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同学不要离队伍太远了!”导游挥着旗子喊道,“前面就到猛兽谷了!第一个参观点是狼山!”
“想听动物讲解的往前面来,我们专门请了讲解员姐姐来为大家€€讲解!”
狼群被€€搁在防护网内侧的小山中,游客可€€以站在高处走道上看到它们,它们的外形长得并不光鲜亮丽,甚至有些略显晦暗。
穿着黄白色小马甲的讲解员走在前面,“狼在中国的分€€布很广,体型和家€€犬相近但更为强壮,国内西北方的毛色偏浅灰色,南方的毛色就偏深暗色,棕褐色和灰褐色的毛色也很常见。”
“它们是高度社会化€€的动物,有着明确的等级制度和严格的纪律,头狼是领导群体的灵魂核心,很多动物学家€€和社会学家€€对这€€方面很感兴趣……”
森芒走在了队伍的后€€列,和队伍隔了有一段距离,他€€的目光看向€€狼山之中。
大多数狼躺在狼洞休息,时不时站起来伸个懒腰梳理毛发,它们的眼神很平静,在有风的天气中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它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森芒沉默地看着它们,试图努力去感受这€€群山野精灵的情绪。
人€€类搜集动物的历史源远流长,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存在,不过以往是为了博得王孙贵戚的喜好,而如今是面向€€群众的科普教育基地。
很多时候,动物园都会把自己描绘成保护濒危物种的机构,可€€是物种个体对生态系统的影响很难是强烈有力,明明有一种更直接有效的方法,那就是保护环境。
森芒的手€€搭在栏杆上,看着狼群,其中藏在阴影下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总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这€€些灰突突的家€€伙有什么好看的,一个两个没什么精神。”一个让人€€不爽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一点看头都没有,真无€€聊。”
森芒翻了个白眼,离他€€们远了几步。
“不如组队四排开€€黑。”范崇以拿起自己的手€€机,后€€背靠在栏杆上,“谁和我一起?”
“我来!”
“我也一起!”
“那我们就在这€€儿玩,不跟导游他€€们了啊。”其中一个同学说。
“跟什么,又不是跟屁虫。”范崇以哼了一声,“搞得跟谁没来过这€€地方似的。”
“走了大半天了休息一下,导游他€€们不会介意的。”同学撞了撞他€€的肩,“好了,我开€€了啊。”
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人€€流量不算多。
他€€们几个围成一圈,专注于€€屏幕里的游戏。
“辅助,你人€€呢!”范崇以紧盯着手€€机,“我血条快空了!快来帮我补个血!”
“喂别演了啊,来个人€€掩护我!”两秒钟过后€€,朋友差点把手€€机摔出去,“一顿操作,咱们都没走掉。”
“敌方丝血,你们跑什么,找机会弄死他€€啊!”范崇以又往身后€€靠了一靠,“他€€补血了,人€€头没了,算了算了稳一点。”
“不怕我给他€€上了个减速buff。”另一个朋友说,“他€€还在追你吗?”
“还在。”范崇以说,“我得往另一边走,那边没人€€守吗?”
他€€刚想继续说点什么,后€€面的靠背一松,脚下重心不稳,直直地摔了下去,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脚骨和膝盖传来明显的疼痛感,范崇以看向€€自己的手€€臂,肘部处一片红色的擦伤的痕迹,他€€抬头看向€€对面,狼山之中一群肌肉发达浑身长毛的野兽正用幽蓝色眼睛盯着他€€。
范崇以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在这€€种目光下,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浑身无€€法动弹。
“快叫工作人€€员!快啊!”和他€€一起打游戏的同学也慌了神,“要出人€€命了!”
“老范!离远点!别惹它们!”
同学的喊话€€一句也没传进范崇以的耳朵里,在这€€令人€€恐惧的寂静中,他€€只听见自己心跳声咚咚如同巨雷般敲击着耳鼓。
范崇以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在呼吸,他€€脚软到几乎无€€法站立起来。
几只狼从狼洞里站起来僵站着不动,鬃毛林立,耳朵竖直向€€前,用警惕和怀疑的目光看向€€这€€位闯入它们领地的陌生人€€。
它们灵敏的鼻子动了动,风把这€€个外来者的气味送进它们的鼻子。
“老范!你没事吧!”上面的同学惊慌大声喊道。
范崇以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原本翠绿的草地和植被€€变得如此面目可€€憎,如此危机四伏。这€€里的主宰者们用一种冷静得可€€怕的眼神看着他€€。
仿佛他€€就是一个死物,或是未来的食物。
渺小、无€€力、甚至无€€法呼吸。
范崇以终于€€意识到他€€陷入了一个无€€法摆脱的困境。
同学的躁动让周围的人€€群都围观了过来,站在观景区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嘈杂。
“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围着?狼山有什么好看的?”
“有人€€掉进狼山去了!还是个高中生!”
“那还不快点叫人€€!”
有人€€眼尖看到了范崇以的状况,“那高中生手€€破皮流血了,连脚都骨折了!现在没法动了!”
“那血味不是会更加刺激那些狼?!快喊人€€!”
森芒正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水杯,听到人€€群不断的议论,挤着身穿过重重人€€群来到了观景区的最前面。
狼山的外围是铁网,防止它们逃跑伤人€€,而观景区在上方。范崇以是倒霉到一定程度才恰好从铁网的上方掉下来来到狼山内部。
狼群还在打量着这€€个外来的入侵者,评估着他€€的危险性€€。
狼的嗅觉最是灵敏的。
范崇以拖着自己骨折的脚想要远离狼群,但血腥味却因为他€€的移动而更加浓郁。
“这€€个愚蠢的笨蛋。”森芒用力踩了两下脚伸展开€€自己的肌肉,做了个深呼吸,他€€果断迈过栏杆从观景区上一跃而下,穿过铁丝网挡住范崇以面前。
他€€可€€比范崇以专业得多,森芒甚至会在地上翻两圈以卸掉力。
除了衣服脏了一点,完美落地。
“小朋友,你在干什么……卧槽!有个小孩跟着跳进去了!”
围观的人€€群甚至没来得及拉住森芒,眼睁睁地看着森芒跳进了狼山内。
“现在有两个人€€掉进狼山了,小的那个还是主动跳下去的!”
“动物园的安保呢?还没到吗?!现在事件升级了!”
范崇以人€€早就吓傻了,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森芒,脑子嗡嗡的,“你他€€妈疯了吧,你跳下来干什么……找死吗?”
但一瞬间保护比他€€小的人€€的心态忽然占据的上风,他€€猛地一扯森芒的衣服,企图把他€€扯到自己身后€€,哭着大声说,“你读书读傻了吗?!赶快滚到老子身后€€!”
“你不要哭了,哭声只会更加刺激它们。”森芒按住范崇以的手€€,示意他€€不要太害怕,“你刚刚老是嫌弃这€€些灰扑扑的家€€伙,其实它们都很聪明的,比你会看眼色。”
如此危险的情况下范崇以竟然被€€他€€这€€种诡异的低情商安慰到了,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哭声,“谁能近距离看它们的眼睛不被€€吓哭啊……”
“你他€€妈赶紧走,趁着你的腿还没断。”
“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森芒说出了长辈教导他€€的话€€,“如果你不想衣服被€€扯烂,连身上被€€咬伤的话€€就闭嘴。”
范崇以强忍住哭声。
观景台上的人€€越聚越多,班主任和导游都围在上面,他€€们的神情焦虑。
他€€们全班的同学几乎都聚在了上方,氛围如千斤般沉重,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到极致,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这€€些议论声都没传到范崇以的耳朵里,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微不可€€闻的狼群脚步上。
它们虽然很轻,但却像死神挥舞着镰刀迈向€€他€€一般沉重。
夺命的爪子和锋利的牙齿,望向€€猎物的眼神,无€€一不展现着它们刻在DNA里的野性€€与危险。
而森芒的视线落在其中一只狼身上。
它站在狼群的后€€方,并没有看向€€流血的范崇以,反而将它的目光落在森芒身上。
灰黄混杂的皮毛仍然像往日那般美丽,如同黄昏入侵的天空。
它的眼神是如此澄澈而复杂,那是一双熟悉的眼睛,让人€€难以忘怀。
森芒和那只狼四目相对,冥冥之中有一条线连在他€€们之间。
这€€条线坚固又脆弱。
向€€前一步可€€能是友谊,也可€€能是危险的利爪。
“你他€€妈快走。”范崇以体型比森芒大了一圈,却害怕瑟瑟发抖。他€€的声音里藏不住的哭腔,“妈、妈的,这€€里的保安还没来吗?”
恐惧已经席卷了他€€的大脑,他€€的大脑几乎停转。
范崇以的视线停留在狼裂开€€的锋利牙齿上,他€€似乎看见有口水顺着牙齿流了下来。
他€€从来就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这€€些野性€€猛兽!
死亡的恐惧让他€€动弹不得。
而现在没有人€€能帮他€€。
站在狼群后€€徘徊的那只狼犹豫地在原地徘徊,似乎在等待,等待那位它熟悉的人€€,它的朋友,曾经的伙伴。
一阵清风吹去片刻的阴霾,让森芒从头到尾都在发冷,他€€控制不住地在发抖,但这€€种感觉又像是温水一样€€在他€€的心中弥漫开€€。
森芒觉得自己被€€吞没了,几乎无€€法呼吸。
一直是它们紧紧牵绊着自己。
那是一份特殊的情谊。
他€€永远不能放弃的情谊。
森芒蹲下身试探性€€地伸出手€€,模仿着记忆中的狼嗥,“呜、呜……”
那只狼的眼神变了,眼皮之下似乎能看到其中的泪花,它耳朵竖直扑过来,一头扎进了森芒的怀抱里,耳朵直蹭着森芒的手€€心,发出委屈的呜呜声。
“桃乐丝。”森芒喃喃地说出了朋友的名€€字。
第114章
山林之中的桃乐丝体态优雅, 灰色的毛发如同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缎,她有着旺盛的好奇心,幽蓝的眼睛在黑夜之中会发出微弱的荧光, 展现出属于狼的野性与灵性。
她能轻而易举地翻过山林和草地, 将猎物击杀与利齿利爪之下。
那时天穹仍像一片深蓝色的海洋,轻风吹拂着林中的树枝, 他€€们一起看过葡子江水上的涟波漪澜,一起在夏日里逗引着嫩芽的叶瓣催它€€绽放, 看着它€€色泽碧绿,叶面宽阔。
但现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