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崽穿到七年后 第26章

十月十二日,知名油画、国画大师许丰阳因突发心脏病去世,媒体报道了他离世的消息,感念其为国内油画、国画作出的杰出贡献,各地美协亦发表沉痛哀悼,许多网友都为许老送来了鲜花。

追悼会上,作为许丰阳的学生,赵承越接受了记者的采访,面对镜头他忍不住痛哭流涕,数次提到许老对他恩重如山,待他如师如父,自己的绘画技巧都是由许老亲自教授指导,当记者问到他往后有何志向时,赵承越答道当传承许老遗志,在绘画方面有所建树,不忘恩师教诲,将国画和油画发扬,初心始终如一。

采访中的他悲切难当,一番话真情流露,与许丰阳师徒情重,再加上他因《晨曦》一画而受到吹捧,身份水涨船高。

也是因为有全国美术金奖做敲门砖,赵承越受邀赴M国艺术大学学习,期间创作了不少作品,回国后频繁出现在美术界的各项活动中,名字被不少人熟知。

不论是获奖感言,还是活动采访,赵承越都会提及恩师许丰阳对自己的谆谆教诲,有人赞其重情重义,不忘根本。

也有人说赵承越碰瓷许老,借自己是已故知名艺术大家许丰阳的弟子来营销自己,质疑赵承越除了一幅《晨曦》画得极好以外,之后便再没有过什么艺术价值比较高的好作品,说其实则资质平平,不过尔尔。

只是这样的声音只是少数,且在一众赞誉声中如同泥牛入海,很快被压了下去。

江宜清将看到的这些信息告诉给了傅致衍听,傅致衍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赵承越凭借了你的画才获得了赞誉和声望,说到底这些都是偷来的,无怪乎会被人质疑德才配不上声名。

又说,那本该是属于你的荣誉,那本该是属于你的人生。

江宜清看着屏幕上的《晨曦》出神,怔愣了许久。

吃过午饭后,江宜清给周绍渊打了个电话,同他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赵承越的事情,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见个面,周绍渊欣然应允。

傅致衍在一旁听着,颇有些不情不愿,非要和江宜清一同去见周绍渊。

那日在周绍渊家里,江宜清就和林煦加了联系方式,当时林煦替他买了手机,又给他转了一笔钱,江宜清在自己的手机修好后便打算将钱还给林煦,但林煦说什么也不肯收。

他问江宜清有没有被傅致衍找到,在得知江宜清只是因为傅致衍发热便轻易和他回了家后表示痛心疾首。

林煦把那天江宜清走后,傅致衍来周绍渊家里找他时的场景绘声绘色地说给了江宜清听,听得江宜清一愣一愣的。

他还把Cookie冲他张牙舞爪的照片做成了表情包发给江宜清,江宜清被这些表情包上的配字逗笑,存了好几张,林煦话多,跟个小太阳似的,和他聊天不论什么话题都能聊起来,江宜清没过几天就同他熟络了许多。

周六晚上,江宜清邀请了他和周绍渊一起来吃晚饭,同行的还有傅致衍。

地点在内环的一家知名中式餐厅,二楼包厢内,置景古色古香,屏风掩映,流水叮当作响。

周绍渊和林煦来时傅致衍正巧出去接了个电话,包厢里只有江宜清一人,林煦一见到他就和他抱怨Cookie在家是如何占山为王、有恃无恐的,罪行包括但不仅限于掉毛、把他的衣服当作猫砂盆、把他本人当作猫抓板,然后眨巴着眼睛问江宜清:“你喜不喜欢Cookie,好几天没见了是不是很想它,要不要带它回去养一段时间?”

周绍渊在他和江宜清吐槽Cookie的时候一直没作声,在一旁帮林煦摆好了餐具,又往他的杯子里倒了他爱喝的饮料。

林煦讲得口渴了,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周绍渊才无奈地说:“不是已经勒令Cookie不许进卧室了吗,而且它到陌生的环境会不习惯。”

林煦于是迁怒到了猫主人的身上,不满地说:“周绍渊,你为什么给我倒饮料,我要喝红酒。”

傅致衍进包厢时,周绍渊正在给林煦倒红酒,怕他喝醉,又往杯中掺了些雪碧。

傅致衍看了他们一眼,径自走到江宜清身边,将一条薄毯盖在了江宜清的小腹上,江宜清茫然地抬头看他,傅致衍神色如常,温声说:“哥,进来的时候你说有点冷,我刚刚找服务员要了条薄毯。”

他在江宜清身旁落座,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视线落在周绍渊仍有些青紫的下巴上,站起身来给他敬了三杯酒,“前几天打了你,抱歉。”

林煦啧啧称奇,压着声音偷偷在江宜清耳边说:“好震惊,傅致衍居然还会道歉,果然找到你之后他人都变得正常了许多,你是不是对他有镇定作用。”

江宜清听了他的话,有些哭笑不得。

周绍渊原本就性格温润平和,这事儿他就没放在心上,何况那天傅致衍打了他,他也打了傅致衍,于是也同傅致衍致歉,回敬了他。

聊了几句之后江宜清便把赵承越偷了他的画、又在明知许丰阳对花粉过敏的情况下故意带花,导致许丰阳心脏病发去世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虽然先前就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但在听到具体细节的时候林煦差点拍案而起,他义愤填膺地说:“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他这和故意杀人有什么区别,偷了画还洋洋自得,分明是他害死了许老还要装出一副谨记恩师教诲、时时怀念恩师的模样,不行,我看不得他这惺惺作态的恶心嘴脸,这事势必要讨回公道!”

“他太不要脸了!”林煦气得不行,“小清,你有没有什么能证明《晨曦》这幅画是你画的证据,我们当众揭穿他,让他给你道歉,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偷了你的画!那个什么赵承越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垃圾,看他到时候能不能下得来台。”

“我当时画完以后在油画上有写署名和日期,为了不让署名显得突兀,我写在了油画最下方的中间,在一片花瓣下侧,比较隐蔽的地方,是用油画颜料写的,会有一点类似浮雕的效果,然后才上的清漆。”江宜清抿了抿唇,“不知道赵承越有没有发现我的署名,但他的署名一定是在上清漆之后。”

“而且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画的进度拍照发给老师,我和老师的聊天记录也能证明。”

“小清之前不是说搞个拍卖会吗,”林煦说:“那我们就在拍卖会上把聊天记录滚动播放,让这个偷画贼身败名裂。”

周绍渊想了想那场景,不由得失笑,他安抚了情绪激动的林煦,正色道:“拍卖会没有问题,我爸很喜欢字画,对这方面也有研究,经常举办一些字画的品鉴活动和展览,以他的名义邀请赵承越来参加拍卖会,想必赵承越不会起疑。”

傅致衍说:“最好是能让赵承越带着《晨曦》这幅画前来,在拍卖会上邀请记者,揭露他的罪行。”

赵承越故意谋害许丰阳,他们自然要将证据移交警方,但在此之前,傅致衍想要这些原本就是属于江宜清的名誉和声望物归原主,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晨曦》是属于江宜清的。

他哥才华横溢,原本就值得所有人的赞誉。

“记者可以我去联系,”傅致衍顿了顿,“但要想办法让赵承越带着画来。”

“只是《晨曦》这幅画,赵承越不仅从不售卖,连出展都很少。”周绍渊蹙眉道:“我爸之前数次想要邀赵承越来观摩真迹,赵承越都找各种借口推诿了。”

“他可能是心虚,才不敢将《晨曦》频繁出展。”江宜清想到了前几日在网络上看到的赵承越这些年的作品,想了片刻后说:“我或许有办法能让他主动带着画来。”

在席上周绍渊便和周弘业联系,敲定了拍卖会的时间,江宜清同周绍渊道谢,又在电话里向周伯伯问候,周弘业是知道老友家在江宜清失踪后发生的变故的,在得知江宜清安全无碍后格外高兴,又不免唏嘘,同他多聊了几句。

江宜清胃口不太好,除了清甜鲜嫩的白灼虾多吃了两只外,其余都吃不下什么,没多久就放下了筷子。

傅致衍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剥虾,江宜清原先还觉得奇怪,他分明记得傅致衍不怎么爱吃虾,直到傅致衍将自己那个剥了满满一碟虾肉的小碟子推到了他面前。

林煦开朗外向,话格外多,拉着江宜清的手给他推荐A市哪家饭店最好吃,又给他爆料娱乐圈的内部惊天大瓜,说得格外起劲。

边聊边嘿嘿笑着说:“小清,你好可爱,我好喜欢和你聊天。”

隔几分钟就要举起酒杯和江宜清说:“Cheers!”

江宜清喝的是饮料,但林煦喝的是红酒,刚开始一杯还是掺了雪碧的,后来他喝得上头了,就直接把红酒当水一样在喝,周绍渊想拦都拦不住。

大半瓶红酒下去林煦就醉得不行了,他扯着嗓子质问周绍渊:“为什么Cookie不喜欢我!”

他脸上醉醺醺的,带着薄红,迷迷糊糊地往周绍渊怀里钻,雾霾蓝色的柔软短发在头顶翘起来,瓮声瓮气地说:“为什么我家里人不喜欢我,网友也要骂我说我唱得不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我,现在就连一只猫都不喜欢我!”

说到最后一句时林煦的声音都带着呜咽,像是有天大的委屈。

周绍渊耐心地安抚他,但林煦喝醉了闹得厉害,周绍渊无奈,只能和他们致歉,带着林煦先回去了。

江宜清胃里难受,但本就是他请的周绍渊和林煦,也不好自己先提前离席,周绍渊带着林煦走后,反胃感愈演愈烈,江宜清忍不住到包厢的卫生间里干呕了起来。

他撑在洗手台上,难受得有些虚脱,忽地感觉背上被一只温暖的手掌轻抚拍着,江宜清抬起头,在镜子里看到了傅致衍。

同样的场景,在周弘业邀请他们一家一起去度假区时也出现过,当时十九岁的傅致衍为了刺激好玩,哄骗着他在卫生间里穿裙子。

二十六岁的傅致衍因为江宜清难受而显得焦急无措,只能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背,倒了水给他哥漱口。

他在心里埋怨江宜清肚子里的孩子让他如此难受,可他和他哥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了一点,傅致衍不敢说孩子半句不好。

他自然也想起了七年前度假村那天晚上,江宜清穿着裙子,在他怀里崩溃地哭着说我不要喜欢你了。

可现在江宜清眼睛发红,瘦削的肩胛骨支着,傅致衍看着却只余心疼。

他为自己之前对江宜清做过的那些混帐事感到后悔。

第43章 “它是无价的”

江宜清仔细看过赵承越每次用《晨曦》这幅画参展时的照片。

正如周绍渊所说的那样,除了一些如全国美术作品展获奖作品的巡展这样不得不参与的大型展览外,赵承越很少用《晨曦》参展,但近段时间,他连着两次在油画交流会上带来了《晨曦》。

这种油画交流会一般是一些喜爱油画的企业家出资筹办的,会邀请一些自己相熟的画家来喝茶品鉴、谈论艺术,大多都是小范围的。

交流会的组织者和赵承越在《晨曦》这幅画旁合影,然后将合影上传到了自己的社交平台,因为是个人用户上传,所以没有引起太多关注。

江宜清发现,这张合影里的《晨曦》是赝品。

他对赵承越的绘画习惯有一定的了解,然后通过细节推测出这一幅赝品是赵承越仿照着原作品画的。

赵承越不敢拿《晨曦》频繁出展,想必一方面是心虚,另一方面是怕被人看出端倪,毕竟这画是他偷来的。

而小范围的油画交流会则不会引起太多人的关注,赵承越带着自己仿的画去,既不容易被发现,又能得到吹捧,借此满足他的虚荣心。

他们称赞的是赵承越仿的画,这些吹捧是实实在在属于他的,虽然假借了《晨曦》的光。

江宜清在视频平台注册了一个账号,以全国美术展官方发布的《晨曦》图片和那张合照中的《晨曦》作为对比,发了一个分析视频。

为了不让赵承越起疑,在视频中江宜清没有露脸,连声音都是用变声软件处理过的。

他从油画的笔法、色彩、光影效果等各方面进行分析,证实了后者为赝品,并因此提出疑问,这幅赝品从何而来,为什么赵承越要将这幅赝品带出来参与交流活动,质疑《晨曦》一画是不是已被售出,或根本不在赵承越手中。

《晨曦》作为国内浮雕油画的开创之作,它的动向一直为美术界所关注,赵承越曾赴M国艺术大学学习,曾有传闻说赵承越想要将《晨曦》赠与M国艺术大学以换取荣誉教授之称,虽然赵承越已经证实了这只是谣言,但无风不起浪,赵承越因此而受到不少诟病。

这个分析视频一出,无异于火上浇油,不少人都开始质疑,赵承越分明活跃于美术界的各项活动,热衷将自己的作品展出或售卖,为何唯独《晨曦》一画极少出展,现在甚至还带出了赝品,是否真如传言所说,已经将国内浮雕油画的代表性作品赠与西方。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赵承越有口难辩。

在这种情况下,江宜清通过周绍渊,以周弘业的名义联系了赵承越。

他邀请赵承越来参与拍卖会,并在得知赵承越陷入了舆论中时提出了解决方案,称可以为他联系记者,只要他在拍卖会上带着《晨曦》来,在记者面前说清楚原委,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赵承越原本就因为连日来的舆论焦头烂额,有人愿意帮他召开记者会他自然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何况联系他的是周弘业的人,他有不少作品都曾在周弘业的拍卖会上进行拍卖,同周弘业合作过多次。

见赵承越的口风有所松动,江宜清适时提出有人想要出高价竞买《晨曦》,询问赵承越是否愿意将《晨曦》参与拍卖。

并同他说这位想要买下《晨曦》的竞买人是自己的朋友,对油画没什么研究,但是十分喜爱,热衷于将油画买下后放入藏室收藏,吝于分享给他人。

江宜清很清楚赵承越的心态,《晨曦》在他手中,但他却因为心虚而不敢出展,不能凭借这幅画来谋取利益,反而会因为画作的去向而被人误解诟病,但《晨曦》在公众面前出现的次数越多,被人发现画不是他画的可能性越大,如果将《晨曦》卖到专业人士的手中,也会有同样的风险。

但江宜清所向他描述的这一竞买人,不懂画、只喜欢收藏、买下画后这幅画便不会在被其他人看到,无论哪一点都非常符合赵承越的心意,且风险最低。

更何况,江宜清提出的价格实在太高,让赵承越难以拒绝,赵承越在犹豫了几天之后便主动和他联系,同意在拍卖会上拍卖《晨曦》这幅画。

十月下旬,拍卖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厅堂里如期举行。

拍卖会在下午一点开始,上午傅致衍便陪着江宜清到了酒店,中午吃饭时江宜清就明显有些神思不属,时不时地往举办拍卖会的厅堂里看。

“哥?”

江宜清在傅致衍第二次出声唤他的时候回过神来,“小衍,我有点担心,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赵承越还不知道江宜清已经回来了,如果这一次没能将他偷画、蓄意谋害许老的事情揭露的话,势必会打草惊蛇。

“不会,”傅致衍放下刀叉,看着他道:“哥,别担心,拍卖会上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按照之前计划好的来做就可以了,你都能让赵承越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自己主动带着《晨曦》来参与拍卖,今天肯定也不成问题。”

傅致衍的声音低沉和缓,江宜清望向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因为他的话而感到心定了不少。

他们吃完饭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周绍渊和林煦。

“小清!”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林煦就兴冲冲地和他打招呼,几步跑到江宜清面前和他说:“我刚才看到赵承越了,他正在和一个老头聊天,我隐隐约约听到一些,那老头好像是什么A市美术家协会的副会长吧,赵承越那副谄媚狗腿的样子真的让人受不了,再过半个小时拍卖会就开始了,我看他还怎么得瑟,今天就是他这个偷画贼的死到临头之日了!”

林煦脸上满是大仇即将得报的兴奋感,江宜清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场拍卖会的规模中等,同普通的拍卖会一样,参与竞买需要足额缴纳一百万的保证金后才能获得竞买人资格,除了到现场参与拍卖的买家以外,还可以通过电话委托和网络竞价的方式来参与这一次的拍卖会。

油画主题的拍卖会,拍品共计十二幅,江宜清坐在竞买席,看见了正和A市美协副会长有说有笑地走进来的赵承越。

赵承越一身西装革履,脚上锃亮的皮鞋和腕上名贵的手表无一不彰显出他作为一名成功人士的精英气派。

与七年前那个在寝室里穿着T恤、因为担心费电连台灯亮度都舍不得调高的学生判若两人。

赵承越原本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镜片比啤酒瓶底还厚的眼睛换成了一幅金丝边框的眼镜,更显得他文质彬彬,他微微弯着腰,请副会长入座,而后他理了理自己身上那身价值不菲的西装,抚平上面的每一丝褶皱,仔细小心得像是怕把西装弄坏似的,直到西装再次变得挺括如新,他才带着笑在副会长身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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