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迫营业 第126章

只有削弱于观真的意识才能让他掌控住身体,而他又只能在幻境里出现,才会编出活傀儡之术,一旦被察觉异常,无疑是自爆弱点。

这事儿就好比砍价,如何才能砍到骨折,还不让老板看出自己非此物不可,更是一门深奥的绝学,很显然尘艳郎已是其中高手,要不是于观真的多疑跟关键时刻漏气,说不准他这会儿已经被尘艳郎砍成查无此人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尘艳郎如果最后没有提起蜃龙女,于观真就不会因为吃醋爆发小宇宙;可换个角度想想,尘艳郎不给于观真一个情感上的暴击,说不准于观真半道上就抵抗成功了,那活傀儡暗示仍然要完蛋€€€€搞不好还会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同样导致幻境的结束。

如此想来,这件事实在是一个无解的难题,称之为薛定谔……呃,于观真的难题也不为过,在于观真做出决定之前,尘艳郎根本无法知道幻境到底会不会被发现。

只能说尘艳郎倒霉,他已经不算什么正常人了,没想到于观真比他更不按常理出牌。

而不按常理出牌的于观真这会儿将目光转移到了身后的血池跟眼前的美人手上。

尘艳郎带着这具身体来到这里,且特意告知美人手有毒,可以认为他已经意识到幻境会被识破,生怕于观真因无知而丧命,特意留了一记后手,要真是如此,那么他一定还有后招。

这个后招极大概率与眼前这两样东西有关。

美人手的香味与崔嵬还有厌琼玉身上的是同一种,考虑到厌琼玉已经跟白鹤生在这里呆了有一段时间了,又是唯一知道尘艳郎能够起死回生的人,走错路与无事闲逛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再加上外面那一地尸体,那么她来到此地的动机有一个,想要复活罪窟的族人。

这里的情况跟在地宫看到的逆生之术完全对不上,排除掉尘艳郎老年痴呆做错阵法,再排除厌琼玉少女痴呆,只可能是她上当受骗。

尘艳郎显然不是花丁,也没有打算以培育奇花异种为人生理想,他做这么大的排场,不会单独只是一个戏耍人的骗局,于观真更倾向这是这里的血池另有他用,而且这个他用一定跟厌琼玉有相当深的关联。

厌琼玉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于观真认真思考,她跟白鹤生都是苗疆人,不是地域的问题;而她跟巫月明也是女人,同样可以排除性别。

那厌琼玉身上还能有什么东西?答案呼之欲出,神血。

于观真立刻就从池子边上站了起来,顿时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他以一种谨慎而微妙的目光打量着池子里的鲜血,一时间觉得大脑都有点偏瘫。

他的确找到了答案,然后绝望地意识到了答案可以解决好奇心,却不一定能解决问题。

于观真站了几分钟后,又坐下了,脊背凉归凉,屁股不凉就行了,他叹了口气,突然有点怀念未东明这个塑料朋友了,毕竟对方在这儿的话,两个人还能说说俏皮话,再来未东明要是真死在这里,他大概也就惋惜片刻,谈不上损失多大。

越是意识到这里的凶险,他就越庆幸自己没让崔嵬跟来。

尽管于观真已经识破了幻境,可还是没办法意识到这个幻境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指不定他踏入这个山谷时就已经中了幻觉,未东明跟怪鱼其实都是尘艳郎假扮的,最后一个角色才轮到崔嵬。

而真正的未东明其实还在山谷外头瞎打转,一转头就发现他没了。

于观真被自己想的这个场景逗笑了,笑声在这空旷的山谷里回响,一时间有点€€人,他立刻收住声,先搓了一把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突然意识到自己可以靠未东明来推断幻境的时间线。

在这座山谷里唯一出现织梦术的地方,就是在水眼之中,而恰好也是于观真遭遇背叛的时候,这一定不是巧合。

如果当时他就已经中了幻术,未东明估计同样没办法避免,那对方之后的行踪就很显然是个问题了。

不过尘艳郎既然还能够操控这座山谷里的织梦术,那他现在……该不会是……

这时山壁轰隆隆震动,似乎是触动了哪里的机关,于观真听见耳畔传来风声,立刻扭头一瞧,只见未东明低眉垂眼,面露痛苦之色,似乎正在挣扎,单凭肉眼也瞧得出来状态不佳,偏偏他呼吸平缓,行动迅疾,正一步步从原先的石阶上往下走来。

草!

于观真实在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了一句,真他妈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恨不得现在生出一对翅膀拔地而起,偏生被困在血池跟美人手之间进不得退不得,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危险逼近,脸色顷刻变得煞白,额头甚至密密地渗出冷汗来了。

后手果然来了!

第207章

未东明很强。

于观真一直都知道这一点,然而从没有清晰地意识到,他跟未东明不算认真地交手过几次,对方都多有留手,直到此刻,才总算真真切切地明白为何未东明会被称为九幽君。

他来得很快,全身似都化作一团红光,倏然已扑面而至,美人手沾火而燃,瞬间将四周化作无边火海,于观真只是反应稍慢了半拍,就被完完全全地困在烈焰之中,听见身后血池沸腾,便有意道:“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我刚刚还在考虑要不要拼着中毒出去。“

他说得轻松,心思却是一点都不轻松,只不过全身上下最硬的除了骨头就剩下这张嘴,不讨点便宜回来,实在不痛快。

未东明的身上带伤,似乎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他既不回答,也不动摇,一掌直击于观真面门,其速度之快,叫于观真全然猝不及防。

于观真知此刻稍有迟疑立刻性命不保,不由得瞧了一眼这沸腾的血池,倏急中生智,顿时腰身一沉,整个人往后猛然倾去,看似就要跌落血池之中,堪堪避开这一记掌风。

然而却始终没传来落水的声音。

于观真腰腹紧绷,用脚尖勾住血池边缘,硬生生弹起上半身,于半空之中腾挪而起,稳稳当当落在了另一头。

“我们虽是朋友一场,但才分开片刻,不必再见时就送上如此大礼。”于观真身上冷汗未干,脸上却已挂起笑来,站在池子的另一头遥望未东明,“更何况我这地方不大空余,实在容不下多一个人了。”

未东明垂首低眉,并不说话。

于观真背后被火焰炙烤,已感到万分疼痛,他强忍着痛楚,见未东明一动不动,故意问道:“你不继续吗?”

未东明神色痛苦,似有发狂的模样。

“你不敢来。未东明并不是一个好打算,对吗?”于观真微微笑道,“他的火血太容易蔓延,也太迅猛,而本人又太强,对你来讲不好控制,毕竟比起我来,这血池更为脆弱。所以你才想要速战速决。”

这时未东明再一次抬起头来,他望着于观真,已经完完全全是尘艳郎的神情了。

尽管于观真并没有真正见过尘艳郎本人,只不过是从他人的记忆、口述甚至是传闻之中听说些许片段,然而不知为何,他就是能分辨出来。

尘艳郎不知为何退后了几步,很淡地笑了起来:“我从来没有杀你的必胜把握,这次也不例外,更不要提速战速决了,我只是担心你逃走而已。”

于观真的瞳孔骤然缩紧。

“闻到了吗?”尘艳郎站在燃烧的花海之中,那鲜艳的美人手化作一片黑雾涌动,馥郁的香气在空中泛起近乎甜腻的腥味,只见他稍一挥手,无数氤氲的黑雾就尽数化作锁链的模样,猛然冲向穹顶,将整座血池锁成囚笼,“毕竟想要完全让美人手发挥出作用,实在需要时间。”

于观真的身体一动也不能动的,他眼睁睁看着那无数锁链缠绕在自己身上,不由得苦笑起来:“原来你不是担心这具身体,而是担心我会逃跑。好吧,既要死,也不能让我做个糊涂鬼,这种花真的有毒吗?”

“尸。”尘艳郎道,“它的毒会让人尸化,直至最后一刻,都能保存神智,而且只对活人有效,我没有撒谎,你的体内有神血,原本简单的触碰不会妨碍什么,不过吸入到身体里后就不一定了。”

他是故意的,故意让我知道他无法控制身体,故意显得对身体很在意,就是为了让我犹豫,让我迟疑。

于观真叹气道:“听起来好像不太坏。”

尘艳郎微微一笑,他虽在笑,但看起来很不高兴,好像被戳中痛脚一般,只是仍将这种怒气封存在表皮之下,显出一种虚伪的活气:“你很快就能知道了。清楚理智地意识到自己如何屈从于本能,彻彻底底地沦为野兽,全然丧失一切,的确不算太坏。”

“你生气了?”锁链将于观真捆得宛如一只粽子,他知晓此刻已是没有胜算了,又道,“为什么?是你在意的人,还是你自己。”

尘艳郎微妙地打量他:“你很好奇。”

于观真淡淡道:“是人总会好奇,我还很好奇,你为何如此对白鹤生尽心尽力,反正我现在动弹不得,已是任你鱼肉,你不妨为我解答?”

“他中过美人手的毒。”尘艳郎淡淡道,“美人手根本没有解药,我虽帮他压制住毒性,但等他死后依旧会变成尸,于是我便顺手将他提前更换,方便以后使用。”

于观真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他对你而言,就是一个活着的傀儡?”

“活着的傀儡总有这许多麻烦。”尘艳郎默认道,“就像白鹤生一样,不好用,也不听话。”

他说话的口吻就好像白鹤生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样构造复杂的工具,随时能够更换配件。

“你收下厌琼玉,想必就是为了罪窟的神血。”于观真忍不住道,锁链正在汲取这具身体的精力,无论他如何提劲,都只是加速锁链的吸收,反倒让自己更为虚弱,“你要这么多神血做什么?”

尘艳郎看着他,忽然轻笑起来:“看来大巫祝实在是白费心机,你根本什么都没有明白。”

大巫祝?

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提起大巫祝?

于观真皱起眉,试探道:“他与我说了许多有关你的事。”

“他不是在跟你说话。”尘艳郎淡淡道,“他是在跟我说话。你放心,礼尚往来,我会很快让他在这个人世解脱的,也许你们到了黄泉还能够做做伴。”

这短短几句话就让于观真明白过来,当初他们踏入苗疆那一刻开始,大巫祝对他说的每句话都是别有用意,只是那时候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更没有另作他想,难怪当时大巫祝明明把他们当做一个人,却还是设下尘艳郎根本不会破的局来试探他。

大巫祝知道尘艳郎从来不相信任何人会真心待他,却要于观真拼尽性命,利用神血去救崔嵬跟方觉始……

他不是在试探尘艳郎,而是在试探于观真。

当初于观真一直以为大巫祝只是把他们两个人当一个人,现在终于明白过来,大巫祝说话的对象从来都是两个人,是他自己没有明白。

可是大巫祝当时都说了什么?

苗疆一行实在过去太久,于观真已记不太清楚每句话,每件事,他只隐约记得大巫祝告诉了他们后辛的故事,除此之外,就是在养伤时戳破他的心事……

于观真怔了怔,忽然开口道:“你根本没有杀我的意思,你也不想夺回这具躯体,你……你想引崔嵬来到这里?”

不会吧……

于观真心跳如鼓,他想到尘艳郎模仿崔嵬模仿得分毫不差,顿时觉得这个念头简直跟挨雷劈了一样。

说好了灵煜彻底被留给了蜃龙女呢?千百年过去,怎么连性向都变了!敌人变情人这种梗未免太老了,他已经演完了,实在没有必要重来一次。

还没有等尘艳郎回话,未东明就已虚弱地开口道:“别对我的身体问这么恶心的问题,我会想吐。”

只是他的情况看起来没有多好,很快就滑坐在灰烬之中,金红色的血从口中溢出,看起来好像死了一遍。

于观真先是大喜,又很快谨慎起来:“未东明?”

未东明俯身在地,他看起来很痛苦,似乎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肌肤上很快就蔓上一层青色,他这个模样让于观真一下子就想起了谢长源,倏然反应过来方才未东明一直呆在美人手之中,现在已经开始毒发了。

尘艳郎用任何人,似乎都如同使用工具一般。

“哈……”未东明的血很少,他的骨血似乎已经开始僵化,没多久就干涸在嘴唇上,于是低低笑起来,笑声起初很小,慢慢才高起来,“我……就知道,你为我准备了很多死法,只是可惜没办法全见识到了。不过好歹你我朋友一场,这死法,倒也不算难看。”

“投桃报李,做你的朋友,我也不该吝啬才对。”

未东明勉力攀上台阶,他的模样虽狼狈,但似乎将力量都留在了这一刻,竟很快就来到了池子边缘,毫不犹豫地割开了自己的手,皮肉分离,却不见血,只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裂口。

他缓了口气,好似还嫌不够一样,用虚弱的语调戏谑道:“尘艳郎,当日你挖出我的心,今日我也礼尚往来。”

于观真忽感觉到内心深处传来巨大的愤怒,身体一时间全然不听使唤,手脚倏然颤动,锁链顿时旋绞起来,寸寸断裂,只是他的身体也开始悲鸣。

尘艳郎根本是在以蛮力乱来。

未东明面色不改,越割越深,越割越狠,浑然不知晓痛楚一般,不多时手臂上就多了十几道伤口。

“未东明!”

于观真听见自己的咽喉发出怒声,他的心绪翻涌,怒火上升,却没有半点是自己的情绪。

尘艳郎能随时夺回身体!可是这说不通啊!

于观真大骇,尘艳郎一跃而下,却已经来不及了。

金红色的血液涌入了神血之中。

而与此同时,未东明也被踢得高高飞起,坠在了远处,没了半点声息,那金红的血液犹如滴落于油的水,整池的神血都沸腾起来,而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尘艳郎脸色大变,倏然飞身而上,于观真只觉得耳畔风声不止,眼睛刺痛,可见速度之快,他甚至怀疑尘艳郎投胎都不会跑这么快。只是尘艳郎内心深处堪称狂暴猛烈的情绪一时间也压制得于观真暂时失去了感受,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恢复过来,感觉到了冷意。

近乎刺目的白,涌入了于观真的眼,他感觉到眼睛眨了眨,发现满地都是雪白的霜花,它们就跟看起来一样冰冷,寒意刺骨,想来就是之前他们进入此地时感觉到的异常。只是他现在明明身处中心,不知为何,却没感到之前那种刺骨的寒冷。

而这冰雪世界里唯一的异色,是埋在花下细细密密的血线,似乎是许多有规律的凹槽,汇聚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法阵。

只是现在这些血线实在有些过于活跃,齐齐沸腾起来,于观真顿时恍然大悟,想来是未东明的火血正在吞噬更多的神血,也正是这火血驱散了热意。

花海的中心处沉睡着一个人,看不清面容,无数血线铺展,都延伸在那人身下。

于观真的心中突然涌出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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