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恒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孤已是膝下儿女双全。”
曹操保持着诡异的慈爱语气说道。
“明公年富力强,龙精虎猛。”
荀晏顺着他的意思夸了下去。
曹操:……这天聊不下去了。
他轻咳两声,不再拐弯,直接说道:
“孤有一女,年方二八,端庄貌美,孤有意为其择婿。”
荀晏睁着双迷惑性极强的杏眼,一脸无辜的看着曹操,半晌他慢悠悠说道:
“明公爱女,不妨多留几年,以全父女情谊。”
“若是能择婿于身边良才,想来平日里也能常见面,如此则能两全矣。”
曹操说道,就差把自己的心思写在脸上了。
荀晏恍然,随后有些为难的说道:“明公属意文远?只是文远性格跳脱,女郎又尚且年幼,不妨再等几年。”
曹操一噎,见荀晏一脸认真不似故意的模样,又开始思索会不会他是真的没有听懂。
“清恒何时成家?”
他试探的问道。
荀晏突然严肃,危坐而拜。
“明公如今大业未成,晏如何有空思儿女私情,况且大丈夫何患无妻,明公不必再问。”
曹操:……
得,你把路全堵死了。
没聊几句,荀晏便推托手头尚有事务未处理,匆匆离去了,徒留下曹老板一人怅然若失。
曹操本以为荀晏是故意推托,但回过头来一想又觉得不一定如此。
荀氏兄弟皆是清朗君子,家风极正,从不曾有狎昵轻佻之态,便是荀晏平日里随和爱闹,军营之人也尽量不会在他面前说点什么荤段子,而他年幼丧母,离家久矣,荀文若更是一看就不可能教导他那方面的事情……
莫非他……是真不通人事?
曹操踱步片刻,脑回路千回百转到常人无法理解的境地,最终悄悄唤了人来,取了一物令人私下里送给荀晏。
荀晏和逃命似的回了衙署后才堪堪松了口气。
他千想万想却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个催婚他的竟然是曹老板,曹营还包婚配这事他是没想到,但是他真的没有办法对人家十六岁的小姑娘下手啊。
十六岁啊!那不得比他侄女还小,从医学角度更是发育都没有发育完。
他心里默默抱怨着,刚行至门口便被曹操身旁的亲兵叫住。
那亲兵神色神秘,将手中的帛书交给荀晏。
“这是?”
荀晏有些迟疑。
“明公有言,此乃要事,荀君可于无人之处再看。”
亲兵低声道。
荀晏一脸茫然收下了帛书,想着莫非是什么不能在众人面前说的事,那曹操怎么方才不说?
他满头问号的进了署里,一旁有眼尖的文吏见他来了赶忙上前去,询问他医馆一事。
如今时局方定,荀晏便上请建医馆,拾掇拾掇这会儿千疮百孔的医疗系统,规范一下赤脚医生千奇百怪的想法,救人是好,救人救出人命就不好了。
每到这个时候,荀晏就格外思念如今不知跑哪儿游
历的老师和华先生,若是他俩在,肯定可以坐镇于此,如果能不考察他学业的话就更好了。
一名荒废多年,直接转职外科军医的学渣有些惆怅的想着。
等他嘱咐完,抱着手中莫名其妙高起来的一摞简牍进了内屋,这才慢吞吞的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屋内荀€€仍是跪坐在那,身边是仿佛永远不会减少的公文案牍,见他来后微微一笑,正欲起身。
荀晏连忙放下了手中简牍,跑过去搭了把手,一边抱怨了起来。
“阿兄不可日日跪坐,别年纪轻轻就伤了膝盖。”
荀€€应道,但荀晏见他看似认真,实则丝毫没听进去,只能自己气呼呼的磨了磨牙,想着当初给公达配的药膏大概又有接班人了。
“方才明公何事唤汝去?”
荀€€漫不经心的问道。
荀晏卡壳了一下,才小声说道:
“明公有意……将其女许配于晏。”
荀€€神色间不见意外,甚至有些早有所料。
“清恒拒绝矣?”
荀晏想了想,自己好像就装傻,但曹操这般聪明的人肯定能够明白他的意思,随即他点了点头。
荀€€执起一卷荀晏新带来的公文,心思却显然不在上面,半晌他叹了口气。
“那位女郎……太小了。”
荀晏声音更加小了,他感觉和阿兄谈论这事也太尴尬了吧。
荀€€摇了摇头,没有再问婚配一事,反而是提起了另一事。
“清恒准备如何处置手下虎豹骑?”
他问道。
昔重骑破吕布有功,曹操大喜,命之为虎豹骑,以其为精兵,自领之。
只是虽然号称是曹操统领,但实际上皆由荀晏来管理,甚至那支骑兵中不少人还是荀晏的部曲出身。
曹营兵权大多在诸曹诸夏侯手中,如今那么一支精兵却在一名外姓人手上,曹操敢给权,旁人也不一定敢接。
更何况虎豹骑这一年来增编不少,除却原本的重骑以外又添许多轻骑,已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荀晏摩挲着竹简,垂着眼眸淡淡说道:
“我观子和深得明公之心,或可交付于他。”
“明公想来是会放心自己的女婿的。”
荀€€意有所指的说道。
“那也终究不姓曹,”荀晏反而笑了起来,不见失落,“晏早已想好,阿兄不必忧心。”
荀€€见状也不再多言,只是随手又拿起一卷帛书,展开后却久久未有所语。
“阿兄?”
荀€€神色不变,将那卷帛书束起后交还给荀晏。
“清恒确实到了年纪,”荀€€意有所指而含蓄的说道,“为兄会探听有无适龄女郎。”
荀晏眨了眨眼睛,总感觉哪里不对,他看向了手中拿着的帛书,却见正是曹操亲兵先前给他的那卷。
他迟疑着打开,旋即瞳孔地震,在石化中他听到了清之啧啧称奇的惊叹声。
“但衙署之内还是不适合看这种……书籍。”
他听到他家美人阿兄委婉的说道。
“不,不是这样的,”荀晏虚弱的辩解,“是……”
“总不能是奉孝寄来的吧。”
荀€€幽幽说道。
荀晏:……!
阿兄你为啥也知道我的借口!
他恼羞成怒的合上了帛书,耳根发红。
曹操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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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一个草长莺飞,杏花飞舞的美好时节,曹孟德打开了荀文若带来的颍川名士福袋,开出了一只郭奉孝。
出于一些微妙的愧疚之情,荀晏一大早就在城南候着,准备给他许久不见的友人接风,他从大早上等到了日薄西山,险些就要派人出去看看友人是不是道中被劫了。
直到城门将闭,夕阳余晖洒下之时,正要关上城门的守将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人将至。
待近了些,透过迷眼的黄沙,这才看到是一骑毛驴,正晃晃悠悠的朝着许县而来,毛驴背上则凸起了一个奇奇怪怪的不明物体。
荀晏感觉眼皮不受控制的一跳,果然,待那毛驴到了门口,这才看清楚上头不是什么不明物体,而是一个懒洋洋抱着毛驴脖子,双眼半闭不闭不知道还有没有意识的青衣郎君。
“荀君?”
城门守将迟疑的看向了荀晏。
眼神中似乎说着:这般可疑的
人物莫非就是您等了一天的人?
荀晏深呼吸,随后迎了上去,把那头驴牵了进来。
“呜,”那青衣郎君含糊的发出鼻音,侧了侧头,“晏晏?”
话出口就是一股子酒香,也不知道偷了哪儿的好酒,荀晏看在他那张依旧漂亮的脸的份上勉强原谅了他。
“奉孝莫非是……一个人来的?”
荀晏迟疑的问道。
他真的不怕被劫走吗?为什么要考验许县附近的治安!
郭嘉这才清醒了些,晃晃悠悠的从毛驴上下来。
“自然不是,”他懒洋洋说着,拨弄着自己凌乱的头发,“车上行李繁重,嘉怕晏晏等急了,便先行一步。”
荀晏的目光看向了那头憨厚老实的毛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