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好意思说,自己也曾在那女郎手下吃过一个小亏,自此以后再不敢轻视这位荀夫人。
荀晏一愣,这才想起安娘当年取字明玉。
鲁肃笑了,他说道:“女君深感敬佩,太尉既不愿结秦晋之好,那可愿收几个江东学生,听闻太尉大力建学,应也不介意多收个女学生吧!”
荀晏忍不住磨了磨牙,原是在这儿图穷匕见等他呢!
不能光明正大结好,那就给世人一个似是而非的暗示。
但人家都敢把自家大妹子送来,他岂有不敢收的道理?
“吴侯能有子敬,是大幸。”
他叹息道。
鲁肃摇头。
“我的才能远不及都督,何谈大幸!”
是是是,你远不及。
他是知名军事家政治家,你是知名外交家战略家,孙权有美好的未来。
€€€€如果你俩不早逝。
送走了鲁肃,荀晏回头看到诸葛二郎在辛辛恳恳的办公,心中陡然欣慰无比。
他的目光实在令人难以忽视,诸葛亮一忍再忍
,还是放下了笔。
他似是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叹了口气。
“荀君对魏公当真是偏爱啊,”他说道,“即使被逼至此,也仍旧偏爱。”
“我少年时以为魏公可以安天下。”
“如今呢?”
“他快要安天下了。”
诸葛亮正襟危坐,他说道:“魏公非亮之明主也。”
看着他的眉眼,荀晏恍惚间似乎穿越了这十年的光阴,可惜坐在这儿的早已不是昔年徐州时天天玩弓造矢的少年了。
幼年诸葛亮进化成了成年诸葛亮,虽无荆州隐居之经历,却在许昌的尚书台坐了数年。
“孔明以为的明主应当是怎样的?”
“威而有恩,勇而有义,宽弘而大略,可为仁义之主。”
荀晏想着,光仁义这二字就把老曹丢了个干净,而那位正儿八经的仁义之主这会估计还在高句丽开荒。
“你要求有点高。”
他直白说道。
诸葛亮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他道:“随缘罢了……公理与我说,荀君欲新制法律?”
荀晏一顿,他说道:“是,此事我欲交付于你,此外再从各方抽调一些人来……君可一言而定。”
诸葛亮一怔,一言而定,这份权力似乎给的稍稍有些过了,又显得过于信任。
但他并没有理由拒绝这份信任。
荀晏领着他穿过长廊,进了书房。
屋内有些凌乱,他的各类典籍要么是机要之事,要么见不得人,也就不大叫人进来收拾。
他撑着隔板喘着气,又难忍咳意。
“荀君似并未痊愈。”
诸葛亮在一旁虚扶了一把。
“咳……”荀晏咽下喉中痒意,他摇了摇头,取出其中一册交于诸葛亮。
“孔明聪颖,必能明白我所想。”
诸葛亮确实明白。
那册子薄薄一册,翻一翻就看完了,更何况其中的思想是这般明了。
曹操其实是个极具有法家思想的人,而眼前的人延续了他的思想,乃至于衍生出了依法治国的思想,于当时而言,不算普遍。
“魏公重刑法,其严在于治军
、在于治民,”荀晏说道,“若孔明掌一境之地,如何治法?”
诸葛亮答:“乱世用重典,严法严于吏。”
“请君为雒阳以西编纂新律。”
荀晏长揖道。
诸葛亮扶住了他,他问道:“荀君心中早有规划,何不自行之?”
似是过了许久,他听到眼前的人真情实感的说道:“因我的才能远不及你啊。”
“且我将西行往长安去。”
诸葛亮皱着眉,还没想好怎么回上一句,又被下一句惊到了。
“你若离去,唯恐雒阳生危。”
雒阳于他们而言已是边境,汜水关外便是曹军,虽有停战协议,可兵不厌诈,如何能彻底放心不顾,若荀晏不驻守雒阳,就怕曹操趁虚而入。
“无妨,”荀晏拍了拍袖子,“你与友若看着就行了。”
诸葛亮觉得不行,他说道:“自青州一战被俘,荀友若再未事二主。”
他说得不错,荀谌于袁绍的感情大抵是极其复杂的,在那之后,他不出仕汉官,也不仕曹操,几次行事皆是以荀晏府下掾属的名义而行。
固然有韬光养晦,以求自保之意,却也有心灰意懒,无意再争的冷淡。
荀晏想到了什么,他有些无奈又愧疚的弯了弯唇。
“我是他堂弟啊。”他理所当然的说道。
虽有以自身威胁的意思,可以雒阳的形势,他无法安心交给别人。
诸葛亮静静看着他,似是默许了,又似是被说服了,他轻声开口问道:“荀君这般信得过我吗?”
荀谌是他的血亲,可他呢?他不可能察觉不到这种近乎于托付的信任。
荀晏垂眸,他说道:“魏公不能用你,是他的不幸。”
不待诸葛亮回答,他轻松的说道:“孔明放心!我会带着陛下一块去长安玩一圈的!”
诸葛亮一口气顿时噎在了嗓门眼。
他只想质问一句,这叫他如何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依稀记得我给荀安取过字,但我捉急的脑子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能再取了一个(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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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雒阳到长安,过函谷关,经渑池,再出潼关。
春天已经来了,路途却仍然是寒冷,荒凉的,处处是飞沙与难闻的味道。
荀晏抽了部分的西凉兵,带上了自己的部曲,人数虽不多但也称不上少,大摇大摆走在大路上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
他无意掩饰行踪,相反,他想告诉他们€€€€他要来了。
彼时荀€€在河东,荀晏路经弘农时,弘农太守令狐邵率郡丞长史出城相迎,于路中设宴。
身后的军队顿时骚动了起来。
毕竟这么多时日,曹操切断了许昌那儿的粮草供应,只靠雒阳存粮还是捉襟见肘,大伙都是饥一餐饱一餐的,自恃骑术高超的骑兵还常常溜去曹军那儿抢粮食。
荀晏侧过头,他与马超说了一句什么,马超眼神一亮,回头招呼起了身后的传令兵。
号角声低沉的响起,连绵不断,外人无法从中知晓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能看到那些西凉骑兵个个像是无法自控,朝着设宴之处的食物撒腿儿跑去。
弘农的太守眼神中带上了些鄙夷。
他当然知道这些蛮夷人,当初关中之战时几头牛羊就能让他们方寸大乱。
第一个蛮夷骑兵到时,他的马速丝毫没有放缓的迹象,那匹养得比人还要好的骏马油光水亮,他的速度那么快,几乎像是要把人撞飞。
那个骑兵单手持缰,一手捞起酒肉,随后狠狠的冲进了弘农人的阵地。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那些西凉骑兵快乐的发着疯,他们夺走酒肉,肆意冲杀。
弘农大小官吏顿时乱作一团,太守在郡兵的护卫下扯着嗓子怒喊着。
“荀晏!汝安敢如此!”
荀晏待在后方,他叹息了一声,有些疲惫的坐在了车板上,一条腿屈起,一条腿垂下在空中晃着,眼前的血腥场景似乎一点也无法令他动容。
这是一个在刘协认知范围外的荀清恒。
他知道他刺杀过董卓,知道他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役,但他却从未真正见过他如此。
“荀卿为何杀之?”
天子低声问道。
他坐在一辆并不起
眼的车上。
实际上他并不是很想一起来长安,这条路对他而言痛苦的回忆实在太多,多到令他这么多年午夜梦回之时仍然会惊醒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