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致衍站起来,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江宜清指尖的余温,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勾蜷了下,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更加患得患失,傅致衍甚至不确定地问:“哥,你不会再消失吧?”
第30章 “我怀孕了”
江宜清失神地看着傅致衍挺拔的背影在视线里渐渐消失,身下的床铺柔软舒适,这明显不是在傅宅,但能从生活痕迹中看出,这里是傅致衍的房间。
在傅宅的时候,江宜清曾经无数次深夜从傅致衍房间里出来,里面几乎每一样东西摆放的位置江宜清都记得,可他现在所处的房间里的陈设都很简约,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其他什么也没有,颜色也大多以黑白为主,那些傅致衍曾经最喜欢的赛车头盔和滑板都没了踪影。
明明只是过了一夜,对江宜清而言却恍如隔世。
直到现在,他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穿越到了七年后,可是身边的一切人和事无一不证实了这一点。
下午阳光正好,傅致衍离开后,钟表走针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江宜清感觉自己都快要被这种静谧给吞噬,一瞬间过去了七年,之前的生活被推翻重组,所有的一切都天翻地覆,他被孤零零地放逐,甚至没有人能证实他穿越这件事情是真实发生的。
想到这里江宜清忽地一怔,他是因为电梯失事才穿越的,但是当时在电梯中被困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陈文达。
如果对江宜清而言是突然穿越,那陈文达和他一起被困又同时从失事的电梯中出来,也应该和他一样,直接穿到了七年后。
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被烦闷替代,当时出了电梯以后陈文达急着去给马上就要做手术的母亲缴费,两人在电梯门口匆匆道别,江宜清只知道他的名字,连联系方式都没留下。
他对陈文达所知的信息少之又少,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联系到他。
放在床头柜的平板因为新消息提醒而亮了一下,江宜清攒了些力气侧过身把平板拿了过来,六位数的屏保密码,他从傅致衍的生日试到他的手机号,一连试了好几个都显示密码输入错误,最后在试到江宜清自己的生日的时候解开了平板。
江宜清触摸在屏幕上的手指一顿,不知道傅致衍为什么要以自己的生日作为屏保密码,他想在平板中找出些原因,但很明显这台平板电脑是商务用的,除了傅致衍工作上的消息,其他什么都没有。
江宜清没怎么抱希望地在App中以“市立医院”为关键词搜索,刚打完这几个字就看到了好几条相关词条,其中有一条昨天下午发的视频博文,转赞评达到了好几万。
江宜清不明所以地点开那个视频,在看到视频里那个人是陈文达时,心顿时一沉。
视频中的Beta极度崩溃,周围的人都看热闹一般冷眼看着他,像是自发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有医生护士也有仅仅是被吵闹声吸引过来的路人,却没有人敢靠近他。
“为什么不给我妈妈做手术,明明只要做了手术她就能醒过来,你们这不是最好的医院吗,你们凭什么不救她!我妈妈出了车祸变成了植物人,我从公司宿舍每天来回二十公里来看她,我今天真的只离开了我妈妈一小会儿,你们就告诉我她已经不在了……”
陈文达情绪激动到难以控制,却连要质问谁都不知道,他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瘸一拐地跑去,围着的人怕这个明显已经情绪失控的Beta波及到自己,有不少都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陈文达一把扯住其中一位医生的白大褂,“宋医生!你是宋医生是不是?”
被陈文达死死拽住衣服的医生鬓发微白,他抓住陈文达的手臂,试图让他松开自己,“这位家属,请你先冷静一点。”
陈文达完全冷静不下来,“上午你还到我妈妈的病房里来查房,你还说脑室引流的手术成功率非常高,只要做了我妈妈就很有可能会醒过来,我不知道手术前缴费和要做检查的流程,还是你告诉我的,宋医生,我们上午才刚刚见过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宋医生推了推架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是神经内科602床病人的家属?”
“对对对,是我!宋医生,你还记得我是不是,他们说我妈妈已经去世了,这怎么可能,你告诉我,他们都骗我的是不是?”
宋医生面露困惑,用尽量和缓的语气说:“你不是失踪了七年吗,这些年来你母亲的医药费没有人付,一直是我们医院在垫付的,前几年我们医院联系到了602床病人的弟弟,应该就是你舅舅吧,我们和他说明了情况,你母亲已经错过了做手术的最佳时间,只能一直住院维持生命体征,但是你舅舅拒绝支付医药费,并且申请能让她安乐死。”
宋医生顿了下,还是比较委婉地说:“三四年前就已经签字执行了。”
因为602床病人有好几年都是由医院出资垫付的医药费,所以宋医生对这位老人的印象相对比较深刻。
他还记得当时这位老人的儿子无故失踪,一直联系不到家属所以手术也只能先行搁置,等联系到陈文达的舅舅时,他的舅舅一家拒绝手术,也不肯付医药费,就这样将他母亲一个人留在住院部不闻不问,期间医院也一直在联系她的家属却没有得到回应,拖到后来病情恶化,唯一的家属又要求安乐死,医院也只能听从家属的意愿。
现在已经失踪这么久的陈文达突然出现在医院闹事,宋医生也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乐死?”陈文达喃喃地将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什么七年,什么安乐死,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是不是你们没治我妈妈,想要逃避责任才这么说的!”
接连的重大打击让陈文达站立不住似的晃了晃身体,这个中年人开始控制不住地嚎哭,他粗糙的脸庞上满是泪水,“为什么要注射安乐死,你们作为医生不为我妈妈治病,居然眼睁睁地让她去死,你们有什么资格做医生!”
“我不相信!我今天根本就没有离开医院,我只是坐了个差点失事的电梯,从电梯里出来你们就说我失踪了七年?”陈文达忽然哑了声,从晃动的视频中可以看到Beta微张着嘴往走廊尽头电梯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他脸上慢慢显露出震惊的表情。
几秒过后,陈文达像是疯了似的,死死地攥住宋医生的领口,力气大到将个子比他高出不少的宋医生拽得踉跄,“是电梯有问题!我从电梯里出来我妈妈就没了,肯定是你们医院的电梯有问题!”
围观的人发出惊呼,有几个医护人员上前想要将失去理智的陈文达拉开,后来又来了几个保安,画面一度变得十分混乱。
陈文达仿佛惊弓之鸟,他一手拽着宋医生的衣领,另一只手拿起放在墙边的拖把,用拖把柄对着围观的众人,不让人靠近他。
最后十几秒视频画面开始剧烈地抖动,吵闹的人声中混杂着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异常嘈杂,其中陈文达的哭喊声却格外突出,“让我去电梯里,一定是那个电梯,我再去坐一次,回到之前,这样我妈妈就能活过来了……”
整段视频大约两分多钟,看上去是由个人用户上传,在这里戛然而止,视频播完后周遭又回归平静,但陈文达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都快要溢出屏幕。
绝望的情绪无孔不入地侵蚀,江宜清有一瞬间真实地感知到了他的崩溃与难过,他点开评论区,最高赞的几条评论让人无法忽视€€€€
【这不是医闹是什么?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有[无语/]】
【我看这男的就是想要讹钱吧,家属自己提的安乐死,也签字了,医院按照家属的要求让老人安乐死这还有错了?】
【他是不是神经病啊(我不是在骂他,看他这样子真的像是精神有点毛病,还好我没去市立医院,不然碰到这种人我得被吓死】
【说什么要给自己的妈妈付手术费,结果莫名其妙失踪了七年,十有八九就是原本就没想给他妈治病,一直丢在医院,现在没钱花了,又来装孝子想要趁机讹钱,真服了。】
【医生不是说这男的失踪了七年吗?你们看他后来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今天进了电梯又从电梯出来就失踪了七年,意思是他进了个电梯就穿越了还是什么?】
【穿越?现在都2025年了,怎么还有人信这种鬼话?】
江宜清忍不住回复了这条评论:【他说的是真的,我昨天就在医院,和他一起进了电梯,再出来的时候就穿越了,穿越到了七年后,他没有骗人,我能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楼上在说什么,不会是视频里那个Beta的同伙吧,这种事还能团伙作案?】
【管他干什么,真要是同伙昨天就和那Beta一起出现在医院了,哪还会现在在评论区逼逼,估计就是个骗赞骗评论的傻逼。】
……
短短几分钟内,江宜清发出的那条评论就被回复了几十条,但根本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除了和他争论的以外,还不乏一些恶毒辱骂的言论。
江宜清不知道要怎么样让其他人相信他说的话,他想要回复那些与他争论的人,却不小心误触点到了刷新,页面被刷新后,刚才那条视频博文被官方删除,彻底没了踪影,江宜清怎么找也找不到。
他再次搜索,就只搜到了和“市立医院医闹”相关的词条,这些词条用文字对事件进行了大致描述,但文字带有明显的偏向性,所以下面的评论区中,清一色的都是在指责陈文达。
江宜清撑着坐起身来,肩上的伤口疼得他头脑发昏,陈文达现在或许正在警察局,如果他去市立医院或者医院附近的警察局打听一下,或许能找到陈文达。
其他人理解不了陈文达的所作所为,江宜清却能和他感同身受,如果这件事情定义为医闹,势必会对陈文达产生影响,江宜清想帮他一把,他尽量避开伤口,艰难地从床上下来,忽地动作一顿,穿越这件事太异乎寻常,即使他能给陈文达作证,警察真的会相信他们说的话吗?
他还没站到地上,就听到拿着碗出现在门口的傅致衍声音紧绷地问:“你要去哪?”
江宜清没和傅致衍说实话,他犹豫了一瞬,说:“喝水。”
“先把粥喝了,一会儿我去给你倒水。”傅致衍用温热的指尖克制地碰了碰江宜清的脸,像是在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真实存在的,片刻后,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有些不妥,放下手清咳了一声,在江宜清身后垫了个靠枕,扶着江宜清的肩让他靠上去。
江宜清半边肩膀使不上力,傅致衍就端着碗将粥吹凉了喂他,Alpha向前倾身,江宜清能看到他垂下眼后微颤的睫毛,傅致衍将舀了粥的勺子递到他嘴边,江宜清就这样直直地撞进他琥珀色的眼睛里,心跳如鼓。
江宜清感到不适应和不习惯,上一次他因为傅致衍做得太过而发烧,傅致衍连看都没有来看过他,更不要说这样耐心地照顾他。
他本能地张开嘴将那勺粥喝了下去,却因为太久没吃过东西,吞咽食物带起喉咙口的痉挛,开始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开始又有些干呕。
傅致衍将他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一直等他不再咳了才再次拿起碗,极有耐心地喂他。
江宜清喝得很慢,他勉强喝了大半碗就喝不下了,傅致衍声音温柔得称得上是在哄他,“哥,再喝一点好不好,你都一天没吃过东西了,一会儿还要吃药,不多喝点粥容易伤胃。”
江宜清便又多喝了几口,傅致衍收敛了信息素,平和的薄荷味信息素让江宜清感到舒缓,也让怀孕的他更加依赖自己的Alpha。
或许是因为这种信息素的羁绊带来的依赖感,又或许是因为之前的傅致衍不会像现在的他这么细致耐心,这些都让江宜清的情绪得到了安抚,所以当傅致衍递给他消炎药时,江宜清没有隐瞒,他和傅致衍说:“这个药我不能吃。”
“为什么不能吃?”
江宜清把药盒右下角的小字给他看,“这上面写了孕期忌用。”
昨天他去市立医院做B超的时候医生就说过因为缺乏Alpha信息素,孩子的指标不太好,大部分药物都会对孩子产生影响,何况这盒药上清清楚楚写了孕期忌用。
陶瓷汤勺和碗壁碰撞,磕出清晰的脆响,傅致衍将碗放在床头柜上,目色淡下来,沉声说:“别说胡话。”
他把药片从铝箔纸中剥出来,递到江宜清唇边示意他张嘴,江宜清微微偏开头,他看着傅致衍的眼睛说:“小衍,我怀孕了,这药会对孩子有影响……”
有大约十几秒的时间里,房间里一片死寂,傅致衍一言不发,脸色沉郁,爆发性地四散开来的浓郁信息素却让江宜清感知到他正处在暴怒的边缘。
Alpha高浓度的信息素让江宜清喘不上气来,他捂着胸口痛苦地将自己蜷起来,有气无力地伸手勾了勾傅致衍的手指,“小衍,收、收一下信息素。”
傅致衍甩开了他的手,杯子被“砰”的一声放到床头柜上,里面的热水大半都倒到了傅致衍手上,把他的手烫红了一大片,他却浑然不觉。
信息素带来的压迫感太强,江宜清嗓音嘶哑地和他解释:“我穿越前就怀孕了,是上次发情期的时候,我们在酒店那次……”
傅致衍已经在竭力控制自己,但收效甚微,暴虐的情绪蔓延开来,冲垮了他的理智,他控制不住地掐着江宜清的脖子,把他的头抵在床上,声音狠厉:“江宜清,你消失了七年,现在他妈怀着别人的孩子,还敢来找我!?”
第31章 “把孩子打掉”
Alpha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充斥了整个房间,强势的信息素萦绕在Omega周围,将江宜清完完全全地圈禁压制。
江宜清的头被迫向后抵在床头,傅致衍掐在他脖子上的手阵阵收紧,江宜清唇色苍白,背脊都在发颤,他喘不过气来,只能断断续续地开口:“不是、不是别人的,是你的孩子,七月份在酒店那几天,你不记得了吗?”
“江宜清,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碰过你?!”傅致衍眼中满是血丝,骨子里的乖张凶横显露无疑,“我找了你七年,整整七年!两千五百五十七个日日夜夜,我找你都快找疯了,我从A市找到M国,你可真能躲啊,愣是一点踪迹都没有,现在怀了个野种想到要回来找我了,你哪来的脸?”
昨天晚上在傅宅傅致衍见到江宜清的那一刹那有多欣喜若狂,现在他就有多恨。
恨江宜清无缘无故杳无音讯的失踪,更恨整整七年都没有放下江宜清的自己。
现在江宜清回来了,却是怀着别人的孩子,像是在嘲笑傅致衍苦苦找了这么久,到头来原来念念不忘的人只有他自己。
傅致衍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江宜清这消失的七年里是和哪个Alpha在一起,又是怎么被另一个Alpha标记,操到怀孕的。
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傅致衍他妈还没有贱到要养你和别人的孩子!”
江宜清于是意识到,他和傅致衍说自己穿越了,傅致衍一个字也没有信。
他相信依赖傅致衍,把这几天所有和穿越有关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
但傅致衍根本就不信他,就像那些在网络上指责陈文达是在胡言乱语的人一样,没有人会相信穿越这件事会真实发生。
包括傅致衍。
被压抑的伪装在一瞬间被撕裂,傅致衍已经失去了理智,他掐在江宜清脖子上的手青筋暴起,不自觉地越收越紧。
浓郁的薄荷味信息素强势地侵入四肢百骸,江宜清浑身虚软,微弱地挣扎起来。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真的要被傅致衍弄死在床上。
肩膀的伤口在挣扎中渗出血来,在纱布上洇红了一大片,江宜清冷汗淋漓,脖子上的桎梏让他完全喘不上气,窒息憋闷带来濒死感,江宜清费力地握在傅致衍的手上,他看着傅致衍的眼睛,声音破碎,吃力地说:“傅致衍,你真的想、想把我掐死吗……”
Alpha在听到江宜清的这句话时骤然卸了力,因为失去理智而暴怒的傅致衍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被外力死死禁锢的咽喉在被松开的一瞬,江宜清甚至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他眼神涣散,面色苍白如纸,握住傅致衍小臂的手无力地下滑。
终于吸入氧气的那一刹,江宜清本能地蜷起来,发出撕心裂肺的呛咳,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
一旁的傅致衍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不自觉地抖,过了好半晌才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对江宜清做了些什么。
悔恨占据了傅致衍全部的情绪,他失魂落魄地把痛苦蜷缩在床上的江宜清捞起来,抱着他语无伦次地道歉,“对不起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哥你别怪我……”
傅致衍一下一下地拍着江宜清的脊背给他顺气,吻去他眼角不断溢出的泪水。
江宜清被揽着腰,头无力地下垂,瓷白脖子上一圈紫红的掐痕格外显眼,肩膀处被血染红的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傅致衍用手捂上江宜清不断渗血的伤口,很快他的手上也都沾满了带着Omega信息素味道的血。
傅致衍让江宜清靠在自己怀里,颤着手去拿床头柜抽屉里的纱布,他试了两次都因为手上江宜清鲜红滑腻的血而脱了手,等他把纱布和酒精从抽屉里拿出来时,手抖得越发厉害。
刚换上没多久的纱布因为他而被血洇得几乎湿透,傅致衍悔恨又自责,他动作轻柔地将缠绕在江宜清肩上染血的纱布解开,用镊子沾上酒精棉签给伤口消毒,即使他已经格外小心,伤口在酒精的刺激下,江宜清依旧疼得细细密密地发颤,忍不住发出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