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边放着的其实并不是茶水,而是一味中药。
这番话让若莲禅师喝药的动作停了下来,不由自主开始细细思索,随后摇头说道:
“不知道,是怪病了,贫僧总是过一阵子身体便会出现问题,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季辞有些诧异。
他观察着若莲禅师的表情,企图从中找出破绽。
但很可惜的是,无论季辞如何努力,那张脸始终十分平静,就连疑惑的表情都分毫不差。
……难不成没骗人?
在若莲禅师出发去宫中和贤妃厮混的时候,他有想过自己的身体会出问题吗?
看着若莲禅师那张脸,季辞有些不知道如何问出口。
一是这张脸欺骗性极强,二是怕打草惊蛇。
于是乎,他转而换了个问题:
“大师对皇宫很熟悉吗?”
若莲禅师:“还好,只是陛下三天两头就会宣贫僧进宫讲经,最熟悉的应该是养心殿和御书房。”
闻言,季辞手指微动:
“那大师曾经见过贤妃娘娘吗?”
说完,他便认真端详着若莲禅师的神情。
若莲禅师微微有些讶异,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贤妃娘娘。
但看到季辞如此认真,他便也如实回答了:
“贤妃娘娘是陛下宠妃,经常在御书房替陛下磨墨,自然是见过的。”
“哦,见过啊。”
季辞说这话的时候语调放的很缓慢,尾音上扬,像是在说什么笑话。
若莲禅师敏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微微蹙起眉头:
“殿下说这个是要做什么?”
季辞端详着他的神情,发现若莲禅师面上竟然有隐隐的恼怒。
可惜在正事上,季辞从来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
尽管已经察觉出了若莲禅师的情绪,但他还是选择了继续问下去:
“大师何必动怒?我只是想问问你和贤妃娘娘的关系如何。”
话音落下,若莲禅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含着薄怒的目光看着季辞。
若莲禅师闭了闭眼:“不知贫僧是何处得罪了殿下,竟让殿下对贫僧污蔑至此。”
闻言,季辞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污蔑?”
“大师为何如此笃定是本殿污蔑了你?”
若莲掀起眼皮看着他,眸光清正:“清者自清,没有做过的事,贫僧不会认。”
“贫僧是出家人,殿下所以为的事情,有违戒律。”
季辞心说那可不一定,从古至今违背戒律的和尚多了去了,可不缺若莲这一个。
可惜上面这一番话明显是惹怒了若莲禅师。
他一挥衣袖将桌案上的东西收了起来:“殿下请回吧。”
季辞盯着若莲禅师看了一会,发觉从他身上是找不到问题所在了,便起身准备离开。
出门前,季辞抬起的手不经意地一扬,一道青绿的光点没入若莲禅师的手背,转瞬便消散于无形。
完事之后,季辞这才彻底收回目光,撩起衣摆跨过门槛。
“吱呀!”
大门被重新关上。
季辞没有在这里久留,而是带着秦珏回到了大雄宝殿外面。
清净寺内香客众多,路过功德箱的时候,季辞偏头问道:
“你带钱了吗?”
秦珏没说话,自觉地将自己的钱袋递给了他。
季辞从中掏了几颗碎银丢进功德箱,心道这佛祖要是给力的话,就多庇佑庇佑梁皇,不要让他一大把年纪了还被邪祟缠成粽子。
他心中是这么想的,便也这么直白地吐露了出来。
这话叫旁边的秦珏听见了,他犹豫了一瞬,说道:
“师兄,你这样佛祖可能听不见。”
季辞无所谓地笑:“听不见也得听见,既然清净寺建在京城,受皇家庇佑,那他们便是吃着皇家的供粮,拿着皇家的俸禄。”
“这世上哪里有拿了钱还不办事的道理?就算是诸天神佛下了凡,也得守凡间的规矩。”
这番话落下,秦珏便是一怔。
思索半晌之后,他笑了笑:“师兄说的是。”
这番言论倒是新奇,不愧是他家师兄。
二人交了香火钱,便走到了大雄宝殿的院子中。
这里种了一棵桃花树,金秋九月,这树却开满了桃花,桃粉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来,铺撒了满地,倒也不失为一种奇观。
桃花树下有个手拿木牌的小沙弥,季辞看到了,颇感兴趣地走了过去。
那小沙弥见有人来,立刻不动声色地站直了身子:
“两位施主,你们也是来求姻缘的?”
闻言,季辞微微一愣,接着便问道:“你们这寺庙里,还管人姻缘?”
小沙弥点头:“是啊,只要在这木牌上写下和心上人的名字,并挂在树上,便能和心上人永永远远,白头到老。”
季辞微抬眉梢:“这么神奇,不会是骗人的吧?”
小沙弥腼腆一笑:“多给寺庙添些收入罢了。”
“你倒是实诚。”季辞也没想到这小沙弥竟然承认了。
小沙弥挠了挠脑袋,将木牌递给季辞:
“施主来试试吗,一次十文钱。”
十文钱,说贵倒也不贵,但季辞还是有些犹豫。
可惜不等季辞犹豫多久,身后秦珏便代替他接过木牌。
秦珏认真地在木牌上写下自己和季辞的名字,侧眸看过来,见季辞在看着自己,便微微一笑:
“师兄,我想试试。”
第128章 话本
说实话,季辞没有想到秦珏竟然会信这些东西。
他歪了歪脑袋:“真的要挂这个?”
“嗯。”秦珏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垂眸看向季辞,低声说道:“我只是想试试,我想和师兄一直待在一起。”
听了这个回答,季辞存心要捉弄他,便故意取闹道:
“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要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来困住我?”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秦珏面上就出现了无措的神情。
他前不久才被季辞揍过,现在说话只会更加小心:
“不是的,师兄,我只是觉得这样做很有意思,很浪漫……”
他哀求地抓住季辞的一小片衣角,说道:
“话本子里也经常说,男女主人公会一起去寺庙求姻缘,师兄,我也想和你一起试试。”
见状,季辞“啧”了一声,伸出手揉了揉秦珏的头发:
“呦,这么可怜啊?”
秦珏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季辞看,里面水光润润。
就像是无声地在说€€€€是啊,他就是很可怜。
像只处心积虑求得心上人怜悯的大狗。
不过这招对季辞来说的确很有用。
他从小沙弥手中接过木牌,学着秦珏的样子在木牌上写下了自己和小师弟的名字,随后和秦珏一起挂在了桃花树上。
两块木牌紧紧挨在一起,下方坠着的红色丝带被风一吹,很快便纠缠的不分彼此,像是两尾忠贞且至死不渝的鲤鱼。
季辞随手拨弄了两下:“不错,还挺漂亮。”
说着,他转过头去看向秦珏。
果然在他眼底看见了不加遮掩的欢喜。
他在因为这样一件小事高兴。
季辞从前一直认为自己不聪明,但现在看来,秦珏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居然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去掉二十文。
此时的季辞绝口不提从前他拿着秦珏的荷包撒钱的事实。
从寺庙里出来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再像之前一样紧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