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营业 第121章

“逆生之术早已功成,此事与天玄门难逃干系。”崔嵬低声道,“他一来要我远离天玄门,二来请我保护厌琼玉。而早在离开苗疆之时,方觉始就告诉我这秘密叫他意动,他是个大夫,还能有什么比起死回生之术更叫他意动的?”

“原来如此。”于观真点了点头,“这线索就与咱们所知的对上了。”

这线索对上归对上,但却重合,实无什么大用。

于观真刚要开口,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道:“方觉始一片好意,反倒真给出一个好消息来。”

崔嵬不解道:“什么好消息?”

“你说这个秘密,是厌琼玉一人知道,还是所有徒弟都知道?”于观真附在他耳旁轻声说道,“厌琼玉又是哪来的胆子,在苗疆见过我之后,还敢与叛出师门的白鹤生一道来这里?”

崔嵬蹙眉道:“也许是无处可去。”

于观真挑眉道:“大巫祝与尘艳郎,你更想面对哪一个?”

崔嵬默然,半晌才道:“……你的意思是,她有意来此?”

“有意?”于观真不由得失笑,他转身坐回去,慢慢道,“倒也难说,得看看白鹤生知不知情。”

“为什么?”

于观真正色道:“此地凶险万分,毒瘴弥漫,并不适合养伤,而深潭之中育有无数凶兽异物,他们定居于此,必有所图。我之前问询过白鹤生,他只说此地是厌琼玉所寻,还需再探探口风才行。”

“他身为大师兄若还不知情,那这个秘密很可能是偷听来的,厌琼玉来此极有可能是为了得到逆生之术。而且,恐怕这也是尘艳郎早就安排好的,主动坦诚的秘密,总是存在欺骗,撒谎,伪造的可能;然而偷听偷看来的秘密,却没这样的顾虑了。”

这个陷阱,他们在白下城就正好踩过一次。

崔嵬沉着脸道:“倘若白鹤生也知情呢?”

于观真正色道:“以尘艳郎的性子,他若肯毫不保留地告诉这两个徒弟,你觉得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什么……”

将死之人,知晓了又能怎样。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个答案,心里骤然一寒。

无论如何,厌琼玉跟此地是逃不开干系了,地方是她找的,神血也在她的身上,就连逆生之术都由她最早告知方觉始……

不知为何,于观真总感觉厌琼玉的身上插满了尘艳郎所留下的旗子,不过他倒没生出多少怜惜之心。

“这小姑娘真是奸猾。”

崔嵬看了他一眼,只听于观真懒懒道:“她本可以只说一句尘艳郎与天玄门有故,打发方觉始了事,却非要告诉一个大夫这世上有起死回生之术,如同在酒鬼面前放一坛开封陈年美酒却不准他喝一般,巴不得他泄露这个秘密,你说她的心思多不多。”

“没你多。”崔嵬微微一笑,“你怎么连这也想得到?”

于观真但笑不语,只是抓着崔嵬的手指慢慢数着,目光却冷了下来。

第199章

崔嵬其实掉下山来已有数日了,他餐风露宿早已习惯,在找到他们之前,还在其他地方转了几圈,平日就睡在树上。

于观真虽是心疼他,但想到接下来说不准就要用到白鹤生跟厌琼玉,一旦崔嵬现身在他们两人面前,难免容易露馅,更何况白鹤生比鬼还精,要是叫他听出来声音不对,徒增变数。

好在崔嵬对这些事并不在意,既已找到了于观真,他心头大石自然放下一大块,倒是安安心心地回到了树上继续休息。

这树不过六七米高,枝条只能称得上纤细,崔嵬倚靠在上面,竟好似全无重量一般。于观真心中不舍得他,走了几步就要回头看一眼,听见风声响动,树枝轻轻摇晃,衣物也随着沙沙响动,倒似在与他告别。

于观真愈发不舍,又奔回到树下,仰头望他:“崔嵬€€€€”

“怎么?”崔嵬从枝叶里探身看他,仔仔细细打量一番,见无异样,这才问道,“你还有什么话未说?”

于观真喉里一时哽住,伸手掠过自己额前一缕头发,缓缓道:“我想……我想你这几日一定吃不好睡不好,我晚上来给你送饭,好么?”

崔嵬微微笑道:“你待我好,我很高兴,有什么不好的。”

我待你好吗?

于观真感觉到一时怅惘,他心里自然是很怜惜这个人的,只是怎么都比不过自己的盘算,这山谷很是危险,他一清二楚,却不得不让崔嵬离得远些。崔嵬不愿意伤人,才跳下山崖,他见着毒瘴浓密,便想看看此地有没有诞生什么危险的毒物,免得他人受害,全然不管这群苗人才追杀过他。

他做这些事,都是心甘情愿的,就像是为了于观真而留在此地一样,是同样心甘情愿的,不图任何人的回报。

这让于观真很想很想待他更好些,只是不知道如何才算好,觉得好像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他给予他人的馈赠。

晚些时候,厌琼玉提了食盒回来,她其实本就不常留在屋内,毕竟他们二人都受了伤,她伤得轻些,还常要出去为白鹤生采药找蛊。最初时于观真看管得倒是还严,只是后来发觉每每逃跑,两人都在一块儿,甚至好几次厌琼玉本已经逃脱,却偏去又折返,这才放下心来。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厌琼玉没有丢下白鹤生,那只要看这其中一个就好了。

只不过正因如此,两人变成四人,游花原先准备的饮食消耗得出奇快,厌琼玉不得不再多添一个任务€€€€负责四人的三餐饮食。

情况还好的时候,她就去买些饮食回来;情况不太好,干脆就直接打野味拔山珍,反正苗疆这些野兽纵然身上带毒,也毒不死他们四个。

经过几日相处下来,厌琼玉也发现于观真与未东明并没有杀人灭口的打算,尤其是对白鹤生隐瞒身份这一点,让她怀疑于观真是为了峥嵘而来。她虽不觉得师尊当真大发慈悲,但眼下既然自己跟白鹤生有可利用的价值,性命暂且无忧,倒也老实了不少,起码不再想着出去乱跑。

她同样受了伤,要是再遇到槐庚这般修为的祭司,恐怕是十死无生,如今遇到师尊,也许是灾祸,可未尝不是运气

“两位前辈,师兄,吃饭了。”

厌琼玉手脚利落地布置好饭菜,先来到桌边的是未东明,他拿起筷子看了一圈,见桌上有菜有肉,还有一大碗酸汤煮鱼,摆盘甚是精巧,不由得震惊道:“小丫头,你今个儿去酒楼后厨转了一圈不成?什么时候学会的这等手艺。”

“嘻,你猜。”厌琼玉分完碗筷,又等了一阵,见于观真与白鹤生依次落座,这才坐下来,端起自己的饭碗来。

哪知于观真忽然站起身来,去拿了几个碗碟来,粮食虽说不多,但碗碟并不减少,加上厌琼玉时不时还出去带些回来,柜子里各色碗碟倒越发多起来,他细细挑了几个花色漂亮统一的,将菜各自分出小半,放在了食盒之中保温。

厌琼玉看得目瞪口呆,只是不敢询问,倒是白鹤生听出他的动静,出声问道:“九幽前辈,赤霞女不同我们一起吗?”

赤霞女?

厌琼玉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在另两人身上打转,既然未东明不是未东明,于观真也不是于观真,那谁敢保证赤霞女就一定是赤霞女。

只不过厌琼玉的心思才起,就见着落座的于观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笑意却未达眼底,似乎看穿了她的花花肠子,吓得她赶忙低下头扒起饭来,还不慎呛了一口,拼命咳嗽起来。白鹤生听她吃得急,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缓声道:“慢些吃。”

未东明一听赤霞女的名字就没了胃口,他一手托腮,一手举着筷子无聊地戳起自己碗里的菜肴来,好好一块鱼肉被他戳得粉碎,漫不经心道:“人家名门正派,是何等高不可攀,怎么肯跟咱们一同吃饭。”

他这话说得酸溜溜的,几乎要冒出泡来。于观真甚是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暗暗警告他不要夹带私货。

未东明只好唉声叹气地对白鹤生道:“吃你的饭吧,少个人抢饭吃,难道还堵不上你的嘴吗?他有没有吃上饭,是饱一顿还是饿一顿,跟你有什么关系,别忘了正邪不两立,人家吃饱穿暖的,指不定是来杀我们的,你还是多记挂些自己吧。”

白鹤生一时感觉到有些迷惑,他本以为这位于前辈很是在意赤霞女,可如今听来,却似乎又绝非如此。

难不成……

啊,是了,那句话有两个人,他先入为主,以为于前辈是喜爱女子,说不准他所喜的并非是赤霞女,而是崔嵬也说不准。

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为什么他对那句话那般气恼,对赤霞女却全无兴趣了。

只是……只是崔嵬?

单单想到这个名字,都叫白鹤生感到一阵战栗,他与尘艳郎不同,若说尘艳郎对崔嵬的感情是惧怕直至厌恶,那么白鹤生的情感就更多接近于敬畏。他这双手剑骨,乃至剑中真意,皆因崔嵬而起,越是对自己的进步感到骄傲,他就越感到崔嵬的深不可测。

将这样一个人与情爱联系在一起,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看来师尊的朋友也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当年未东明为赤霞女被困剑阁十年不悔,如今这位于前辈又对崔嵬有意……

只不过,赤霞女尚有回应,于前辈对崔嵬恐怕只能是一厢情愿了。

四人吃过晚饭,厌琼玉将桌子收拾了一番,把碗筷累在一起,她虽心中有许多疑惑,但无奈无人解答,毕竟白鹤生瞧不见,就算知道,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更何况他说了,又怎知有没有被二人误导的可能,厌琼玉听了也不怎么敢信,好比这位神秘的赤霞女。

她知晓这位赤霞女既然没有出现在桌前,必然是避着某个人,也许是自己,也许是白鹤生,也许都是,于是悻悻想了一圈,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讨好师尊:“未前辈,我还带了些新鲜瓜果回来,你慢些走,先吃一些解解腻如何?”

于观真眉毛微微一挑,微微笑道:“好啊。”

等到厌琼玉离开,三人静坐无事,于观真忽道:“白鹤生,你的伤如何了?”

“好一些了。”白鹤生温声道,“多谢前辈挂心。”

于观真仔细看了他一会儿,忽想起白鹤生当初提过尘艳郎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心中一跳,原先只当是气话,如今想来未必有假,又故意道:“嘿,可惜我们不是你师尊,这点小伤也治得这样慢。当初他受崔嵬一剑,伤了心脉,仍没什么大事,换做他来,就算你走到鬼门关前怕是都得叫他抓回来。”

提到尘艳郎,白鹤生的表情就微微变了变,他淡淡道:“活死人肉白骨不过是句赞誉,生死变化自有天定,他再是厉害,到底不可能有真正起死回生的本事。九幽前辈何必妄自菲薄,你愿意医治我,已是难能可贵;他纵有滔天手段,却不愿在我身上使,也是无用。”

他显然是清楚尘艳郎的本事,只是心中不服气,这才故意转到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上去。

于观真见他神态不似作伪,不由生出几分疑虑来,又道:“尘艳郎逆天之举不在少数,你怎知他当真做不到。”

这倒叫白鹤生失笑了:“九幽前辈倒是心思至纯,难道真轻信了他的大话不成,尘艳郎若真能起死回生,他就不会来苗疆……”

他倏然收口,一时间脸色煞白,说不出什么话来。

未东明道:“来苗疆做什么?你说也说了,又有什么可怕的,难道他还能半路出来追杀你不成?”

白鹤生沉默片刻,他对尘艳郎的心情极是复杂,又是敬爱又是憎恨,他自幼就跟在尘艳郎身边,将他当做自己的亲人,之后尘艳郎也因他的求情才愿救治阿绮,若说没有半点感情,那岂不是如石头一般了。

然而他一生痛苦折磨,性情阴郁古怪之处同样是从那人处得来,想到此事,又不禁对尘艳郎憎恨无比。

尘艳郎的这个秘密,在所有徒弟里只白鹤生一人知晓,若非这时闲谈,他早也抛在脑后,因此这时下意识迟疑片刻,而后又听到九幽君道:“他既不愿意说,也罢了,别为难他。”

大概是见过赤霞女之后,他性情都温柔许多,白鹤生动了动唇,想到自己如今叛出师门,又有什么好挂念恩情的,不由得冷冰冰开口道:“却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他活不过六十岁。”

这话一出,于观真不由得脱口而出:“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知晓。”白鹤生摇了摇头道,“只知道他当初就是为了寿命才会来到苗疆,我也是因此拜入他的门下。”

未东明道:“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等他死就一了百了了,何必浪费精力。”

“等他死?”白鹤生嗤笑了一声,“他如今才多少岁数,到他死,他又还可以做多少事。更何况得到神血之后,谁又知晓他是否的确能得以延年益寿。他若真有长生不死之术,怎么救不了自己。”

于观真现在已确定了两件事。

一是白鹤生的确不知道逆生之术;二是尘艳郎的短寿……极有可能就是逆生之术的后遗症。

第200章

知道一个人的寿命有时候很有用,有时候却很无用。

白鹤生早就知道尘艳郎活不过六十岁,然而他仍旧看不到希望,只能迫不及待地选择逃离,换得一口喘息。

屋里很快就安静下来,厌琼玉切了瓜果进来,稍稍缓解有些尴尬的气氛,她很懂眼色,还单独切了一小碟,帮着放进了食盒之中,留给那位神秘莫测的外来客。

于观真见她很是懂事,不由得脸上一喜,面色倒也放柔了许多。

未东明看了一笑,知道厌琼玉是在讨好于观真,开口道:“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心眼儿倒多。”

她真正心眼多的时候你还不曾瞧见呢。于观真心中腹诽一句,却也受厌琼玉的情,温声替她说了句话:“你有心了。”

厌琼玉在烛光之下凝视于观真,只见他怔怔出神,不知道想些什么,与往日所见的师尊大有不同,心中喜悦之情顿止,不由惊骇万分,暗道:“看来这人真的很得师尊的喜爱,往日从来不见师尊这般模样。”

她确实存了几分讨好之意,可当真见到于观真流露真情,又活见鬼了一般,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半晌才怔怔道:“前辈喜欢就好。”

未东明笑了起来:“才说你这丫头心眼多,转眼就变傻了。”

于观真不由得看了一眼未东明,他知晓今日因为崔嵬的事叫未东明想起了赤霞女,心里自然是处处不痛快,以他这样的性格,一旦不痛快起来找人麻烦简直是家常便饭,要不是他们四个人待在荒郊野岭,说不准现在就是个行走的鞭炮,谁点炸谁。

然后于观真想了想,到底没说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三人谁欺负谁都与他无关,倒是崔嵬说的一件事,叫他牢牢记挂在心上。

于观真一边吃着厌琼玉亲手切好的瓜果,一边毫无道德底线地开了口:“对了,我正好问你一件事,罪窟里的人是你杀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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