促狭清亮的笑意,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秦珏耳根微红,矢口否认道:“我没有说过。”
他是不喜欢吃甜的,但那是师兄做的,那么大一盒,他没吃多少就罢了,师兄自己也吃的不多,结果就这样给了一名素昧相识的车夫。
秦珏想,就算是给他,都比给车夫好。
他这样耍赖的样子倒是不多见,季辞低低地笑出声来,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催促他快点休息。
秦珏没说话,默默闭上了眼睛。
秋风从屋外吹进来,车夫打了个寒颤。
季辞发现之后,便用法术将火堆往他那边移了点。
修仙之人倒是不怕这点寒风,但车夫是个凡人,总归是不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