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盛绍昀从未想过这种可能性,不,他其实是想过的,但他想的是,如果汤鹤胆敢和他提分手的话,他就直接把汤鹤关起来,锁起来,他绝对不会允许汤鹤离开。
现如今想到这种可能性,盛绍昀依然会觉得心痛,好像心脏被活生生地剜走了一块儿,可是他却忽然想,这也许真的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既想要汤鹤可以站在高处熠熠闪光,又希望克制自己不可言说的欲望,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离汤鹤远一点儿。
如果汤鹤根本就不属于他的话,那么他是不是就不会得寸进尺了呢?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汤鹤立刻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他甚至伸手把盛绍昀的嘴巴给捂住了,说,“刚才我就当做没有听到,以后你都不许再说那两个字了。”
盛绍昀的眼睑微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汤鹤一圈儿,似乎要把汤鹤印在脑海中似的,然后很快垂下了眼眸。
“好,我不说了。”盛绍昀的唇角微微掀起一点儿,很顺从地便点了头,他微微弯下腰,亲昵地咬了一下汤鹤的唇角,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个淡淡的齿痕。
汤鹤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呆滞在了原地,下意识地伸手推了下他,说:“还、还有人呢……”
“嗯,我知道。”盛绍昀很快便松了口,直起身,单手插进裤兜里,说,“汤鹤,辩论社的那个交流项目,你报上名吧。”
“啊……可是……”汤鹤很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他们好像还没有聊完吧?怎么突然就……
“你不是想让我开心吗?”盛绍昀语气淡淡的,说,“去吧,我想让你去。”
……
这天晚上,他们好像什么都聊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聊,最终只有一件事确定了下来:汤鹤决定报名交流活动了。
虽然汤鹤觉得盛绍昀的语气和态度都很奇怪,但盛绍昀一再坚持,汤鹤最终还是顺从了他。
盛绍昀没有跟汤鹤一起出国,汤鹤他们的行程太满,去了也玩不好,汤鹤再三跟盛绍昀保证,回来之后自己就哪儿也不去了,暑假都在家里好好陪他,盛绍昀答应了。
报名一周之后,汤鹤跟随辩论社的其他几个社员一起,坐上了飞往国外的航班。
两周的交流时间说快也慢,期间汤鹤每天都会给盛绍昀打电话,汇报自己今天干了什么,也粘着盛绍昀分享他的生活。
只可惜汤鹤他们的日程确实安排的很满,每周留给俩人打视频的时间很短,还经常会有各种事情打断。
回国之后,汤鹤恨不得一天二十五个小时粘着盛绍昀,可他渐渐地意识到有点儿不对劲儿了,明明俩人两周没见面了,却好像是他一头热。
不知道从哪天起,盛绍昀对他的态度开始冷淡了起来,消息回复得很慢很慢,每次汤鹤约他出来,他也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辞。
“没空。”
“累了。”
“下次吧。”
……
如此几次之后,汤鹤终于忍不下去了,再次骑着车跑到了盛绍昀家楼下,然后给他发消息,说:【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你出来一下吧】
许久,盛绍昀的消息回复过来,说:【你等一下,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汤鹤:【怎么了?】
盛绍昀:【我今天不方便见面】
第50章 “打开它,汤鹤”(二更)
汤鹤早就预料到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了,这段时间盛绍昀一直都在以各种理由躲着他,但他还是觉得不甘心。
汤鹤:【怎么不方便了?你不在家吗?还是?】
盛绍昀的消息又是隔了很久才回,说:【嗯,我不在家】
汤鹤:【行,那我在保安亭这里等你,你回来给我发消息就行】
盛绍昀:【不用,我很晚才回】
汤鹤:【用的,我想见你,我们都很久没见了】
盛绍昀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但最后还是说:【司机已经过去了,他送你回去】
汤鹤满不在乎地耸了下肩膀,回了个“不要”,把自行车在保安亭旁边停好,然后自顾自地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只消片刻的工夫,一辆黑色的轿车便停在了汤鹤眼前,汤鹤不认识那车牌,但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盛绍昀家的车,俩人黏糊的那段时间,汤鹤没少坐过盛绍昀家里的车,银灰色的、白色的,各种色系与款型……不过汤鹤最喜欢的是这辆黑色,当初盛绍昀第一次送他回家时,司机开的就是这辆,后来有次汤鹤偶然间提起,盛绍昀便每次都让司机开这辆车来接送汤鹤了。
司机从车上下来,是个约莫着四十来岁的叔叔,他走到汤鹤身边,态度温和恭敬:“汤少爷,时间不早了,盛少爷叫我送您回去。”
这位司机叔叔汤鹤也是认识的,坐过太多次车了,汤鹤和盛绍昀家里的上上下下都熟了,他十分礼貌地朝着司机笑了下,说:“不用了,我等盛绍昀回来。”
“盛少爷他……”司机顿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回去吧汤少爷,你等不到盛少爷的。”
“你是想说盛绍昀就在家是吗?”汤鹤丝毫都不感到意外,背靠在长椅上,随性又任性地朝着司机笑了一下,说,“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他,多久我都等。”
汤鹤一向很听盛绍昀的话,但那前提是盛绍昀在他旁边,如今盛绍昀不在场,仅仅靠司机一个人,根本无法奈汤鹤如何。
汤鹤骨子里是一个很倔的小孩儿,在与盛绍昀有关的事情上更是如此,他说要见盛绍昀,那他就一定要见到。
司机在汤鹤面前站了很久,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还在劝汤鹤,说:“快回去吧汤少爷,外面虫子多,一会儿被咬了多难受啊……”
“你不用再劝我了刘叔,你劝不动我的。”汤鹤确实被咬了,天太热了,他今天穿的是短袖短裤,手臂和小腿上已经被咬了好几个包了,白皙的皮肤上泛起大片的大片的红晕,他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的蚊子包,语气却满是不在乎,“您与其在这儿等着我走,还不如回去转告盛绍昀,说我就在楼下等他。”
刘叔张了张口,说:“汤少爷,这……”
“回去吧刘叔,外面挺咬的,还热,难受。”汤鹤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睑微微垂下,盯着自己手臂上的一个蚊子包,很小声地嘟囔说,“我就是想见盛绍昀一面,我们都很久没见面了……”
夜色是寂寞的,今晚的天气不好,大片的云遮掩了天空,天是乌漆漆的一片,连月亮都躲藏进了云层,更别说散落的星星。
汤鹤被咬了太久了,实在是难受,脚抬起踩在长椅上,蜷缩成一团,手臂环抱着膝盖,很徒劳地想要蚊虫的叮咬。
刘叔还是为难,他看看汤鹤,又看看汤鹤身后地树丛,片刻后,树丛后忽然响起一阵沙沙的声响,像是衣摆擦过树叶所发出的。
汤鹤下意识地回眸去看,只见盛绍昀大步朝长椅这边儿走来,眼底带着些许愠怒:“……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不是说了叫你回去吗?”
“我……”汤鹤张了张口,猛地见到盛绍昀,他一时没想好要说什么,盛绍昀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转头对站在旁边的司机说,“刘叔,你回去把家里的青草膏拿下来一瓶……算了。”
盛绍昀的余光触及汤鹤身上大片的红晕,又改了主意,转头对汤鹤说道:“走吧,跟我回家。”
汤鹤还是没反应过来,很迷茫地睁大了眼睛:“啊……?”
“不是想要见我吗,怎么见我又没话了?”盛绍昀被他呆呆的样子逗笑了,唇角微微掀起,又很快别过了头,不再继续看他,转身往回走去,“……外面虫子多,有什么事儿上楼说吧。”
汤鹤终于反应过来了,跳似的从长椅上起来,还不忘拿手掌擦了下刚刚被自己鞋子踩脏的地方,然后小跑着跟上盛绍昀的脚步。
盛绍昀走在前头,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一点儿,片刻,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真是败给你了。”
……
司机很识趣地没有跟上他们,俩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进了别墅区,踏进盛绍昀家的庭院,又上了楼。
回到盛绍昀的房间里,盛绍昀翻箱倒柜找到一瓶青草膏,丢给汤鹤,片刻,又示意汤鹤还给自己,他指了指房间中央自己的床,说:“你坐床上,我给你抹。”
汤鹤看了看盛绍昀手里绿油油的青草膏,又偏头看了看他的床,犹豫了一下,很小声地说道,“其实……不太痒的。”他怕把青草膏蹭到床上去。
盛绍昀没跟他废话,摁似的把他摁在床上,单手拧开青草膏的盖子,另一手的食指蘸了一点儿,自顾自地在他身上涂了起来。
盛绍昀的表情有点凶,但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冰冰凉凉的青草膏涂在皮肤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汤鹤好像一下子就觉得不痒了。
快涂完的时候,汤鹤忽然喊了声盛绍昀的名字,很小声地:“……是我那天说的话惹你生气了吗?”
“哪天?”盛绍昀下意识地问了句,他真的不知道汤鹤说的是哪天,他这段时间也并不是在生汤鹤的气。
“就是那天,我说我们这样的关系让我不舒服了。”汤鹤轻轻地咬了下嘴唇,说,“……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次,好像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你对我的态度就冷淡了很多。”
盛绍昀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顿了一下,汤鹤又说:“……对不起,我收回那些话,你就当作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们还回到之前的状态,可以吗?”
之前的状态是不正常的,汤鹤知道,但如果那样能让盛绍昀可以不再疏远自己的话,汤鹤可以继续忍耐下去。
“我……”盛绍昀的声音有点儿发哑,汤鹤又继续说道,“或者你告诉我,我哪里做得不好?我都可以改的,只要……你别躲着我。”
汤鹤的语气太卑微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捧出来给盛绍昀的看,他的眼眶不自觉便红了,眼角盈着晶莹的泪水。
盛绍昀的余光触及他通红的眼睛,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帮他把眼泪擦掉,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上都是青草膏,没法碰汤鹤的眼睛。
他沉默着收回了手,把开盖的青草膏放在一边儿,去洗了手,然后把桌上的抽纸盒递给汤鹤,说:“给,擦擦眼泪吧。”
汤鹤沉默着抽了几张纸出来,但没有擦眼睛,只是攥在手里,手指无意识地扯弄着,很快就把纸给弄破了。
“……对不起。”盛绍昀强迫自己别开眼睛,不去看汤鹤的表情,他的语气很轻很轻,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错。”
那天有了离开的想法之后,盛绍昀又反复思考了很久,他越来越觉得,那就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只要离开了汤鹤,离得远远地,那么他就不用再担心伤害到汤鹤了,他可以站在远处,安安静静地看着汤鹤成长。
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的汤鹤依然很依赖他,猛地一下分开,汤鹤或许会觉得很痛苦,而盛绍昀自己也同样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或许我应该早点儿跟你说明白的,”盛绍昀的眼睑微微垂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汤鹤纤细的脚踝处,那里纤细,漂亮,很适合戴上金色的镣铐。盛绍昀的喉结滚了又滚,最终别开目光,说,“……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汤鹤。”
盛绍昀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缥缈的风在汤鹤的耳边吹过,看似无声无息地,却轻易地便在汤鹤的心底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汤鹤最怕的就是盛绍昀说这个,所以才会拼命地要跟盛绍昀见上一面,却没想到,原来见面的后果,竟然是盛绍昀当着他的面儿说出了这句话。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告诉我,我会改的,我会改的……”汤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眼泪簌簌地沿着脸颊滑落,他手里的纸早被撕得用不了了,于是只能低下头,胡乱地用手背把眼泪揩掉。
他的手背上有两个蚊子包,刚刚涂了青草膏,已经不痒了,但青草膏还停留在手背上,就这么蹭到眼角,辣得汤鹤几乎要睁不开眼泪了,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往下流。
汤鹤不敢再用手背擦眼睛了,他不敢想自己现在是什么狼狈样子,嘴里却还在不停地重复着:“我会改的……求你了……求求你……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
盛绍昀到底是见不得他这么难受,搀扶着他来到洗漱间,小心翼翼地用流水帮他清洗眼睛,动作无比轻柔,汤鹤的眼睛很快就舒服了很多。
又冲洗了一会儿,确认汤鹤的眼睛没事儿之后,盛绍昀抬手关掉了水龙头,转头对汤鹤说道:“别难过,汤鹤,你值得更好的。”
汤鹤的眼睛很干涩,或许因为刚刚被流水冲洗过,他一丁点儿的眼泪都流不出来,他问盛绍昀,也像是在问自己:“就非得,分手吗?”
“……抱歉。”盛绍昀的喉结微微滚动,最终只剩下这两个字,片刻,他又加上了一句,说,“时间不早了,我让刘叔送你回家吧。”
虽然提分手的人是盛绍昀,但他一点儿都不比汤鹤要好受,那几个字从嘴中说出来,就像是有浓硫酸滚过喉咙。
盛绍昀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汤鹤,他知道,只要看一眼,他立刻就会失去理智,他一定会抱住汤鹤,亲吻他,安抚他,告诉他自己并不想和他分手。
“行,那就分手。”汤鹤沉默了一会儿,很快爽地点了头,盛绍昀的心脏蓦然一酸,还没来得及难过,汤鹤的下一句话便已经砸了过来,说,“我追你。”
盛绍昀蓦然抬起了眼眸,汤鹤也同样抬眼与他对视着,少年人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缝,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像是正在燃烧的火焰,要把盛绍昀一起灼烧。
“你在想什么?”盛绍昀瞬间就移开了目光,声音却不自觉地哑了几分,带着些许的愠怒,“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吗汤鹤?我不是在跟你调情,我是在和你说分手。”
“我知道啊,我们分手了,现在你我都是单身,我想追你有什么不可以的?”汤鹤依然注视着盛绍昀,他甚至掀起嘴唇,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说,“或者你想和我重新认识一下吗?你好,我叫汤鹤,汤药的汤,仙鹤的鹤……我喜欢你很久了。”
汤鹤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和盛绍昀说一句话就会结巴半天的阴郁小男孩儿了,盛绍昀教会了他该如何爱人,也教会了他要如何去追求所爱。
他其实不太明白盛绍昀为什么要跟他分手,但是没关系,盛绍昀要走他就让他走,但他不会就这么放手,他会以自己的方式来追求。
盛绍昀余光瞥见到汤鹤灿烂的笑容,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在他的胸腔中燃烧起来,说什么喜欢他,盛绍昀想,汤鹤根本就不知道他喜欢上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根本不知道他隐藏在皮囊之下的到底是怎样的面目。
“好,好,好。”盛绍昀连续说了三声“好”,他十分阴暗地想,是汤鹤逼自己的,他拽着汤鹤的手腕来到了房间的角落,那里有一扇暗门,没有锁,半虚掩着,盛绍昀沉着嗓子对汤鹤说,是命令,也是恳求:“……打开它,汤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