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星见我[星际] 第217章

“那里有什么?”伊文海勒反问。

“有机械、无‘空间’概念的虚空,重压与混乱的能量风暴,后两者来自被强行撑开并固定的宇宙本身。”‘万年’说,“现实与‘那地方’的屏障在星门周边最薄弱,您很清楚这一点。而您即将见到的,就是它成为弱点的原因。”

“好吧。”伊文海勒点头。

他身上金光更盛,‘不动’的力量覆盖全身与周边约二十公分空间。

巨大的轰鸣声中,墙壁裂开,旋出一道圆门。那后头又是一堵墙,它再次裂开€€€€这一过程被重复了将近两百次,圆形、方形、三角形,旋转、横开、竖拉,足足两百扇门一一展现于伊文海勒眼前,它们为他开启了一条通道。

无人机飞向前去,伊文海勒跟了上去,他走过一道道门洞,它们在他背后一一合拢,那些门或宽阔如巨人通道,或狭窄到只能并排走过四个人,但每一道都记载着某一段历史,每一道都刻印了某一段时光。

通道尽头是最后一扇门,横向双开式,普通到不能更普通,应用的密封技术至少属于四百三十年前,但上下左右严谨的加装了十五道安全锁。

那些锁都能排列成一堵墙了。伊文海勒想。

无人机前的探照灯扫过每一道锁,它们随之而开,滑轮与轴承的声音在里头响起,沉重而凶猛。

“现在这种声音,大概只能在陆行式多人机甲上听到了。”‘万年’说,“科学技术发展的方向永远都是简易化、轻量化,联邦做得不错。他们的材料学已经完全能把这两百扇门简化成一扇,厚度只有五十厘米。”

“不。”伊文海勒摇头,“只要建造那一扇门的成本大于这两百扇,他们就不会这么做。”

“你这话可有点辛辣了。”‘万年’的机械声似乎变得轻快许多。它飞离最后一道打开的锁。

“您会进入一片狂暴的海洋,而您需要抓住一条鱼,并跟随它找到它的巢穴。请注意安全。”它说,“以及,下午好,‘星流’。”

伊文海勒微微一愣。他很久没听到过这种招呼了。

早安午安晚安?上午好下午好半夜好?在星空中生活的人们,本应早已失去相应的概念。如果飞船与恒星之间没有阻隔,其上所有人的生活讲究的就是一个日不落。

但这样生活中的细节传承,还是刻在猎户人的骨髓里,一点一点被带来现在。

不过……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伊文海勒忽然问。

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如今是个游魂,以前通过‘缇塔’和摩根建立的信息交互不会浪费字数提起年份,回归现世后也没接触到其他什么人,自然不可能知道现在是哪一年。

“公历4033年12月23日下午5点19分,明天就是圣诞节。您这话说的好像什么时空穿梭者似的……”‘万年’机械的声音讲了个僵硬的冷笑话:“……当然,更像是刚睡醒。”

伊文海勒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看法,对时间同样如此。

他只是转过身,看那扇门缓缓向两边打开,强大的能量洪流从中汹涌而出,色彩杂乱的狂风迅速侵蚀消磨着周边金属架构。他快步走进门缝间,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但在那之前,他还是简短道:“谢谢。”

“不用谢。”‘万年’的回答依然礼貌。

无人机的探照灯在风暴中闪烁片刻,砸落在地。很快,它变成了一滩泛着机油光芒的合金灰烬。

第252章

在过往几十年里,‘阳星’从未真正隐瞒过自己的能力,后来这信息甚至被正式放出,以加强对外威慑。

所以,人人都开始思考怎样摆脱对金属的依赖。

更有甚者,还有人研究出了大量针对金属结构的破坏武器。

但那一切,在‘阳星’的另一个能力特性面前,什么都不算。

因此,‘不动’就成为了银河各大文明的针对重心。

相关计划层出不穷,又一次次被重重推翻……因为二十多年间,都有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困扰着研究人员:‘不动’,它的原理是什么?

以往这个问题的答案,大概只有雷廷自己才知道。

但现在,伊文海勒也知道了。

€€€€‘不动’是一种强大的攻击性,一种超越一切幻想的抵消力。

它极端但可以有所节制,具体成效完全取决于使用者。如果它对外释放,配合一份强大的能量,它几乎能摈斥一切、摧毁一切。

但如果想用它保持内在的稳定,使用者就要面临一个问题:这样的攻击性指向自己,它会带来什么好结果吗?

当然不会。

现在,伊文海勒比绝大部分人都清楚这一点。

他这会儿浑身被金色光芒包裹,飘浮在混乱的能量流中,手中浮现一团金光,回身一拉,就让数千米外那道门自行关闭。

心念转动间,原本需要主机操纵或工程机械物理上锁的多重锁轴转动,自行卡合,一切复归原位。

这就是‘金属操纵’……

……这种感觉,就像他成为了金属物质的神,甚至那些临时得到了金属性质的非金属,也要向他俯首称臣。

但他知道,真正统御它们的不是它,而是这份力量。或者说,这份虚假力量的原貌,它背后真正的主人。

伊文海勒皱眉,注视自己的手。

他能感觉到,‘阳星’的力量实在太‘烈’了,这个看似只是外观描述的名字完全没取错。

这会儿把这份能量握在手里,他感觉自己就像握着一颗熊熊燃烧的恒星,一颗即将爆发的太阳。

而‘不动’对这一切的控制方式,正是一种永无止境的自我攻击与消磨。

超能力量是个唯心玩意儿,每个人的独特能量都是其人格特质的某种显化。

那么,既具有极端强烈的不稳定破坏性,又以一种堪称慢性自杀的方式进行克制,甚至将后者蔓延至整个精神层面……这种人应该叫什么?

€€€€一般来说,即使在星际社会,这样的人也一般被称为‘疯子’。

伊文海勒闭眼。

“……不,疯的人多了去了,但你不一样。”他低声自语,修长手指死死握紧:“雷廷,你只是善良。”

一次傲慢的判定。他想。这一定与整个银河对那个人的印象标签都不一样。

但伊文海勒就是这么认定了。从很早以前开始。

片刻之后,他像个生命体那样深呼吸,重新睁开眼€€€€即使灵思状态下,外在的形态并不影响他对外的感知与交流。

“不存在‘空间’概念,抓住一条鱼……”

伊文海勒喃喃自语,身形如微风般游走,逐渐没入五光十色的狂暴能量流尽头。

………………

…………

……

银河边缘,近大麦哲伦星云方向,荒芜星区。

庞大的‘坚城’幻影黑雾缭绕,灵之底与现世之间的界限在此处变得模糊,幻影于其中显现,周边星光荡漾,偶尔全数熄灭,并在下一刻重燃。

那是现世与灵之底短暂的重合现象,是无星之暗展现于世的景象。

两种规则在此处碰撞。现世支撑一切的基础物理规则,灵之底满溢的非理性力量,两者在这片空间中交替闪现。

一顶直径数百米的庞大王冠幻影悬浮,大火从中流出,火势沿虚空蔓延,烧尽沿路一切阻挠。但缭绕黑雾的废墟城市巍然屹立,承接所有冲击,却只是让破碎处更破碎,并飞快恢复了过来。

‘指挥官’悬停在黑洞的吸积盘附近,身周黑雾涌动。

以周边环境作为参照物的话,他其实在缓慢移动。因为他的‘悬停’是一种绝对锚定,就像星门的固定方式一样。

“换成一千年前,没人会想象得到你如今的虚弱。”

‘指挥官’说,他好像有些愉悦:“‘火酒’……呵,我就知道是你。科塔雷斯。面对从你心底里诞育的半身,你就是这么打招呼的?”

“我一贯这样,你该比谁都了解。”

数百公里外,一道极其高大的……‘火炬’说。对敌人用‘虚弱’形容自己这件事,它毫不在意,甚至话语间还带着一丝笑意。

‘指挥官’在笑。他好像很少这么笑。但从不久之前‘火酒’远道而来差点把他烧得只剩下一半时起,他就一直在笑。

此后,无论是他临时制造的黑洞将‘火酒’吞噬大半,还是‘火酒’那诡异的火焰烧灼他的内核,他都一直在笑。

“你知道吗?这很有趣,科塔雷斯。”他说,“‘银星’的叛逆者,‘银河帝国’的皇帝,你现在连个碳基生物都算不上……

“但我,虽然是异魔,却保持着你曾经的外貌与部分人格,甚至连‘坚城’都选择了认可我。对不少人而言,我才是‘阿特林€€科塔雷斯’。

“你说,秩序生物与异魔之间,除一个名头外,到底有什么差别呢?”

“没什么差别。”‘火酒’说。

“……?”‘指挥官’为这句话而愣了一下。

这怎么还带附和敌人垃圾话的呢??

“毕竟,”‘火酒’又道,“无论是秩序生命还是异魔,是我还是你,终有一天都要死。所以我们都一样,就像‘是’与‘否’也是一样的东西€€€€一样具有局限、一样会被遗忘,也一样没有意义。”

“…………”

身为先天就是为了更好的求生而创造出的种族,虽然异魔会因孕育自己的主体影响而产生极端欲求,但面对这样扑面而来的极端虚无,他还是不由得退后了几公里。

前有‘阳星’的异魔觉得他疯了,后有科塔雷斯的异魔觉得他太极端了,这大概也是一种银河系强者特色。

“你让我感到可怕……科塔雷斯。”‘指挥官’呢喃着,话语间意味不明:“明明我才是你‘掠夺’的那一部分,而你只能‘给予’。软弱无力的给予。”

谈话间双方又是几轮交锋,星辰在远空中闪烁,一度彻底从他们的视界中消失。

这证明‘火酒’落了下风,它数度失去对周边环境的控制权,被连带着拖进了灵之底的黑暗之中。

“说真的,你到底看上他们什么了?伟大的科塔雷斯陛下?”

‘指挥官’自知胜局已定,余下的只是时间问题,他做作地叹气:

“‘阳星’可是到现在都没来帮你,亲爱的‘我’,你把自己变成这样,这意义重大,但你赌输了,它就变得毫无价值。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猎户人联的那个‘爱人’一直盯着你呢……那家伙有自我意识,觊觎你的力量,而且是史上最大的精神病患者集合体,你还敢和它的一部分进行合作?”

“毕竟我是红色的。”‘火酒’没头没尾道,“€€喜欢也正常。”

“……?”

‘指挥官’第三次失语。

他感觉这天聊不下去了。

“‘爱人’想要我‘给予’的力量,为此€€不惜冒着与己方王牌关系破裂的危险,对‘阳星’的恋人施加强力干涉,这件事,我比你清楚的多。”

‘火酒’说着,微微摇头。

‘指挥官’顿时也惊疑不定了。他转瞬间在脑海中回溯了几十遍这些年发生过的那些事,这甚至让‘火酒’不远处刚刚冒出的一个微小黑洞的引力都降低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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