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辞慢吞吞地把饭菜吃完了,上完药之后,便重新戴上围脖和手套,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宫殿院子里,秦珏正持着剑坐在石凳子上,眸光平静到有些呆滞。
季辞盯着他看了一会,说道:
“别发呆了,跟我出去。”
秦珏揉了揉自己被揍的快要断掉的腿,沉默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师兄身后。
从开始到现在,季辞都没有要去帮忙扶一下的意思。
开玩笑,现在要是扶了,那他的威严不就全没了吗?
好不容易打出来的伤,不就得让其在秦珏身上多待一会吗?
不能浪费了自己的辛苦付出啊!
季辞觉得自己十分有道理。
他之前就是对秦珏太好了,才会让对方行事如此猖狂。
季辞决心这一次让他长点教训。
不然以后要是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自己还得受伤。
季辞想起自己被磨破皮的大腿根,顿时就恨的咬牙切齿。
他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往前走。
但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秦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师兄,我们今天出宫是要去哪?”
话音刚落,季辞的脚步就停顿了一下。
不得不说,这个家伙很会影响旁人的情绪,尤其是影响季辞的。
他只要稍微示弱,语气放的轻柔一点,委屈一点,便能轻而易举地搏得季辞的同情心。
这一点,不仅季辞心里清楚,相信秦珏自己也十分清楚,并且很可能暗地里以此自得。
季辞不想让自己再落到秦珏的圈套里去,于是硬邦邦地说道:
“你不用管这么多,跟着我来就是了。”
说完,便继续向前走去。
一直到轿子载着他们出了皇宫,两人都没说上一句话。
季辞之前和车夫叮嘱过,这次出宫,目的地就是清净寺。
也就是若莲禅师所在的、全京城最富盛名的清净寺。
马车停下来之后,季辞下车,看到的正好是辉煌的寺门。
只能说清净寺不愧是有皇家撑腰的寺庙,庙宇的占地面积极大。
最前方是天王殿,内供弥勒佛;再往后是大雄宝殿,内供释迦牟尼。
另有观音殿、罗汉堂和地藏殿,规模极大。
殿中五树六花俱全,一抬头便是镶金的拱梁和天花板。
富丽堂皇,雕梁画栋。
“真是气派啊。”季辞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也不知道和皇宫比起来,哪个更宏伟一些。”
这话一出,守在寺庙门口的一名小沙弥立刻面露惊恐:
“施主,这话可不能乱说!寺庙是寺庙,皇宫是皇宫,二者怎能放在一起比较?”
闻言,季辞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微一挑眉:
“怎么不能?你们若莲禅师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毕竟是出入皇宫自由,还能和宫妃搅在一起的厉害人物啊。
那小沙弥似乎不明白这事为什么会和若莲禅师联系起来,想说些深,但是一看季辞的穿戴,终究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多说多错,这位施主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之人,轻易招惹不得。
见小沙弥闭了嘴,季辞便兴致缺缺,提腿朝着清净寺内走去。
正入的第一重殿便是天王殿,被供在首座上的弥勒佛笑容慈祥,眼睑垂下的弧度显得极为悲天悯人。
季辞只看了一会便垂下眸子,找到一个闲置的蒲团跪了下去。
他恭敬谦卑地拜完上香便站了起来,朝着身后一挥手:
“小师弟,过来。”
被忽略依旧的秦珏眼睫颤了颤,听话地走了上来。
他和季辞对视了一眼,很快就反应过来,乖巧地跪在了蒲团上。
拜完这尊弥勒佛之后,季辞转过头找到了一名和尚,直截了当地说道:
“小师傅,我找若莲禅师。”
那和尚道:
“抱歉,方丈他近日不见客。”
“不见客?”季辞追问,“为什么?”
那和尚面容平静:“方丈身体抱恙,正在静养。”
听到这话,季辞大吃一惊。
若莲禅师身体抱恙?怎么可能!
昨晚上他在床上扭的就跟陷进泥地里的小泥鳅似的,快活有劲的很,怎么可能今天就身体抱恙了?
总不会是强撑着潇洒了一夜,现在腰疼腿软起不来了吧?
季辞咳嗽了一声,将自己的思维掰回正轨。
他从自己腰间解下皇子玉佩,在和尚面前晃了晃:
“那若是陛下有命,派我来拜访若莲禅师一趟呢?”
看清那枚玉佩之后,和尚面部一僵。
在确认着玉佩不似作假后,和尚舒出一口气,转身道:
“二位施主,且随我来吧。”
他们穿过层层游廊,路上诸多假山清泉,竹林高木,季辞顶多欣赏两眼,之后就会移开目光。
这里的东西,还没有道宗那间小院子好看。
没过多久,他们就来到了一间偏僻的宫殿外面。
和尚敲了敲门,恭敬道:
“方丈,大皇子来访。”
话音落下,屋内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隐隐伴随着男人咳嗽的声音。
季辞心说这人身体真虚,还有就是这房子隔音真不好,连这么细小的动静都能被外面的人听见。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季辞抬起眼,正好和若莲禅师对上。
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端详这秃驴的面貌。
峨眉似剑,目如点漆,生就一副朗月清风的好相貌。
只是面色过于苍白,好似风一吹就会病倒。
奇了怪了,前几日见面的时候,若莲禅师似乎还没有病弱,怎么今日就成了这副样子。
季辞不由自主侧过脑袋看了秦珏一眼。
秦珏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不动声色往季辞的方向靠近了一点。
若莲禅师的目光在季辞脸上停留一瞬,最后双手合十微微弯腰:
“见过大殿下。”
说着,他便侧过身去,声音微哑:
“殿下请进。”
屋内,一阵冷风穿堂而过,带来阵阵凉意。
分明是寺庙正阳之地,却好像从没有生人住过般阴冷。
第127章 试试
“坐吧。”
若莲禅师的住所十分简陋,倒是和外面寺庙的富丽堂皇形成鲜明对比。
就连招待用的茶水都是最普通的茶叶,看样子也放了许多年了。
好在季辞也不是什么真正金尊玉贵的贵人,天底下所有的茶放在他面前,其实都是一个味道。
待季辞饮下茶水之后,若莲禅师才淡淡开口:
“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是所为何事?”
季辞将杯盏放在桌上,单手支颐,手肘撑在自己大腿上,看起来风流肆意,像个寻花问柳的公子哥:
“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找大师吗?”
他声音里含着笑意,听到人耳朵里,就跟情人呢喃的爱语没什么区别。
若莲禅师平静地看着他:“殿下还是不要打哑谜了,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
话音落下,季辞便露出一个笑容。
他转头和秦珏交换了目光,接着便道:“其实就是想问问,大师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病弱成这样了?”
听到这话,若莲禅师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