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营业 第77章

于观真没有睁开眼,在崔嵬缩手前捉住他,语调慵懒,带着十万分的记仇。

“崔道友,眼下这样才叫做伤风败俗。”

第127章

时辰还早,于观真并没有起床的意思,他的手松松搭在黑珍珠上,双眸又再紧闭。

“放我下去。”崔嵬有些好笑地理了理他的大辫子,柔声道,“我去准备早点。”

于观真枕着他的大腿,哼哼笑起来:“要是昨日那种晚饭变夜宵的早点,那还是免了,我宁愿你在这儿给我当人肉枕头,也好过得苦等到正午才能吃上这顿早点。”

他有意调侃,身子倒是实诚地轻轻抬起,连眼睛都没睁开,等着崔嵬借机溜下去后又重新恢复了正常的躺姿,只是被褥团成一鼓,如云般堆簇着他,不是漏了背就是漏了腿,只得一缩再缩。

崔嵬将被褥拽拉过来一点,给他重新盖好,这才瞥见桌上放着的那盆水,用受过伤的那只手沾了沾水,只觉得寒意入髓,便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端着水盆离开了房间。

等到于观真醒来,太阳已升得老高,斜照他的肩膀,晒得好似火烧般的烫,他眯着眼在床上摸索好阵子,摸不到自己的等身崔嵬,入手绵软,大半被子都被卷到了他自己怀里。

崔嵬呢?!

于观真惊悚地倏然起身,仔仔细细查看了下整张床,愣是没能找出第二个活人来,外头也没听见半点声音。

睡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睡醒就没了一个,这被窝是会吃人吗!

这时门忽然被推了开来,来人正是崔嵬,他还端着早点,险些撞上要出门找他的于观真。

“你……”于观真声音一顿,看向了崔嵬手中的早点,喃喃重复道,“早点……”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原来吃饭这事儿不是做梦。

“是啊。”崔嵬应了一声,他看着于观真的神态就将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心中很是受用,“不过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挑了几样,先坐下吧。”

两人安静落座后吃起早点来,粥是热的,腌菜是凉的,还有做成各种形状的包子与两碗汤。

“你的手艺要更好点。”于观真忽然开口,他正将只小猪包用筷子一分为二,热气飒飒扑面而来,丝网般的白面底下藏着浓郁的肉香,于是吹吹凉,等着塞进嘴里,懒散道,“我还当你大清早起来给我做饭去了。”

“慢慢吃。”崔嵬正在搅自己的粥散热,“我也睡迟了,要是给你做饭,只怕你真要到晌午才能吃上了。”

粥熬得有些过稠,于观真讨巧地用勺子在上面刮过,闻言险些没忍住笑来,便赶紧咬住嘴唇,故作严肃道:“你这人不老实,居然指桑骂槐地抱怨我起晚了,崔道友,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这时崔嵬已开始喝粥,无可奈何地瞪了于观真一眼,又给他夹了几筷子菜当做贿赂,总算将一顿早饭对付过去了。

有时候于观真会觉得崔嵬的规矩实在有点儿有趣,尤其是食不言这一点,他看着崔嵬收拾器具,捧着脸问道:“崔嵬,我在想,别人要是在你吃饭的时候说些难听的话,你岂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打倒未必,动手肯定是性命为重,可是大放厥词就很难说了。

崔嵬觑了他一眼,显然是不明白这脑袋里怎么装着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蹙蹙眉,寻了根干净的筷子随手扬去,只听“铮”地一声响,筷子已没入墙壁,藏锋客简洁道:“这就是办法。”

好残暴,我喜欢。

于观真凑过去看了看筷子,费劲地拔了拔,最终只拔下来半截,另外一半已经断在墙里头了,他忽感觉阵恶寒,转头看见崔嵬正在勤快地收拾着碗碟,宛如男人梦想之中的贤妻,只不过前缀可能要加个极度危险。

就……还挺带感的。

吃过饭总得消消食,于观真走到外头去,看见晨曦似碎金铺撒在万兵池上,清风吹皱,令人想到沙漠上翻涌的沙浪,只是寒意仍挥之不去,大抵是因为如此,这座山峰寂静无比,莫说人音,就连寻常的鸟雀虫声都听不到。

不多时,崔嵬就来到了他身边。

“你平日住在这里,觉不觉得寂寞?”

崔嵬倒没觉得有什么凄清寒苦:“职责所在。”

于观真看着远处茫茫云雾,一时间有些出神,他原本以为来到这个世界会觉得非常无聊,可实际上大多数时候他都在跟自己的性命赛跑,刺激得仿佛报了个体验馆的长期危险项目,还带三无€€€€无保险、无安全、无售后的那种。

寻常穿越者要担心的柴米油盐,他一概用不着担忧;不过大多数穿越者能得到的荣华富贵,对他也如过眼烟云。

就连眼下这点幸福,他都要担忧会不会被缥缈主人破坏。

“对了,你之前跟我说,九幽君与我之前有一样交易,我会为了他手中的那样东西会闯入剑阁相助?”于观真想正经点谈谈这件事,“我此行来,并不是为了这个。”

崔嵬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等等……闯入剑阁是何等大事,没有相等的报酬,缥缈主人绝不会轻易动身,而九幽君如此笃定,必然是这样东西非常重要。”于观真若有所思,“好人的行为难以预测,很难说是道德感还是正义感,可是坏人分辨起来就简单容易多了,他们只会为利益行动。”

崔嵬:“……”

他虽有些不明白于观真为何要如此称呼失忆前的自己,但明智地没有开口。

于观真的心一下子沉下去:“这就不对了。”

“哪里不对?”

“如果他能为了九幽君手中的东西不惜闯入剑阁,甚至愿意对上你,说明这东西极为重要,那他在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出事时就会来夺走€€€€人在必死的局面前一定会做最后的挣扎,问题就是他没来。”

除非缥缈主人自信自己绝不会死。

崔嵬少见的有些糊涂了,他困惑道:“……死?何意?”

“如果不是他死,那就对了。”

之前于观真曾问过方觉始有关夺舍养魂的问题,这个世界的情况与前世小说描写的差不多,都是有伤天和,会挨天打雷劈,而且夺舍也好,养魂也罢,都只可能活下一个人。

如果于观真的确是缥缈主人抓来抵消灾难的,早该死在当时,可现在身体的主人是于观真而不是缥缈主人,这点让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缥缈主人为了活下去甚至不惜在身体里布置线蛊,这种人是绝不会在性命大事上出半点差错的。

在于观真旁敲侧击有没有可能共存时,方觉始语出惊人,他说:“你身上之前那条虺不就是如此吗?”

虺!

直到现在,于观真才恍然大悟,他再是如何聪明机灵,也不免走入误区,总是想着这个世界有没有前例,却忘记了自己曾经看到过的那些书籍。许多不可为,不可能的事,在缥缈主人的手下都变成了可行,尤其是这个天才同样是个疯子,他不畏疼痛,不惧失败,将五个徒弟的精神跟身体一同摧毁都要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的,未必等于不存在。

他曾经以为缥缈主人刻意延迟愈合的机会,用心头血喂养虺蛊是为了多一样保命的武器,如今想想,也许不止如此,也许对方本来就是在实验能否在一具身体里兼容两个魂魄。

可要是如此,玄素子与阿灵早就看出来才是。

对了!实验还没有成功,不论缥缈主人想做什么,他的实验还没到令两个人类魂魄共存的地步,而意外让他不得不将自己拉到这具躯体里,而本人则藏到某个地方去………

于观真的脸色微微变化,他想到了一个极可怕的可能性。

“当时阿灵看见要死的人并不是缥缈主人,而是我。”

“什么?”崔嵬不知他为什么没头没尾地问起这事儿,有些疑惑道,“怎么突然提起她?”

于观真一把抓住了崔嵬的手,喃喃道:“我想错了,我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阿灵、玄素子、大巫祝他们看见的都是我,而不是缥缈主人,所以大巫祝才会说夙愿得偿,才会说他已经知道我为什么而来。当时死的人是我,不是缥缈主人,所以我会出现在那个怪异的时间……”

“不是白鹤生盗剑!”于观真一字一顿道,“这个意外不是白鹤生,只是时间上的凑巧而已,是我当时要死了,缥缈主人不得不提前将我带到这个世界来,可是他还没有完成实验,所以才把身体给了我。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于观真一直在想之间的关联,他疑心过几个徒弟,也考虑过时间的改变,还想过缥缈主人到底是生是死,许多地方都有线索,可只要追下去就会断裂开来。

崔嵬虽还没听得太明白,但他反应极快,已抓住了几个重点:“你不是缥缈主人?”

“你难道真想与缥缈主人谈情说爱。”于观真苦笑起来,他低着头,将两人牵着的手举起来放在自己另一处掌心上,轻声道,“难怪玄素子前辈会说人总是会改变的,如今我就是我,没必要在意太多。”

他曾愤怒于玄素子所说的那些话,如今却觉得那些话竟是句句真心。

“所以你才说自己是于观真。”崔嵬想到什么一般,挑眉道:“在外人眼中,我确实正在同缥缈主人谈情说爱。”

“在这样敏感的时刻,我实在不应当说这件事的,免得徒增怀疑。”于观真没心思理会玩笑话,紧紧抓着他,如同海浪之中飘摇的一艘小船,看不见前方,也找不到退路,若不死死抱住崔嵬,恐怕自己早就要沉没下去了,“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于观真不敢说得太清楚,有些地方只是含糊带过,总算把自己还魂到缥缈主人身上的事跟猜测说了个清楚,崔嵬却若有所思地问道:“在蓝府相见,直至如今,都是于观真,不是尘艳郎,对吗?”

于观真点了点头。

“这就足够了。”崔嵬点点头,他看着远方,忽然微笑起来,“难怪你见万兵池时,我说收万兵与你纳峥嵘算是有缘,你却那样不开心,只因这是唯一一件你不曾对我做过的事。”

于观真讶异道:“你只有这些想法?”

“如你所言,我并非与缥缈主人谈情说爱。”

崔嵬轻声道。

“而是同于观真风花雪月。”

第128章

情话归情话,情况归情况。

于观真听了心中固然受用,可想到这个猜测未免过于骇人了些,又勉强笑道:“不过也许是我多心了,说不准只是巧合而已。”

而且要想验证这个观点到底准不准确,还得找九幽君一趟,最好是知道两人当初到底做过什么样的交易。任何人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找九幽君都可以,唯独于观真不可以,他很清楚崔嵬对自己全无怀疑,却不能压上整个剑阁做陪。

不要说崔嵬了,就连于观真都不敢信任自己,他根本不清楚缥缈主人会不会留什么后手。

如果真的把九幽君放出来,按照崔嵬手上的伤势来看,不说毁天灭地这么夸张,剑阁是必然要毁于一旦了。

而且原主人的生死不明,却阴魂不散,当于观真了解得越多,就越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紧紧盯着自己。

最初时,于观真只认为缥缈主人是个冷血残酷的狠人。后来回到缥缈峰上,从藏匿的书籍上来看,他在这五个徒弟身上都倾注了相当多的心血,于观真还以为此人多少有些感情,只是表达出了差错或是相对较少。

可是经历过巫月明的梦境与莫离愁的诉说,他又慢慢意识到缥缈主人所倾注的热情是为了自己的所有物,甚至根本不在意几个徒弟能否承受。

如果把这五个徒弟当成不同的项目来看,就完全能理解缥缈主人所谓的“情感”了。

这也促使于观真有了截然不同的思路。

人总是会为自己奔走,因此于观真最开始认为缥缈主人是病人在慌不择路地寻找药方,却忘记了对方很有可能是位毫无道德感的疯狂科学家,在等着新项目的结果。

这五个徒弟,很有可能是线索,也有可能只是工具人。

无论如何,于观真都无法否认自己临时起了退缩之意,他并不想再追查下去,也不想破坏现在的安宁。

最好的结果是缥缈主人早已经死了,只是留了一堆烂摊子给自己,一路追查而来的种种线索都是机缘巧合。

最坏的结果是缥缈主人正在终点等着自己,而自己毅然决定羊入虎口。

而且,如果真的是他死了,如果他真的死了,又能如何?他要抢夺这具身躯,还是泰然回去面对死亡。

于观真之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崔嵬,除了信任之外,还觉得如鲠在喉,迫不及待想要与一个人分享自己的恐惧。

只是这个猜测并未因为吐出来而缓和多少,反而如影随形,叫于观真日夜不安,半夜甚至都睡不好觉,这几日来他总是重复做同样的梦魇,梦里他与镜子里的自己相对,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惊一笑,对方从镜中、水中、月光中、暗影里走出来,毫不犹豫地勒住他的咽喉。

“于观真。”

崔嵬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于观真努力在对方的手上挣扎着,他缺氧的大脑努力处理着声音的源头,却没办法传过来。

咽喉处的力道慢慢松了,于观真咳嗽着,随即惊慌地喊道:“崔嵬!你在哪里!”

再没有什么缥缈主人了,于观真只是在黑暗里打转,四处黑漆漆的,一条路都没有,他回不到过去,也走不回未来,好似被遗漏在时间的夹缝里。

他咽喉处滚烫,似与什么紧密贴着,好似火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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