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在全员美人的家族做谋士 第210章

他感觉主位上的人看向他的目光愈发意味深长了,甚至让他有点毛骨悚然,他举着箸,平生第一次感到了食不下咽。

他消化不良的用完了饭,看着侍者撤去了餐盘,送了一壶薄酒于他面前,他抬头看了看,未曾多言,只是心中不由思忖了起来。

荀清恒多病,他是知道的,但少有人知道他究竟什么病,又病得如何,他在人前时总是礼数皆备的。

“仲长君有事相言?”

荀晏擦了擦嘴,没有

在意那士人有些冒昧的打量,他慢吞吞问道。

仲长统收回了视线,他拱手开门见山问道:“中丞所制雕版,可为印书之用乎?”

他一介白身,揭了告示便去考试,一路在明经科考了个第一,大小成了个功曹,被荀晏随手一指跟着去雕木板去了。

祢正平缺乏某些敏感性,他却心中清楚得很,若此物真如他所想一般,将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思及此处,他勉力压下了心中的兴奋。

“如君所想。”

那青年人却不以为意的样子,只是懒洋洋舀着碗中苦药,但又迟迟不愿送进口中。

“教化以礼仪为宗.礼仪以典籍为本,”仲长统说道,“此物功在千秋,中丞可有想好?”

荀晏恍惚了一瞬,若是换作从前,他必是要扯出他那个姓名不详的朋友做个借口,他倏而笑了起来,笑得那年轻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公理出身大族乎?”

他拉近了一些双方关系,直接称呼起了表字。

“并非,”仲长统坦然道,“山阳小族,却也衣食无忧,家中有书可读,胜去常人无数。”

“哦,”荀晏点头,却不提印书之事,“先前见公理策试之上所作言论,与常人殊异。”

仲长统笑了起来。

“中丞想必是欣赏的。”

旁人这般说那叫夸赞,自己说自己却显得过于狂傲,但他却说得很自然,也很笃定,难怪衙署中常有人称其为狂生。

“我少年时曾有幸得见荀子之言,颇有感触,”他坐得端方,撇去了平日里的不着调,“君子以为文,百姓以为神,寻常之事于百姓眼中皆为鬼神之说,何其可悲,皆是教化不及民众之过。”

荀晏放下手中药盏,颔首道:“公理请言。”

仲长统取出袖中小册递给荀晏,竟像是准备了许久一般。

“我少时离家,游学并冀二州,但见天地残破,王朝衰落,兵连祸结,每论古今之事,发愤叹息,因作粗陋之作。”

他说道。

“豪杰之当天命者,未始有天下之分者也,不过以武力夺之,其后天下一统,尊卑既定,直至朝□□朽,政权衰落,故此存亡以之迭代,治乱从此周复,天道常然

之大数也。”

天下并非是命中注定属于哪个豪杰的,皆是武力所夺,所谓天命,并非事先注定,不过都是事后的矫饰,故而天下兴亡将会不断重演。

这番话由一个正儿八经出身在正统与天命之说熏陶下的人说出,惊世骇俗?亦或者是难能可贵?

荀晏思忖着竟说不出是哪种感受,他粗粗翻过那一沓字字珠玑的言论,一言不发。

正如仲长统先前尖锐到极致的话,他对于政病时弊的议论更是尖锐。

自外戚擅权、宦官执政、王族子弟专权放纵、豪族地主土地兼并乃至于流传甚广的谶纬之说。

不求诸己,而求诸天者,愚也。

仲长统抿了口酒水,出奇的淡,却也不难喝,更似稚子所饮的果酒。

“以此言之,人事为本,天道为末。”

他掷地有声的说出最后一句话。

人事为本……长久的沉默后,荀晏无声的微笑起来,他为自己倒上一盏清酒,举杯遥敬。

“可为同道乎?”

年轻人眼神亮得惊人,盯着正慢慢饮下一盏酒的荀晏。

那青年反而大笑,他少有这般笑法,一时竟让因久病而略显寡淡的容貌显得€€丽鲜活得过分,叫身前之人有些看得怔住。

他起身离席,只在路过之时不轻不重拍了仲长统的肩膀。

“空言高论、难行之术,”他说,“再想。”

仲长统皱眉,正欲再言,却偏偏又见着身旁那人将他的‘拙作’好端端收了起来。

“你去过许都吗?”

荀晏歪头问道,不待眼前之人回答,他又自说自话的给了回答。

“两日后随我一道去一回许都。”

“去做什么?”

“印刷之事,需朝中下令方可能行。”

“中丞以为我方才之言有何不妥?”

仲长统又问。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荀晏道,“公理可能说自身已明于天人之分,不受天人感应之束缚?”

年轻人沉思了起来,却听身前御史又道:“君长于批判,一针见血,却短于纠改之法……”

他顿了顿才道:“然我不如

你多也。”

他确实不如他,荀晏想着。

他二十出头的时候还钻在这乱世里头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应该去哪,不过是一路懵懵懂懂跟着兄长家人的步伐,借着长辈蒙荫才走到如今。

借着多年所见与常人不可能有的见闻,方才小心翼翼在小屋里写下一篇论士族,却也束之高阁,若说起来,大概也算得上一事无成了吧。

他回屋仔细看过后,本欲提笔,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闷闷笑了起来。

清之道:[确实有趣,昨日你兄长觉得你过于直白要为你改文,今日就换成了你为他人改文。]

荀晏摇头放下了笔。

“叔祖为何又不落笔了?”

荀缉方才入门,看到这幕顺口问道。

荀晏抬头,面上却一僵。

“叔祖莫非以为这般便能逃过了?”荀缉心平气和,甚至有些习惯,“已热好了。”

他把方才荀晏见客时未来得及用的药再度端了过来,反炉热了第二次似乎苦味愈发浓重,落到了胃里与方才稍稍饮下的薄酒纠缠在一起,叫胃脘又是隐隐作痛。

荀晏揉着肚子,一下子奄得一句话也不想说,又后悔自己刚刚没事干去挑战自己的胃,这折腾下去什么时候他能让师弟放他吃一回烤肉?

他也会馋的呜。

“你也随我回一趟许都,”他半阖着眼睛恹恹说道,“正巧可令族中长辈为你加冠。”

荀缉谢过,又问:“叔祖上次曾言,纠之一字。”

荀晏撑着头想了会,落笔写下二字€€€€伯纠。

他突然浅浅笑了起来。

世道崩坏,连年战乱,却仍然能有少年行走破碎河山,夜半披衣而起,愁肠百结,夜不能寐。

虽是稚嫩之言,不乏荒谬空虚之论,却亦有可取之处,或许这个摇摇欲坠内里腐败的帝国需要更多一些新的思想注入。

人事为本。

他落笔写在了纸张下边。

“赠予阿缉,好好参悟,”他甚是敷衍的说道,“到时候早些走,若我赖床直接喊我。”

荀缉:……

好像又是什么不得了的活。

第179章

春雨淅淅沥沥的落下,打在那些新生的稚嫩叶片上,花草的腰肢便弯了下来。

许下学舍中空荡荡的,唯有二两春风吹着细雨,扫过无人的学室。

今日休沐,故而学舍无人,这里也并非许都近来兴办的官学,而是一处私学,但这一私学在许都近旁都名气极大。

盖因这是大儒蔡邕所办私学。

蔡邕之名响彻海内,当年他刻下了四十六块石碑,车乘日千余辆,填塞街陌,皆是来观摩那熹平石经。

虽然他后续在董卓王允执政期间门有过那么一些不足为人道也的污点,但人们总是健忘的,尤其是曹操待他并不薄。

吃过边让的苦,他待这些名士往往主打一个友好和谐,给个高位又不给实权,也一如的封了蔡邕一个太中大夫。

仆役卷起帘子,将酒温在炉上,又有几碟时令野菜,在这样一个令人倦怠的日子里围着炉火品酒吃菜,确实再享受不过了。

蔡邕已然不年轻了,发髻胡须皆已斑白,但他仍然高冠博带,名士之姿,他在与他的学生一同品酒,品酒便少不了品评一番时事。

“……荀中丞昨日至许都,面见司空后仍是不收拜帖,倒是一如以往不喜结交他人,”他的学生撩起宽袖,斟上一盏酒笑着说道,“可惜许都上下多少仰慕于荀君的士子难以见其人。”

“正明莫非也想一见荀君?”

蔡邕抚须笑道。

韦晃为老师斟上一樽酒,随后道:“荀君战功赫赫,内治有方,何人能不倾慕?何况闻荀氏子皆是容貌非凡,学生有幸得见荀令一面便是难忘,不知荀中丞又是如何俊美?”

蔡邕回忆了一番,第一时间门竟是想着了昔日那雌雄莫辨的少年郎,后边长开了才愈发清俊,确实是说得上容貌极盛,若他愿意交游宴会,必然得是焦点所在。

“若是有机会,可为正明引见一番。”

他随意说着,却也并未当真,他与荀清恒虽有些交情,但终究算不上熟,只能说是逢年过节能送上些礼物的关系。

韦晃似乎并未听出老师的言下之意,他又道:“学生族弟亦是心中仰慕荀君,离家至雒阳,愿为中丞效力,可惜如今尚且一介白身……”

蔡邕抬起了眼,他这学生出身京兆韦氏,名门大族,族人又如何会还是一介白身?

“中丞以考核取士,不核德行,更不看家世,学生那族弟在士林中亦是颇有名望,未想竟是名在一无名狂生之下,实在……唉。”

韦晃终究是这般说道,他道出了族弟名字,蔡邕也略有印象,记得是一以孝名闻于州郡的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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