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兄长与阿兄做出了两个不同的抉择,而他若是想要相助兄弟,似乎也不得不做出一个二选一的抉择。
“袁公与曹公,公达以为如何?”
他问道。
“清恒不妨亲眼看看,再做抉择。”
荀攸温声道。
亲眼看看吗?
荀晏低头沉思片刻,随后面色难言。
“袁公是被嘉嘉与阿兄都拒绝了的男人。”
他委婉的说道。
虽然他不知道他有什么问题,但他肯定有问题。
但……看一看也无妨。
是该回家了。
第56章
青州黄巾寇兖州,众十万余。
彼时袁绍麾下部将臧洪正与公孙瓒麾下部将在青州战得如火如荼,青州自然无法成为能够安养生息的地方。
战火连天,无法屯田生产,如此之下要寻求生计,便唯有劫掠他地,以获物资。
兖州刺史刘岱战之,为黄巾所杀。
“今兖州无主,而王命断绝,明府若资之以收天下,则霸王之业可成矣。”
东郡太守府上,正年少意气的陈宫立于堂上侃侃而谈,说罢放下舆图,看向了端坐于主位的东郡太守。
曹操凝神思考片刻,随后看向了陈宫,此时二人的眼中是别无二致的兴奋与野心。
陈宫顿时明了,他俯身辑礼。
“宫愿自请劝说州中吏民,迎府君以牧州。”
“操得公台相助,幸甚矣。”
曹操叹道。
陈宫离去了,正值壮年的士子如今遇上志同道合的明公,可谓是一腔壮志欲大展拳脚,共图霸业。
“文若以为,此事可成否?”
曹操转头,向着一旁问道。
此时那屏风后才走出一人,那谦谦君子竟不知何时躲在了屏风后听起了墙角,但他面上毫无尴尬之色,叫人只觉得他做这般偷听的行为也是理所应当的。
“公台为兖州士人,素有名望,€€先恭贺曹公将得兖州。”
荀€€从容说道,浅浅笑着跽坐于曹操下首的位置。
得兖州啊,曹操一时有些恍神。
相比于他的发小袁绍,开场就是满级,众望所归,他可以说是出身微末,一路从地方募兵,跌跌撞撞走到今日,竟也有机会成为一州之主了。
“不过曹公尚有一场硬仗要打。”
荀€€似是未看到曹操的失神,他继续说道。
青州黄巾,若不击退青州黄巾,兖州士族便不会真的让他接手兖州。
曹操顺手给荀€€倒了杯水,他本就不拘小节,且荀€€于他而言,远非寻常幕僚主公的关系,若非有荀€€,他后方的势力便无法安歇,更难以平衡地方士族的影响。
甚至在某些意义上来说,他们更像一对志同道合的友人,乃至
于目标相同的求索者,而非单纯的上下关系,隐隐中甚至有一些平等合作的味道在里头。
但二人皆不是明说之人,心中如明镜,只是以礼相待,以诚待事。
曹操将那杯樽递于荀€€面前桌案,面上却无多少担忧之色,像是对即将要面临的青州黄巾之战心里已经有了些底。
“还请文若一同助我。”
他笑着说道。
旬月之间门,兖州州吏至东郡,迎曹操为兖州刺史,曹操遂引兵击青州黄巾。
初战不利,曹操披甲亲临战场,安抚士兵,明劝赏罚,几次征讨下,反倒是黄巾露出了疲态,屡屡有所败退,士气低迷。
几次之下,那贼首无法,移书于曹操,檄文中言:昔在济南,毁坏神坛,与我道相同,如今汉行将尽,黄天当立,天之大运,非君之才所能存也。
言下之意竟是想要反过来劝降曹操,和他们一道进行黄巾大业。
昔年黄巾乱平后,曹操曾任济南国相,与这些青州黄巾倒也有一番交集,当时济南国祭祀之风盛行,设神坛众多,百姓皆苦之,他不顾地方豪强阻挠,令人毁坏神坛,整顿吏治,时人赞叹,便是黄巾残党对其所做所为也无有说辞。
曹操见此檄文不怒反笑,言:“贼惧矣。”
遂令人呵斥贼子,再行交战,严命治下军士不可杀降。
两方昼夜会战,曹军设奇伏,擒获黄巾上百人。
是夜,曹操巡视军营,身边则跟着一个清瘦的青年,不算冷的天气里就已经换上了厚实的棉袍,但纵是如此,这人还是连连咳嗽不停。
“夜间门风大,志才不若先行回去。”
曹操说道,言语间门不乏关怀之色。
此人名为戏忠,字志才,颍川人,乃荀€€推荐而来,颇有谋略,熟谙兵法,随军期间门多有良策擒敌。
就是文人多病,军旅艰难,寻常士卒都不大好熬,更遑论一个瘦瘦弱弱的士子。
但荀€€需镇守后方,事务繁多,不能轻易随军,他出征期间门还是需得有人在旁出谋划策。
戏志才却是不以为意,紧了紧衣袍,无所谓的笑了笑。
曹操无法,只得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念叨了起来:
“你这咳嗽拖了许久,待此战了结,也该回去好好休养……”
他说着自己都不由有些心虚了起来。
休养?哪来的时间门休养?
他这草台班子刚拉起来,内事却靠荀€€,外事自家兄弟顶上,哪哪都是缺口,工作强度是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此战结束,那还有别的事务,新的麻烦……
戏志才却是个好脾气,认真的听着点头,末了还笑着说道:
“多谢明公关怀。”
说罢就被呛了口风,又开始咳嗽了起来,惹得曹操愈发愧疚了起来。
营地里突然起了骚乱,北边火光渺渺,间门或有人在喊话,人影攒动。
营啸?还是刺客?
曹操面色一沉。
亲兵立马警觉的护上前来,身边的戏志才也向前一步微侧身子,挡在曹操身前。
曹操一阵无奈,把身前那比他还高半个头的文士拽了回来。
若是真有什么事,他这病病歪歪的模样能顶什么用?还不如自己拔刀自卫来得利索。
虽说这样想着,曹操心下仍不由涌上一股暖意。
一阵骚动后,才见有熟悉的部将押着几个人过来,见到曹操后忙行礼。
“何事骚乱?”
曹操问道。
夜色下火光微茫,依稀能看到那部将身后几人衣衫褴褛,穿着并非是部下将士。
“黄巾贼子,惧而逃奔明公。”
部将答道。
被绑起来的黄巾逃兵中,有一人抬起了头来,在火光的照耀下,能看到这人面容肮脏,但仍能看出眉眼稚嫩,身形高挑但瘦伶伶的,赫然还是个半大小子。
“俺听闻府君不杀降卒。”
那小子说道,声音倒是中气十足。
“然。”
“昔在济南,闻得府君为官刚正,毁祭坛,杀豪强,今逃奔府君,惟愿能求生路一条,愿为府君马前卒。”
那小子说得振振有词,完全看不出这还是个逃兵,但究其原因,不过还是想活下去罢了,起义造反是为活命,攻打兖州是为活命,如今逃奔曹军亦是为了活命。
“带下去,给他粮食,好好安抚。”
曹操说道。
那孩子一下子乐了起来,看着敌人的将领仿佛在看自家的父母官一般,被带下去也不恼,一整个如果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的憨样。
戏志才挥去聚集而来的部将,轻咳一声,待人离去后才笑着说道:
“明公得之矣。”
曹操驻立原地,低声闷笑。
一饮一啄,皆是定数。
昔日之因,今日之果。
连月交战,曹操追黄巾于济北,黄巾皆降,得男女百万余口,戎卒三十余万,收编成军,号曰青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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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晏回到荀氏于冀州的族地时,州吏未有所察,皆忙于新起的战事,倒也落了个清净。
公孙瓒时不时挑事,袁绍忙着应战都来不及,两人打得有来有回。
荀晏与荀攸倒是低调,只是后面还跟着一群这两年匪气渐长的部曲,路过外头的农庄时就叫人察觉不对劲,没一会儿还真有人来接应他俩了。
只是并非来迎接的,而是来殴打歹徒的。
“何方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