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沐杨又在叹息,“萧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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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席的一位同事最近顺利生产,办公室的气氛不错,他打算挑一件礼物给同事送去,表达自己的慰问与关心。
关于小孩他一窍不通,也是第一次涉足商场的婴儿用品区,一身板正的西装和忘记摘掉的金丝框架的眼镜让他显得格格不入。
萧席请导购给他推荐一些适合送礼的婴儿用品,导购询问他宝宝的性别,他垂眸想了想,回答是个小女孩。
导购给他推荐了好几套婴儿哈衣,萧席第一次注意到这种东西,颇为新奇的看了看,最后选了一套谈粉色的,请导购帮他包起来。
“好的,先生,”导购问,“请问小宝宝的尺码是?”
“婴儿衣服的尺码不都是统一的吗?”萧席惊讶。
导购体谅地笑,“不是哦,新生儿的体型差异也很大,您不妨问问您的朋友。”
店里信号不好,萧席抓着手机走出来,观察屏幕右角信号格的变化,然后就一眼看到了对面店铺里的喻沐杨。
喻沐杨正捏着一双小小的婴儿鞋看,脸上有淡淡的笑意,看上去很平和的样子。
那一秒,萧席甚至没有纠结喻沐杨为什么在逛婴儿用品,他想赶快藏到一个地方,好能多看喻沐杨一阵。
不得不承认,过去这段时间里,他太想喻沐杨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导购看他迟迟未回,有些心急地小跑出来,一边提醒:“先生,请问您问好了吗?您的朋友是怎么说的,需要我帮您描述问题吗?”
这家商场还算高档,婴儿区的整体氛围又温馨平和,所以导购冒冒失失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周围顾客的注意,这里面当然包括喻沐杨。
看到了他,喻沐杨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显的慌乱,仿佛被他撞破了什么似的,放下小鞋子就急匆匆走了。
萧席还得回去付账,于是没有追上去。他在心里思索,喻沐杨明明看着胖了一圈,但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却没什么血色,眉宇间泛滥着恹恹的倦意……不仅仅是今天,之前在公司看到他,好像也是这样的状态。
萧席很担心他,又想,自己的存在只会让他痛苦。每次想到这里,萧席的心脏都会不停抽痛。
可即便这样,他也还是没办法放弃想念喻沐杨,有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想着喻沐杨,思绪就已经将他牵回曾经那些他们俩一起生活的日子。
喻沐杨像是一种隐形毒药,不动声色地渗透进他的生活,将自诩理性的他毒成了一个饮鸩止渴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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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珊的生日在周一,那天萧席正好来公司做培训。
下了课,胡珊找到萧席,邀请他参加自己的生日派对。萧席和胡珊没什么交集,对此颇感意外。
而发出邀请的胡珊也挺忐忑,她知道喻沐杨喜欢萧席,也知道以喻沐杨性格绝对不会去主动做出行动,所以只好是她来制造机会。
胡珊试探地说:“今晚也有你认识的人呀,像是李涟,单明提,还有我喻哥……”
萧席的眼睛闪了一下,然后答应了邀请。他想,至少可以好好看一看喻沐杨,也可以跟胡珊打听一些喻沐杨的近况。
比如喻沐杨最近住在哪里,有没有找到新的住处,还是搬回家住了?萧席猜想喻沐杨还没把他们俩掰了的事告诉父母,否则他也不会隔三差五地收到田媛发来的问候,提醒他降温了多添衣。
晚六点,萧席准时赴约,服务生带领他前往胡珊预定的卡座。
隔着一段距离,他看到喻沐杨正和单明提坐在一起说话。单明提说了什么,喻沐杨笑了出来,那种笑容很自然,以往喻沐杨也会对他这么笑,他会跟着微笑,心情随之变得很好。
心脏隐隐作痛,萧席感到难以释然的失落。
见他来,胡珊笑盈盈地挪位,将喻沐杨另一边的座位让给他。萧席和喻沐杨对视片刻,默契地决定配合胡珊,不想扫了寿星的兴。
看人齐了,胡珊让大家扫码点单,不要跟她客气。她的朋友心疼她那点儿工资,假装听不到,凑在一起热聊;胡珊也不在意,撇撇嘴,和李涟一起讨论着菜单,整张桌子都很热闹,谈笑不止。
萧席拆开餐具包,用里面的消毒湿巾擦手,状似不经意地对喻沐杨说“嗨”。
喻沐杨也回了一个“嗨”,表情有些无所适从。
这一刻,萧席对喻沐杨的笑容的想念程度到达了顶峰,他深深吸进一口气,捂着胸口,慢慢吐出来。
而喻沐杨好像一点也不想跟他交流,打了招呼之后,就凑到单明提那群人那里听他们说话,用行动在他们两人之间划清界限。
“大家喝酒吗?”终于点好了单,李涟站起来询问,“我去看看酒,你们有什么喜欢喝或者常喝的酒吗,我正好带回来。”
胡珊的朋友们相互对视,体贴地说不用了,李涟就自己走了。
“喻哥,这次还是不喝酒啊?”胡珊的声音隔了几个座位传过来,喻沐杨听得不太真切,扭过身,下意识往那边靠近,胳膊就触到了萧席的胸膛,他们俩一下子挨得很近。
“咳€€€€”萧席不自然地掩了掩唇,上半身后倾,靠着靠背,喻沐杨也往回缩了缩,慌乱地望着胡珊。
他们俩的距离一下子远了。
“我说,你今天还是不想喝酒吗?”胡珊憋着笑重复。
“不喝了,我最近身体有点虚。”喻沐杨说。
他身旁的人突然插嘴,“我也不喝酒了。”
胡珊很惊讶:“你也不喝?为什么呀,喝点儿呗萧教授,我帮你找代驾。”
萧席摆摆手,很刻意地表态:“不了,我现在不在外面喝酒了,稍不留神儿就会喝多,误事儿。”
“那好吧。”胡珊扁扁嘴,又去问同桌的其他朋友喝不喝酒。
“我真的不喝酒了。”萧席压低声音又说了一次。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喻沐杨就假装没听到,低着头发呆。
忽然,同桌的女生开始欢呼,喻沐杨想到自己今晚的任务,掏出身后藏着的彩纸拉环,站起身,快速地旋转纸筒末端。
砰砰砰€€€€三只拉环被一齐拉响,五颜六色的彩纸发射,落满桌面。过道上,李涟换上一身西装,捧着一束玫瑰花,慢慢向胡珊走来。
喻沐杨跟着大家一起欢呼,直到李涟走到胡珊面前,大家才收声,期待又兴奋地看着他们。
“珊珊,嫁给我好吗?”李涟单膝跪地。
胡珊早已泣不成声,不停点头,说“我愿意”。
在场的好多女生都在擦泪,喻沐杨也眼角湿润。为了策划这次求婚,李涟提前一个月联系他们,到餐厅里踩点,给每个人布置任务,反复检查每个细节……
结果当然是完美的,在胡珊幸福的笑容里,喻沐杨读出了她对于李涟终于开窍的欣慰,心也一下轻盈了,整顿饭笑个不停。
而萧席的心情却变得更沉重,因为他想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跟喻沐杨求过婚。
那时他什么都不懂,他在火锅店里提出要和喻沐杨结婚,喻沐杨仓皇而逃,真正的原因他到今天才明白。
又想起自己追到喻沐杨家,去探望请了病假的Omega,他的本意真的只是表达关心,只是没想到,到头来成了喻沐杨痛苦的开始。
那晚喻沐杨特别敏感,流了很多眼泪,萧席却觉得那是雨露期作用下生理性的泪水,继而更加疯狂地占有他。那次萧席甚至没有吻他……
萧席又开始心痛。
每次有这样的领悟,他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所以不怪他觉得喻沐杨是一种毒药,这种毒药还很狡猾,不会给他致命一击,而是在很长的时间里,将小剂量的酸涩注入他的心脏,让他觉得痛苦难耐,整颗心酸涩得淌水,最后萎缩成很小的一团。
这晚的气氛很融洽,好像除了萧席,每个人都很开心。
喻沐杨抱着一杯温热的杏仁露,飘飘然地听胡珊畅享自己和李涟的未来。他喝饮料的侧脸充满稚气,萧席看得出神。
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喻沐杨之所以能毫无底线地包容他,从来都不拒绝他,不是因为喜欢还能是为什么?
萧席厌恶自己性格里的自以为是和理所当然,他用傲慢伤害了喻沐杨,也让他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都是他活该。
“萧席……”
他听到喻沐杨叫他。
“怎么了?”萧席殷切地问。
“你电话响了。”
萧席愣了一瞬,才找回些理智,慌忙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
祁明轩说正和小男友在附近约会,顺道过来给他送份文件;萧席答应,和他约定等会在餐厅门口见。
挂了电话,胡珊开始分发卡牌,组织大家玩游戏,萧席和喻沐杨被分在同一组。
游戏开始十分钟,组里就只剩他们俩还存活。
不想让喻沐杨输,萧席开始认真起来,也就没注意倒扣着的手机。
祁明轩联系不到人,搂着男友小启进餐厅里找。他看到喻沐杨和萧席坐在一块儿,时不时还有眼神交流,一度以为他们俩又和好了。
“萧席€€€€”祁明轩接近,笑着说,“我弟婿也在啊!”
“你来干什么?”卡座另一边响起一道冷声,单明提猛地站起来,脸色十分难看。
气氛一下降到冰点,所有人的视线都在祁明轩和单明提身上徘徊。
小启看着单明提,总觉得这张脸很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不是巧了么, ”祁明轩戏谑一笑,“你躲我躲了那么久,没想到还是遇到了。”
单明提不屑地“嘁”了声,“你来干嘛,又想找人绑我?”
“我可没有,”祁明轩夸张地举起双手,“我就过来送份文件……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啊,爸妈可都等你呢。”
是了!小启惊醒,这张脸出现在祁明轩公寓里的全家福上,祁明轩站在左边,单明提站在右边,之间是他们的父母。
“我去你妈€€€€”单明提像头暴怒的狮子,从座位上弹出去,将祁明轩扑在地上,握紧拳头猛砸。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等大家反应过来上去拉架,祁明轩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而单明提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
单明提是健身教练,好几个男生都拉不动,被打的祁明轩也不甘示弱,努力地回击,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闭嘴,都他妈闭嘴……”
单明提的嘴里嗫喏着,一边机械地挥拳,身下的人的力量越来越小,快要反抗不动了。
“别打了,要出人命了。”周围的人不停地劝,李涟抱住单明提的胳膊,却被他暴力地挣开;他红着眼睛,疯了一样殴打祁明轩。
喻沐杨有些害怕,也不敢上去拉架,只能在旁边干着急;视线一晃,他看到满脸是泪的小启抓起桌上的玻璃水壶,要往单明提脑袋上砸。
“别!”喻沐杨惊呼,奋力扑过去,下一秒,就被裹进一个怀抱,玻璃杯的残渣碎在他们脚边。
抱住他的人身上散发着他熟悉的香气,喻沐杨却觉得头皮紧绷,他慌忙扭过身,紧张地看着萧席,“你受伤了吗,疼不疼?”
萧席摇了摇头,说不怎么疼。玻璃杯的杯壁很厚,先是砸向他的后背,摔到地上的时候才碎的。
碎片崩了一地,有一片擦过他的脸颊,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道血痕。
“都干嘛呀!”胡珊大喊,“我过生日呢,干嘛在人家的生日聚会上打架啊!”
她又委屈又生气,劲儿一上来就控制不住地落泪,原本开开心心的日子里突然见了血,打人的还是自己的好朋友。
单明提总算恢复理智,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祁明轩的脸已经惨不忍睹,小启扶着他,哭得直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