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与几位友人告过别,荀晏去许市溜达了一圈,买了一包柿饼。
这家人家是有点手艺在身上的,这会的柿子都是野生的,突出一个涩字,这家的柿子脱涩就做得很好,做成柿饼就更加软糯清甜,可以说是难得的美食。
这年头对于吃也没那么多讲究,能吃饱就行,好吃不好吃就难说了,毕竟不是什么食材都是原始的最好吃,没有被驯养过的家畜,包括没有被驯服的果树蔬菜都不大好吃。
他抱着剩下的一包柿饼回家,正好瞧见孔融从宅邸里出来,曹操在外城专门划出了几条街给官员居住,其实很多大臣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孔少府!”
荀晏喊道。
孔融回过头来,微微挑眉,随后一礼。
“荀君有何事?”
他与荀晏虽是邻居,其实并不熟,公事上也凑不到一块,更加没有话题可聊了。
荀晏托付给了他一包柿饼,情真意切的握住孔融的手,表示他想要把这袋柿饼上供给天子,只是他马上要走了,还得麻烦孔公了云云。
孔融稀里糊涂抱住了一包柿饼,本欲拒绝,毕竟入口的东西能不掺合就不掺和,结果被眼前年轻郎君一顿嘱托,一下子懵了,又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下来。
“这是何意?”
孔融小心翼翼问道,柿饼普通,但送给天子的柿饼便不一定普通了,可能暗藏着什么深意,又可能里面根本不是柿饼。
荀晏:“一包柿饼。”
孔融不相信,并且怀疑的瞅了好几眼。
“只是……柿饼?”
荀晏想了想,这难不成还能是个变异柿子,还是他往柿子里投火药?
就算真有,天子也吃不到第一口,反正他怎么也不会吃到第一口。
“一包刚刚从市集上买来的柿饼。”
荀晏琢磨着加了个定语。
出于对荀氏子弟长期以来良好名声的信任,孔融虽然满头问号,姑且也没有再拒绝了,反正他现在也是准备进宫去讲学。
大多数时候,这位孔氏名士还是很好说话的,只要不和他清谈或者讨论具体事务。
孔融莫名其妙像是肩负重任,抱着一包柿饼面色沉重的上了车。
荀晏眨了眨眼睛,至于吗?
他只是单纯给小皇帝买了个小礼物而已。
清之:[只是柿饼吗?]
[OvO这真的只是个好吃的柿饼而已啊,]荀晏歪了歪头,又道,[可能也希望陛下能看看许昌的百姓,大家过得也还凑合,但也经不住更多的变故。]
清之哼笑了一声:[你是欺负他心软吧。]
[是啊,]荀晏漫不经心的望向远去的马车,[如果可以,我会希望他先妥协。]
不过这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反正他马上要离开许都了。
在举世皆在讨论袁术之事时,一行人马悄悄从颍川离去,奔赴青徐兖的交界处。
第97章
赶在入冬之前,荀晏带着他那一千的本部兵马离开了许都,前往泰山郡,百忙之中荀€€拨给了他一支辎重队伍,用以运送物资,顺便沿路打秋风。
这是好事,即使这支辎重队伍里大多都是被临时募集来的妇人。
战乱时节,男人该上战场的上战场,该干活的去干活,女人也能临时当作半个男人来用,尤其是庶民的妇人,有时候当家的郎君莫名其妙的就没了,彻底湮没在这个战火纷飞的世界,但日子还得过,孤儿寡母也得讨生活。
这些妇人灰头土脸,基本没有什么好颜色,面容上尽是生活带来的沧桑与沟壑,荀晏过去巡视了一圈,回去以后重申了一遍军规。
他不是很敢相信男人一些无法理喻的冲动行为,即使这些人都是他带出来的人……
那些负责运输的妇人效率出奇的高,比之寻常男人的运输还要利索,乃至于更加细心。
在抵达济阴后,他专门抽空去夸奖了一下这些又黑又瘦的姑娘,然后厚着脸皮开始打起了空头支票,许诺给她们也发一些过冬的衣物。
冬天快来了,他本来就准备想办法筹集一些衣物,多弄一些也无妨。
是人都不喜欢空头支票,不到自己手里的东西总是没有安全感,但这些妇人还是挺开心的,如果是在家里做着缝补的工作,恐怕也买不起衣裳,现在虽然累了一些,但起码能吃饱。
姑娘们交头接耳的一段时间,鉴于时代原因,所谓的妇人其实都是些年轻姑娘,小的不过十六七岁,大的也就三十的模样,她们€€€€€€€€讨论了一会,也不知道是谁起哄了起来,少女清亮的声音响起。
“将军再发些被褥吧!”
人群里看不清脸的女郎喊道,身边的姑娘们却似吓了一跳,没有想到她会出头主动提要求,一个个都愣愣的看着她。
那一脸灰扑扑不知道脸上抹了些啥的女郎也一愣,茫然看着身边的姐妹们,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附和自己。
荀晏本来是有些惊奇的望了过去,瞅着瞅着,他脸上惊奇的神色逐渐变成了惊恐。
“那个,”他纠结了一下,有些咬牙切齿,“就那个谁,刚说话那个,跟我过来一下。”
“不
行啊将军!”离得近的姑娘像是顿悟了一般,喊道,“安娘不是有意顶撞的!”
“我们不要被褥的!”
“是啊,安娘还小,说话还不懂事,您千万别计较。”
姑娘们七嘴八舌的辩解着,充分发挥了莫名形成的姐妹情谊,荀晏咽了口口水后退了一步,堪称惊恐的看向了那位迷倒一个营女郎的安娘。
[难道我很像反派吗?我难道会把她叫走做什么奇怪的事吗?]
他愤怒且委屈的质问。
清之沉吟片刻,[好像一般那种活不过三集的炮灰是这样的。]
赶在荀晏破防之前,他又补道:[放心,你已经远远活过了三集。]
我谢谢你啊。
安娘拍了拍手上的黑灰,大大咧咧往看不清颜色的衣袍侧边一蹭,主动站了起来,安抚了一下她的小姐妹们,然后低着头乖乖巧巧跟着荀晏走了。
荀晏一路上尽在想一个问题,阿姊知道吗?阿姊会不会以为他刻意拐卖外甥女?他为什么不在出发前对着每个人的脸好好琢磨一下?
啊好像是很多问题。
“小舅舅?”
荀安小心翼翼喊了声。
荀晏下意识冷笑一声,“你谁啊。”
脸蛋脏兮兮的女郎一双眸子还算清澈透亮,她恍然般的眨了眨眼睛,贴心的说道:“我现在叫阴安。”
他觉得他应该不是这个意思,荀晏表示自己不是很想说话并且很想收拾一下自家孩子。
“阿姊会训死我的。”
最终他这般说道。
“应该不会,”荀安抓了抓脸,“文若舅舅应当是知道的,但他没有来抓我。”
所以是默认!
糟糕,这瓜娃子怎么还得意上了。
荀晏道:“我派人送你回去。”
“别啊,”荀安大惊,脸上扑的灰粉都皴裂着往下掉,看上去格外诡异,“小舅舅你要念着我们多年的情谊啊!”
“你要是还不想成婚,便留在族里,家里也不缺你这笔人头税。”
不念情谊的舅舅说道,也亏是荀氏也算得上是家大业大,交点荀安超龄未婚的罚款还是够的,而且只要他们几个兄弟尚在,荀
安就算再晚开窍估计都有一堆人来求婚。
“我不想成婚,也不想天天闲着在家,族里的产业现在也用不着我帮忙。”
荀晏沉默了一刻,斟酌着问道:
“那你想上天吗?”
“让我再想想吧,”一身狼狈的少女说道,“想不出来我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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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都的荀氏宅邸里,女郎走过长廊,她看上去年纪不轻了,但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有眼角眉梢能稍微看出一些。
院落里有侍从匆匆忙忙拿着书信进了荀€€所在的那间屋子里头,她踌躇了一会,跟着过去了。
荀€€自案牍中抬起头来,手边放着的是侍从刚刚送来的书信,信件上没有军机要事的标记。
“阿姊来得正巧,”荀€€说道,“清恒寄了家书回来。”
荀采找了块席子坐下,一边摇着头说道:“阿晏拗不过安娘的,他会心软。”
荀€€打开了书信,粗粗看了眼后递给了荀采,荀采不甚在意的收了起来,似乎对上面写了什么并不是很在意。
“左右她留在许都也没什么事,她幼时的玩伴要么进了太学读书,要么去地方上做事去了。”
“其实留在许都也没什么不好,”荀€€想了想说道,“若是安娘愿意,我可以安排她进太学,没人敢说什么的。”
“没人敢说,”荀采说道,“不是没人敢想。”
荀€€沉默了片刻,拨弄了一下岸边的香炉,无名的暗香顺着孔隙飘逸在空气中,他垂下了眼睑,“她若是个男儿就好了。”
“但她不是,”荀采起身,将那封书信收入了袖中,“让她自己撞撞墙吧。”
“若是不成,总归还有文若与清恒能给她托底。”
她笑了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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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阴人民热情好客,对这支路过的军队也充分发挥了团结友爱精神,大汉人民都是一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以上都是鬼扯,实际上是因为现任的济阴太守是老熟人,正是那位泰山捧日,被曹操视为心腹的程昱程仲德。
有段时日未曾相见,荀晏一打眼还真有些没有认出来,早些时候程昱还算收敛,也就夜间
听闻攻城时拎着把长刀跑出门,现在这是丝毫不掩饰自己转职武将的本质了。
程昱似乎整个人都宽阔了一小圈,一身甲骑着马儿从校场上跑了过来,一米八的山东大汉压迫感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