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期假设 第9章

小孩懵了,扒着他的肩膀,害怕自己掉下去。

“走吧,”他这次不再打手势了,“我们回去看书,我读给你听。”

听到“书”,小孩高高兴兴地跟着他走了。鉴于现在交流顺畅了,回去的路上,他问了小孩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你吃饭为什么这么慢?”

小孩听了,把词汇手册拿了过来,翻着图片,告诉他:吃饭,吐,打。

叶庭沉默下来。

小孩吃得很慢,大概也是怕吃快了胃里不舒服。吐出来了,球棍就会落到身上。

小孩指着“打”的时候,已经不再颤抖。他这么平静,反而让叶庭更难过了。

他们像其他人一样有父亲,但这个词汇象征的不是慈爱,而是不幸。

文安的父亲甚至没有给他留下一个名字。

“文安”这两个字,是救他的民警起的。当时户口簿上没有他的名字,也没人知道他叫什么,所以警方就按照弃婴的惯例,用地点起名。

小孩是在文山市安河区发现的,所以叫“文安”。

名字是父母都会绞尽脑汁、满含爱意的赠予,是对未来美好人生的期望。但文安的名字只是随手写下的,没有意义,也没有爱。

小孩看他好久没反应,就拉了拉他的袖子,把一本书递给他,期待地看着他。这本书里面有很多猫,画风很可爱,很温馨,他很喜欢。

叶庭看了看书封,上面写着:寻找自己名字的猫。

他打开书,小孩就凑过来,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静静地听他讲故事。

我是猫,一只没有名字的猫, 从来没人给我起名字。

小时候,我是“小猫”,长大了,我就只是“猫”。

可是,镇上的猫都有自己的名字。

鞋店的猫,名字叫雷欧。

“是大狮子的意思哦!”雷欧很得意。

书店的猫,名字叫元太,

意思是活泼好动的小男孩。

客人来了,都会跟元太打招呼。

他可是书店的招牌猫。

咖啡馆的猫,甚至有两个名字。

老板娘叫他“咪咪”,

老板叫他“雪球”。

不管叫哪个名字,他都会答应:“喵€€€€”。

“好羡慕啊,我也想要一个名字。”

“你可以给自己起名字呀,起一个喜欢的吧。”

喜欢的名字......喜欢的名字......

我一边在镇上走,一边找名字。

广告牌、路标、汽车、自行车......

“今日特价”“禁止停车”......

哪个听起来都不像名字啊!

野猫、

臭猫、

怪猫,

哪个都不能当名字啊!

喂!

走开!

滚!

哪个都不能当名字啊!

雨不停地下。

滴答,滴答,滴答……

渐渐地,我的心里也充满了雨声。

“嗨,你的肚子饿了吧!”

啊!

好温柔的声音。

我抬起头,看到一个小孩冲着我笑。

她举着一把伞,看到我淋着雨,就把伞移到我头顶上。

“你的眼睛真好看,像蜜瓜的颜色一样!”

“叫你蜜瓜,好吗?”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

其实我想要的不是名字。

我想要的,

是有人呼唤我名字。

故事很快讲完了,叶庭合上书,看着小孩,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

小孩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困惑,也没有感伤。

过了一会儿,小孩突然张开了嘴。

叶庭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清澈明亮,就像山间的清泉。

那个声音对着他说:“叶庭。”

作者有话说:

《寻找自己名字的猫》是日本作家竹下文子的绘本作品。

第12章 格林德瓦 22岁(3)

夜色降临,远处的雪山在月光下泛着一抹银白,像挂历上的贴画。

两人在昏黄的街道上走着,周围是熙熙攘攘的游客,酒吧里传来激昂的鼓点声。

公寓在一栋五层方形住宅楼内,叶庭打开102的房门,连人带行李箱一起推进去。

少年好奇地扭头环顾四周。因为刚搬来,许多箱子还没有拆封,整齐地码在不好打扫的绒毛地毯上。房间里只有孤零零的一张桌子、一张床,和主人的气场十分相符。

“洗手,”叶庭瞟了一眼他手上残余的碳灰,指了指对面的一扇门,“洗手间在那边。”

少年自觉地走了,叶庭叹了口气,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眼屏幕:三十二条未读信息。

这家伙有完没完。

他打了电话过去,根据时差推算,那边应该是凌晨两点,所以对方很快就接了起来。

然后开始大吼:“庭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这话说得好像他始乱终弃一样。

“公司成立没两年,老板自己先跑了,哪有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对面兴师问罪的劲头很足,问句像连珠炮一样发射出来,“你去瑞士干嘛?钱多得烧的?你知道那边物价有多高吗?”

一顿快餐吃了四百多人民币的叶庭当然知道。

对面深吸一口气,突然压低了声音:“这么急着跑出美国,你不会真加入Anonymous了吧?NASA火星数据库是你黑的?CIA给你下追杀令了?”

“想象力别那么丰富。”叶庭单手把水壶灌满,放到电磁炉上烧着。

“那就是索尼告你了?”

“我只是破解了PS5,用户数据泄露不是我干的,”叶庭说,“我的宗旨是打死不惹事,你不知道吗?”

“那你跑什么?”

“gap year,”叶庭说,“我想休息一年。”

“我草,”对面愤愤地说,“我要跳槽去甲方。你知道LANE给我开了多高的年薪吗?”

叶庭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眼银行卡上的余额:“你想来瑞士度假吗?费用我出。”

“害,我之前说的那都是屁话,哥你别放在心上,”说到这里,对面忽然顿了顿,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说,“你不会是看上哪个姑娘,跟着人家跑过来的吧?见色忘义!”

“哪有姑娘。”叶庭觉得脑袋隐隐作痛。

“别跟我扯,我去瑞士的时候要是发现你房里有人……”

叶庭看了眼从厕所出来的人,说:“没有姑娘,但文安在这。”

对面静默了。这么唠叨的人突然静默下来,让人心里发慌。更令人发慌的是,再开口的时候,这人居然很冷静:“你们复合了?”

手上银圈的触感突然清晰起来:“没有。”

对面咂摸了一阵,终于咂摸出一个结论:关我屁事,有钱就行。

“我睡了。”对面最后说了一句,挂了电话。

叶庭放下手机,即使没有把视线转过去,他也能感觉到文安在看他。“洗漱一下,早点睡吧,”他说,“记得吃药。”

这个词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叶庭立刻警觉起来:“药带了吧?”

文安拉开行李箱,展示给他看。左半边是形形色色的药盒,右半边是各式各样的颜料和画具。

叶庭负手检阅了一会儿,突然感觉不对劲。他蹙眉看向文安,质疑道:“衣服呢?”

文安理直气壮地回答:“没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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