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在积累,在蓄力,下一秒比上一秒更多,要炸开了。
“喜欢你。”
当然喜欢你。
喜欢你才怕没结果。喜欢你才担心自己会失控。喜欢你才想当朋友,朋友好像更长久。
也不知道喻呈究竟有没有听到,他失控地呜咽,并且再次射出来,潭淅勉也被夹得腰眼一麻,重重射进他的身体里,这次特别多也特别久,好像灵魂都嵌进去了的那种射法,把人弄得一下一下地痉挛。
潭淅勉喘息着,拥抱着,那种喜欢的感受好像突破躯壳自己要冒出来,喻呈的汗水简直把他变成另一个人,热的,暖的,鲜活的,会爱,也接受痛,他是真实的太阳,不是人造的蓝色的墙。他冒险并且如愿看到了最好的美景。
在这个空白的瞬间,他突然记起那个关于夜莺的梦里,他最后想说却未来得及说出口的究竟是什么€€€€
“我给你。”
“我可以给你我的真心。”
一觉醒来已过中午,睁眼时潭淅勉还不适应了会儿。
因为想想虽然两个人睡过很多次,但似乎次次不是他先走,就是喻呈先离开,鲜少有这种一觉醒来双双在床的情况。
用目光去寻找喻呈的脸,发现被枕巾压出细细的褶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还比自己睡得高出一截,一转过身,脑袋倒被人抱在怀里了,正对着裸露的被咬出皴红的地方。
什么姿势啊,像哄睡。潭淅勉心里有点别扭,第一次没觉出涩情,而是肉麻。他第一次意识到,肉麻是不是其实就是一种喜欢,他还不太习惯这种程度的喜欢,所以才觉得肉麻。
那也就是说他觉得喻呈肉麻,其实就是喜欢喻呈,也喜欢喻呈的喜欢?
突然变得合理。
但这样梳理完之后,好像觉得更肉麻了。
就在这时喻呈懒懒哼了声,睁开眼,头发乱糟糟地遮住上眼睑,先盯住天花板迷迷瞪瞪反应了会才彻底清醒,这时候才想起来该尴尬,往后撤开些。
可对方又懒洋洋挨到身边,甚至还漫不经心玩他的耳垂。动作算亲昵吧,在喻呈的印象里,潭淅勉很少这样做,他心里有点打鼓,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似乎使两个人的关系在二人的理解里产生了偏差。
他扶着额头,犹疑地问:“昨晚我是不是喝多了?”
“嗯。”潭淅勉捺着嘴角感叹,“喝多的喻老师还挺敢的。”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蠢事,喻呈开始竭力回忆。有些画面听话地回来了,可有些空白却怎么都填不起来,比如他记得潭淅勉带着他跳舞,却不记得自己的衣服是怎么没的,有许多事记不清,但又有什么事是忘不掉的。
它们交错在一起,一时难分虚实。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昨晚是不是有说,假如我们在一起什么的……”
潭淅勉撑着脑袋,提了下眉,把喻呈的心脏也带得一紧,但他还是继续问道:“那现在呢?”
假如是多久,今天?在阿尤恩的最后一星期?末日没来,现在他们还在不在一起?
潭淅勉挺舒服地枕到他的胳膊上,没有直接回答他,:“喻老师,我们来玩‘不许说’游戏吧。”
喻呈疑惑地低头。
“不准说假如。”
喻呈一时间没能理解,这是游戏、玩笑?
“也不可以说如果、可能、也许。”潭淅勉补充,“一切表达不确定的,都不可以。”
这规则也太过离谱,以至于产生某种模糊的直觉。喻呈下意识攥紧发凉的指尖,心脏怦怦跳:“那时效呢……就是,从什么时间开始,到什么时间结束?”
潭淅勉笑着和他对视:“从今天开始,到……”
停顿了一下。
“到你不再喜欢我为止好了。”
“现在,喻老师,你再复述一下我昨晚说过的话吧。”
脑子生锈转不起来,喻呈徒劳地动了动嘴唇,却没能说出话。他没有词可以替换“假如”。
“不是好学生吗,怎么这个都不会啊?”潭淅勉眼里的笑意很满,“只能我教你了,喻老师。”
这一刻太阳升得好高,潭淅勉忽然觉得这里难捱的酷热、干燥,以及刺目的日光都变得招人喜欢了起来。大概也只有在阿尤恩,在这样一个明亮炽热的地方,他们才有机会看清自己的内心,看清对方面孔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也能清晰听到彼此的心跳。
他说得很慢,好让对方听得更清楚一些。
“我们就是在一起了。”
话音未落,喻呈的眼圈瞬间红了,他简直没办法将目光从潭淅勉的嘴唇上移开,他发现他又想立刻扑过去亲他了。
他确实也这样做了。他们接了一个漫长而亲密的吻,光是想到他抱着的是男朋友潭淅勉,而不是追求对象潭淅勉,这件事就让喻呈觉得非常满足。
本来就没穿衣服,亲着亲着两个人又滚到一起去。
这回喻呈是清醒状态,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潭淅勉的舌头是如何扫过他的上颚,又是怎么一下一下轻轻咬他的嘴唇。
正午之后气温直线上升,两个人浑身黏黏糊糊地做完,仰躺在床上喘气,急需一个凉水澡。
可当他们抱在一起走去浴室,一开水阀,发现竟然一滴水也没有。
断电再开。还是不行。
喻呈仰头呆了一会:“热水器坏了?”
“估计是停水。阿尤恩经常这样。”还是潭淅勉比较有经验,打开水龙头确认,果然没有水,一抬头又和镜子里赤身裸体、满身痕迹的两个人打了个照面,觉得这场面实在有点好笑,“说起来,昨晚回来的时候,好像门口是有贴停水通知……”
但是他们都没有注意。
“那现在怎么办?”
潭淅勉没什么负面情绪,潇洒地把短袖套上头:“去借水嘛。”
两个人跑到前台,喻呈看潭淅勉撑着柜台跟人比划,英文夹杂几个听不懂的阿拉伯语,这人长得好看,又能说会道,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把前台姑娘说得脸红,偷偷瞧着喻呈笑。喻呈莫名其妙,只好也回以笑容,结果姑娘脸上的笑意更大了。
过了一会,两个人好像谈妥。姑娘打了个电话,通知侍应生送来两桶水,本来要帮忙送回房间的,但他俩一人一桶也就提走了,很方便,于是婉拒掉好意。
喻呈换了边手:“你刚刚和人讲的什么?”
“就问有没有水,想洗澡。”
“然后她说……”
“她就说实在没有多余的啦,怎么怎么样的……”
“那最后怎么还给了?”
“我就求她,说我男朋友要洗澡啊。哦,,就是男朋友。”潭淅勉越说笑声越大,“然后我说我和我男朋友刚起床,不洗澡不行的,他会发脾气……”
有点明白别人为什么要看着他笑了。之后潭淅勉爽朗的声音渐渐淡了,喻呈看着他,出神,一切都镀上一层光晕,这人的好看难以形容,头发上的反光,笑起来的弧度,懒洋洋的也好看,汗涔涔的也好看,眼神松弛地递过来,就什么都变得松快了。
潭淅勉用肩膀撞一下他,令他回神:“你脸红什么啊?难道不是男朋友吗?”
喻呈第一次有了点在谈恋爱的真实感,两个人一起做一些事,也可以大方对外承认他们的关系。
“可能我还需要适应一下,你知道中彩票的那种感觉吗?类似天大的好事降临,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潭淅勉理解地点头:“可能要多约会,你才会习惯。”他把水哗啦倒进浴缸里,“所以快点洗啊男朋友,然后带你去做你想做的第二件事。”
第74章 “恭喜你,满分同学”
很长一段时间里,喻呈想起那天都会觉得非常神奇。
他们开着那辆超帅的黑色越野车迎着落日,朝沙漠边缘驶去。
喻呈真的没有想过和男朋友一起去看一场撒哈拉日落的愿望只过了一夜就可以实现。
重点还不是撒哈拉日落,而是男朋友。
车身随着沙丘的起伏不时引发失重,喻呈感觉自己落不着地似的,有时候被晒得发晕产生做梦的错觉。他沉默了会,突然问了个看起来挺傻的问题:“那下个星期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这边项目结束,离开阿尤恩,然后呢?”
“我大概还是要先回美国,签约期还有一年半。”潭淅勉回答道,“然后可以利用这一年的时间找一份国内的工作。”
他思考了一会才继续说:“不过特殊时期也不知道好不好找,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
生怕对方反悔,喻呈脱口而出:“我可以赚钱的!”忽而又感到唐突了,好像显得对方十分无能,声音再次低下去:“总之你不用着急……”
“我是想说,如果找不到的话,也可以试试看转行。”潭淅勉侧头看了他一眼,笑起来,“不过早知道喻老师这么宠我,我高中更应该放开了玩,反正可以傍大款嘛。”
喻呈瞬间露出了“你都那样了还不够放开吗”的表情:“你如果真混蛋成那样,我大概当时就会忍痛跟你断绝关系……”
“你不会。”潭淅勉提了下嘴角:“喻老师不就喜欢坏的吗?”
“喜欢不守规矩的、出乎意料的,喜欢冒险,喜欢赌,喜欢概率事件。”潭淅勉说,“你是不是这样,喻老师?”
潭淅勉实在太了解他。如果内核不是这样的,自己大概也不会被他吸引。
“可能是因为从小我爸就一直教我,说做什么事前都要先想好,有计划,怎么做才能做到最好。如果成功了,他就会说,你看这就是你做好计划的原因;如果失败了,他就会说是因为我准备得还不够充分,可是我又不知道怎么样才算百分百充分,就算非常非常努力了,也依然会失败。”
“有点像死胡同、强迫症。”他说,“我困扰了很久之后才发现,其实根本不存在百分百,不做好准备也可能赢,做好准备也会输。而且这样赢的时候是意外之喜,快乐加倍,输的时候也更好安慰自己,可以很轻松再来下一次。”
“所以后来我慢慢试着不要提前想结果,先迈第一步,也不强迫自己做到很完美,因为做事做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 喻呈望着他笑,“就好比在喜欢你这件事上,我就没敢预设答案。然后现在我就像一个不知道哪里被判卷老师满意的学生,突然得到一个满分,很意外,所以好像格外开心……”
潭淅勉分神来看喻呈,炽亮的橙色在他的面颊上蜿蜒,好像这个拥有共同记忆的人把他带回十八岁,在夏日的傍晚,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小舅舅的自行车上,前进的车轮送来热烈的风。
他忽然开始认真回忆,是不是其实自己很久以前就喜欢喻呈。
在他说他对他抱有期待的时候,在他说“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你”的时候,在他把对他的喜欢告诉给父母,他蹲在楼下,而那场大雨落下来的时候。
还有一些别的,不带倾向的,他观察过他。比如喻呈用镜头悄悄对准他,咔嚓的快门声像是瓷器产生裂隙;喻呈的眼睛会从相机后面露出一半,像杏仁一样的形状,眼角圆圆的,在镜片后面;比如喻呈的肘越过中线,他伶仃的脖颈垂下去,像给卷面的数字开下根号。
他是他昏昏欲睡中变形的等式,是难以理解的现代诗阅读,是洋洋洒洒挥不尽的粉笔灰,是日日稳定垂在教室窗边的晚霞,是开水房让人舒服的20℃的凉白开。
他把他从异乡带回故乡。他让他在撒哈拉看到梧桐密布的中山路,他令他潮湿,令他落地。以后无论他在哪里,喻呈都将带他回去。
“你干嘛这样看我?不认识我了?”喻呈在风里大声问,笑得很开心。
眼前这一幕真是怪极了,潭淅勉发觉,他好像被对方追到自己的快乐也感染得快乐了。怎么这么自恋啊,潭淅勉。
“就是很想恭喜你,满分同学。”他也很大声地回答他。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答应我?”
“因为喜欢你啊。”
“就是问为什么喜欢我啊?”
“因为喻老师很好,长得帅,衣品好,聪明,不抽烟不喝酒,又会把人拍好看。”
喻呈愣了会,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耳熟。琢磨半天,好像是……泼水事件之后,他在电话里安慰他的时候说的。跟现在的喜欢完全不是一件事吧。
“潭淅勉,可不可以认真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