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媳妇熬成婆,一看那痕迹就知道了,被掐的。
苏氏啥也不敢说啊!如今她就靠着种夫家的地儿过活,虽是填不饱肚子,但好赖饿不死,娘家那边,哥哥弟弟们都娶了媳妇,她先头住的屋早给了三侄子住,没银钱盖房子,那三侄子都十几了也还得挤一起,她要是回去,也是没地儿。
可去化肥厂上了不过十来天工,她婆婆就不敢再对着她动手了,回来还主动的甚至有些讨好的问她累不累?煮了饭菜了,你快来吃吧!
苏氏那天晚上都不敢吃饭,就怕她婆婆在饭菜里放了耗子药。
后头天天的如此,不吃了肚子又饿,苏氏吃了婆婆煮的饭没死,一打听,晓得了,原来是村里的大婶上门来了。
“老姐,不是我说你,我听说化肥厂那边一月工钱有好几百文,你以后对着你家媳妇好一点。”
婆婆还拿乔:“怎么,赚钱了她还能越过我这个婆婆去了不成?让我对她好,又不是我亲闺女。”
这儿媳妇不是从自个肚子里出来的,亲不起来。
“你糊涂了,你儿子都不在了,你看你儿媳才多大岁?我前儿听着老李头跟她婆娘说了,说想来问问你儿媳。”
“怎么?这都给我老苏家生过娃了,不干净了他们也想要啊?”
“这话说的,寡妇难嫁,那也只是难,又没说一定嫁不出去,而且你儿媳有工作有工钱,李家有啥子不愿的,换你你嫌啊?”
还真不嫌,啥干净不干净的,家里穷得叮当响,能讨着媳妇都不错,这媳妇要是嫁进来,还能有份活儿€€€€€€€€€€€€
“所以你别再骂你媳妇了,哪天她要是受不住,走了,家里这几个小,可就得你跟你苏老大哥看顾了,你这把年纪了,还能干得动啊!”
“这€€€€€€€€€€€€这不能吧!她挺疼孩子的。”
“那这有什么,她不改嫁,自己有工钱,领着孩子出去过活儿就成了,凭啥的要在你这里受气?反正汉子也没了。”
汉子还在,那也是没啥,反正赚钱了硬气,分不分家,不分家我自己带着孩子外头过去。
老婆子一听,是这么个道理,当下就不敢再乱骂苏氏了,村里几人也是如此,晓得要指望儿媳儿夫郎过日子,那是伏低做小的,都把人当亲生的疼,不敢再像着以前那般了。
苏氏知道了,腰杆子也是立刻硬了起来,以前婆婆打骂不反抗,怕被赶,也怕传出去,人骂她不孝顺€€€€如今你是种老苏家的田,吃老苏家的,人啥样你,你都得受。
但如今不一样了,风向反了€€€€你个老婆子,如今靠着儿媳过活,你还打骂人,简直是不知好赖,我要是你儿媳啊!早分出去咯。
苏氏是日渐的明朗起来,眼里都不再是消沉麻木,到了化肥厂干活勤快得很,如今是有盼头呢!
……
赵哥儿在安和县那边跑了几天,各村长一动员,大家没再想着种稻谷了。
信大人。
大人说啥就是啥。
跟了赵哥儿回了准话,赵哥儿就回来了。
既然都同意继续种红薯,那工厂和养殖场就要建起来了,不能留着年后,年后老百姓要忙地里头的活。
可这会儿要回涸洲了,想了想,赵哥儿问了周哥儿:“这事我交给你办,你成不成?”
这几天赵哥儿都在传授经验,这没什么难的,就像在村里起房子一样,该请谁,在哪起房?地基打多深?灶台砌哪里,发个工钱,监监工,不让人偷懒,人镇上运了瓦片啥的来,看看,确定人没以次充好就成,做红薯粉需要用哪些东西,周哥儿都懂了,这些得找人做,找谁,这得他看着来了。
厂房起多大,这些方子晨已经规划好了,按照着做就行。
可说是这么说,里头的琐事,也是缠人,就像开公司,当老板,说管管人,制定公司发展方向就好了,可真这么容易?
要是如此,个个都成老板了,哪里还有打工仔,早都跑去当老板了。
周哥儿是有些怕,怕出错,怕做不好,就算是家里起房子,那都是大事,商量好的,让着长辈来,他就没官过这种事,可他羡慕赵哥儿,也想跟他一样,能独当一面,赵哥儿能做到,他定是也能。
“你不要太紧张。”赵哥儿道:“我第一次去安和村招工挖河道的时候,也是啥都不懂,多有遗漏和疏忽,很多事也没考虑周全,但后头有经验了,慢慢就好了,我让小文还有几禁卫军跟着你一起去,你先慢慢练。”
周哥儿深呼了口气,做下决定:“赵哥儿,我晓得你是为我好,我去。”
知道这事儿,刘婶子高兴,这是赵哥儿看重,念着情,在培养他们做事儿呢!不然让谁去不行?或者把他们随便塞到厂里干活儿就是了,可那样没啥出息,管人和干活的,总归是不一样。
当晚就叮嘱周哥儿和刘小文:“到了那边好好干,胆子大着些,唯唯诺诺的干不了事儿,别辜负赵哥儿,他信任你们,你们也别让他失望。”
“晓得了娘。”
十二月底,赵哥儿一家收拾东西回了涸洲。
年节是在一月九号。
冯嬷嬷和谢肖宇、黎师娘几人看见孩子们,可高兴坏了,一个劲搂着,感叹着说他们离开家那会儿还小小的,如今一回来,大大一坨,还都会走路了,乖仔门牙也长牙了。
五个孩子一住进来,府里瞬间是热热闹闹的,跟着外头集市一样,可没人嫌吵,方府大,往日大家都是各忙各的,寂寥得紧,如今这般才算是有些生气,大家听着孩子清脆无忧的笑闹声,心头还说不出的高兴,这才像个家,冷冷清清的,哪里是
黎艺盛还未回来,几个工厂统一六号才歇工,水泥厂那边要更晚一些,因为急需用。
刚回涸洲不久,底下各县县令来求见了。
涸洲一共十三县,安和县和北平县县令一职都空着,方子晨实在是找不到人,涸洲读书人真的是太少了,只能从外头调过来,这事儿之前让同知着手办,如今也没人调过来。
有门路的不愿来,没门路的,一听来涸洲当官一不小心就要被人打死,更是不愿来了。
府衙还算宽敞,坐了十来人也没显得拥挤,满座都是中年汉子,就方子晨一人最是年轻,二十二快二十三的人了,但因着冷白皮,吃得好,面色红润,脑子不记事,无忧无虑的,瞧着比实际年纪还要小些,这会儿坐在上首,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年轻,可没谁敢小瞧了。
要说这人也是厉害,一路开挂一样,因为秦家,又因为左相,又因为会吹牛,入了夏景宏的眼,一路过来像是王八给他开了路。
可外头人看他是顺风顺水,没谁看见他受过的难,没半点能力,都是靠运气?文章写得不好,没理没据只会夸夸其谈,人皇上真能看他入眼?没本事,他当初甚至都入不了吴老的眼,早被白桦南他叔踢出书院了,也早被孙家和县令小舅害得翻不了身了,说没遇过挫折,笑话,谁都不是顺风顺水,只能实力强横了,认得人了,有靠山了,才能顺顺当当,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这会跟皇上和秦家搭上关系,没谁不长眼的找麻烦。
而且人来不过一年,随随便便挑出件事儿,都足以说明了,他有当知府,有统领他们的能力。
来时那水泥路,都还让他们心头澎湃震撼着呢!
这会来了十一人,晓得方子晨品性,都是带了礼。
方子晨嘴上说客气,来了就来了,怎么还带礼,客气了不是,手却是伸了过去一一笑纳了。
张泉前脚刚把那些礼搬到后头,后脚方子晨进来了,急吼吼的,正事先搁着,先看送的什么礼先,打开盒子看了礼,心头满意了。
比前头送的要厚,但不出格。
也对,先头知府贪赃枉法,惹怒了夏景宏,连带着底下同流合污的好些县令都被砍了,如今剩下的虽是无甚大才,但本质还算得是好。
县令们搓着手,一个劲的恭维说好话,说了水泥路,说了化肥,说了造纸厂,还说了正在修建的制粉厂。
先是一顿夸,然后各种的暗示,说他们也想要水泥路了,也想要建厂。
大人,您来了涸洲这么久,都还没我们北方去呢!过去看看嘛!
看一下,他们是不是也能建几个厂,救一救他们,都是涸洲的,大人不能厚此薄彼啊!您要是嫌远,我们可以扛着您过去。
以前年底他们也是常往这边跑,知道安平这边是个什么情况,那是比他们北边有过之而无不及,都是穷的,难兄难弟一样,我吃不饱饭,你也没衣裳穿,瘦瘦的,没长肉,就长毛,上山了立马就能当猴,可今年来,一进蜀南开始,路上那百姓走路都带着风,精神面貌也大不相同。
以前能这样?
那不能,以前饿啊!穷啊!百姓愁苦,脸上就带出来了,看得人心头都觉得沉。
如今大家也还是穷,也还是一身打满补丁的衣裳,大冬天的一双破烂的草鞋,但人人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这当官统领一洲,方子晨是第一次,什么个规章制度,他是知道的,就跟公司年底各部门报告一样,总结一下一年来干了啥,遇到啥子麻烦了,有什么问题了,哪里需要大老板做主了,然后再展望一下未来。
几县令管着事,没什么太过出众的点,但能让底下人过得安稳,方子晨也不好强求什么了。
涸洲北方城镇少,方子晨仔细听几个县令报告,又问了一通,心里有了成算。
北安县、北南县、北区县皆是种麦,北路县地域最广,那边沟渠较多、盐碱地、荒地杂草丛生,草植非常的丰富,地域和气候多类似草原,不太好种粮食€€€€€€€€€€€€
县令们看方子晨不说话,似乎在思考,都安静了下来不敢做声。
方子晨看向北安县几个县令,这几人个子挺高的,四十来岁年纪,皮肤略微黝黑,一看就和杨乘风这种专门坐衙门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不一样。
几个县令被方子晨盯着,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喘:“大人,可是有何吩咐?”
“自是有的。”
……
赵哥儿正领着几个孩子在外院看人杀猪,十几个县令从门口进来,脸上带着笑,喜气洋洋的,似乎刚捡了银子。
他们可是做过功课,见了赵哥儿当场就行礼了。
“见过方夫郎,四位少爷。”
语气是客客气气的,即使是个夫郎,也没敢轻慢了。
赵哥儿也回了礼,让他们到正厅里先坐会儿€€€€今天要请这些县令老爷吃个饭。
人大老远的来,总不能空着肚子回去,外头酒楼贵,还不如再家里头吃。
猪是从村里带回来的,跟贾老太家买,两百来斤,不贵,都不到二两银子。
这活猪一斤六文,有时候甚至五文,到了案板上,那就是另外一个价了,屠户赚的就是这差价。
李艳梅亲自分的肉,排骨砍得咚咚响,盆子装满,鱼哥儿几人给抬厨房去了。
今儿顿个排骨,再整个红烧肉,一锅酸菜鱼,再弄几个小菜就成了。
人多,菜系少,量就得多,不然怕是不够吃。
菜端上来,摆了满满一桌,都是大盆装的,量是十分的足,排骨炖得久,那味道喷香,加上先头办正事儿,这会儿大晌午了,众人已经饥肠辘辘,闻了这个味,顿时有些受不了。
老土猪肉香得很,也紧实,排骨汤浓郁,里头还放了红薯粉,红烧肉正正方方的一块,肥瘦相间,那一大盆的的鱼也是,也不知道怎么做的,一点鱼腥味都没闻着,瞧着就让人止不住的流口水,白菜炒肉也是泛着油光,他们虽是县令,但吃的其实也没多好,平常的也不过两菜一汤,毕竟地儿穷,同外头县令比不了。
这会都馋呢,但大人没动筷,他们也只得忍了,可今儿好像有点中邪了,手有点不太听话,一直蠢蠢欲动的想往筷子那儿伸,眼睛也不受控制,想飞出来。
方子晨先夹了筷排骨:“吃吧,别客气。”
县令们嗦了一口粉,是没吃过的味道,这就是红薯粉啊?安和县那边好像要建的那个厂,就是做这玩意儿的。
有着种桑的先例,先头还觉得一下让几个村不种粮了,有些不慎重,要是想做,怎么的都得先拿一两个村子来先试试水,大刀阔斧固然是好,但一弄不好,怕是又要饿死人,毕竟有前车之鉴。
如今€€€€瞧着是行。
吃完了,个个肚子滚溜圆,可肚饱眼不饱,又直接在桌边问了些儿事,下肚的饭食消化了,让下人领路去了茅房,到了里头,蹲完了,一瞧旁头专门放搅屎棍的篮子里头只放了一叠€€€€€€€€€€€€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玩意儿,这县令心都咯噔了一下。
他摸了摸卫生纸,是软的,放在这里头,明显是拿来用的,可这玩意儿,白白的,像纸一样,看着好像不便宜啊!
他拿了两张擦,乖乖€€€€€€€€€€€€
再回正厅,大家就见着他是神经气爽。
没多想,可这人刚一坐下就谄媚的说了:“大人,回去我就让人种牧草。”
大家眨着眼。
怎么回事?
先头不是不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