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崽穿到七年后 第27章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斯文有礼的社会精英,却为了一己私欲害死了他们的老师。

拍卖会在拍卖师的主持下正式开始,十二件拍品中,除了《晨曦》和另外两件作品是赵承越带来的以外,其他是通过拍卖公告征集筛选而得的油画拍品,最终成交价在几百万到几千万不等。

赵承越的油画拍出了五百万,和其他油画作品相比,这幅油画的成交额并不算高。

江宜清一直在耐心地等《晨曦》,却在第十一件拍品出现时忽地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倾。

傅致衍发现了他的异常,他顺着江宜清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拍卖台旁的显示屏上,展示了这一件拍品的信息,一幅名为《远山含烟》的风景油画,由许丰阳在2018年创作的。

傅致衍握上江宜清攥着拳头的手,让他放松下来,低声问他:“怎么了?”

江宜清颤着声说:“这是老师生前画的最后一幅画……”

这场拍卖会本就是为了《晨曦》而来的,所以拍卖会的预展江宜清没有去,也不知道拍品中有这幅画。

《远山含烟》是许丰阳在2018年的九月画完的,当时赵承越向许老讨要了这幅画,想要来观摩学习,许老自然将画给了他,后来许老去世,这幅画便归了赵承越所有。

江宜清没想到赵承越为了钱,竟然连许丰阳生前绝笔都要卖。

说话间不过几分钟,江宜清刚想举起号牌,只不过一愣神的功夫,《远山含烟》就在拍卖锤的敲响中以四千六百万的价格成交,被现场一位竞买人买去了。

傅致衍注意到江宜清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失落和难过。

他还没来得及和江宜清说些什么,拍卖师的声音在厅堂里响起:“接下来的这一件拍品是本次拍卖的最后一件拍品,赵承越作品€€€€《晨曦》,国内浮雕油画的代表作,起拍价四千万。”

竞买席很快有不少人举了牌子,拍卖师关注着场内和网络的号牌,实时转述着价格,“四千三百万,四千八百万,五千万、五千万还有加吗?”

江宜清举了两次号牌,第一次加了两百万,期间因为还有人在举牌,第二次将价格出到了五千九百万,周绍渊根据他们原先计划好的那样,把拍卖价提到了六千万。

六千万已经有些高了,不管是场内还是网络都不再有人加价,江宜清举起号牌进行最后一次加价:“六千一百万。”

“好,现在的价格是六千一百万,”拍卖师拿着拍卖锤,“六千一百万一次……”

江宜清已经在等着拍卖锤敲下了,拍卖师的声音却突然提高:“八千一百万!电话委托席的李总将价格出到了八千一百万,各位场内和电话委托的客人还有要加的吗?”

这个价格一出,场内便陷入沉默,江宜清察觉到了不对劲,如此刻意的抬价,明显就是针对他们而来的。

江宜清往那位报价的电话委托人看去,发现赵承越朝那个电话委托人使了个眼色,他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转过来,正襟危坐着看着前方价格在不断跳动的显示屏。

方才席上这位李总的电话委托人就每一次都在即将拍出时刻意加价,江宜清看着赵承越,忽地反应过来,这位所谓的李总十有八九就是赵承越自己找的托,目的就是抬价,让《晨曦》卖出更好的价钱。

《晨曦》的评估售价在五千万左右,江宜清和赵承越联系的时候提出愿意将价格出到六千万,已经是过高了,可赵承越如此贪心不足,竟然还不满意,将价格抬到了八千一百万,要逼着他加价。

可如果他加价,对方势必也会跟,江宜清攥着号牌的手微微出汗。

“哥?”傅致衍困惑不解,“怎么不加了?”

“太贵了,”江宜清说:“《晨曦》根本不值这么多钱,完全没必要花八千多万把它买下来,这幅画虽然是国内浮雕油画的代表作,艺术价值比较高,但和西方技法成熟的浮雕油画相比还是有些稚嫩,如果今天没能揭露他,就真的要出这么多钱了,这个价格太高了……”

傅致衍反问他:“为什么不值?”

“如果没能揭露他偷画的事,那我们买回了你的画,如果今天画、名誉、声望都物归原主,那买《晨曦》的钱我们就捐赠给慈善机构。”傅致衍说:“哥,我不希望你有任何后顾之忧,何况这幅画是你画的,那就千金万金都值,它在我心里是无价的。”

他不懂江宜清说的那些绘画技法、色彩运用所带来的艺术价值,对他而言,这幅画最大的意义就是江宜清画的。

傅致衍看向他,字字清晰:“无价的东西,能用钱买下来,我觉得很值。”

他握着江宜清的手举起号牌,面向拍卖师直接报了价:“一亿。”

第44章 “闪光”

傅致衍的声音一出,竞买席就响起窃窃私语,连赵承越都转过头来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看,惊讶于竟然有人会出这么高的价格。

拍卖师也是一怔,但多年的职业素养让他很快镇定下来,当喊了三遍都无人加价时,他敲下了拍卖锤。

最终《晨曦》以一亿元的价格成交。

“感谢委托方!恭喜卖家!”拍卖师从业生涯中第一次拍出上亿的画,言语中难掩激动,“请大家稍事休息,接下来我们将在记者会上完成这一件拍品的交接仪式。”

与以往的拍卖流程不同,《晨曦》拍出后直接进行拍品交接,会上邀请了记者,名义上是举办交接仪式,但同赵承越的说辞是在记者会上为他澄清。

《晨曦》被两名带着丝绒手套的工作人员小心地搬上了展示台,红色幕布被拉开的一瞬,相机的咔嚓声争先恐后地响起,江宜清看到了这一幅属于他的、却被署上赵承越名字的画。

不同于传统油画,因为浮雕油画绘画材料的特殊性,这幅同他久未谋面的画被装裱在金边的玻璃画框中,保存得很好。

“作品《晨曦》,整幅画作长95厘米,宽80厘米,画作的主体是百年名校A市美院的图书馆,采用浮雕技法,将历史、人文融入到油画中,不仅技法超群,色彩的运用和光影的点缀更是恰到好处,被誉为国内浮雕油画的代表作,由知名画家赵承越在2018年所作,至今尚无其他作品能出其右。”女主持声音甜美,字正腔圆,“今天我们有幸邀请到了《晨曦》的作者赵承越先生,大家掌声欢迎。”

坐在首排的赵承越站起后转身向各位记者致意,在一片掌声走到了台上。

他慢条斯理地调整了自己的西装,又调整了递来的话筒,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一直到做足了派头才清了清嗓子开口:“很高兴今天能受到邀请作为《晨曦》的作者来参加这一次的拍卖会,也很高兴能在见到各位记者。”

赵承越停了片刻,他在等待掌声,掌声渐弱,他才再次开口:“《晨曦》一画是我在研究生时期所作,为了这幅画,我日夜都在学校的画室中,画了将近三个月才将这幅画作完成,幸好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成功向来不能一蹴而就,我不否认自己有才华,但更是因为无数的练习和长久的积淀,才造就了今天的我。”

“当然这一切都离不开恩师许丰阳,老师对我的恩情和教导我一直不敢忘怀,前段时间老师忌日,我还曾去祭拜过老师,想必他泉下有知,也定然会为我今日的成功而感到骄傲。”

提到许丰阳时赵承越眼眶含泪,江宜清看着他的做派,只觉得讽刺。

“前段时间在网络上对《晨曦》这幅画有一些谣传,今天借此机会我也想进行一下澄清,《晨曦》是我的心血之作,先前之所以带着赝品去参加油画交流会,也是担心路途奔波会对油画本身造成伤害,所以才出此下策,当然我的这一做法确实不妥当。”赵承越说:“今天很幸运《晨曦》在一场拍卖会后有了新的归宿,想必江先生也是一位懂画爱画之人,必定会小心珍藏爱护,我想亲手将《晨曦》交托到江先生手中。”

赵承越微微带笑,视线落在席下江宜清的身上,傅致衍松开江宜清的手,“哥,没事的,相信自己。”

似安抚似鼓励。

江宜清深吸了一口气,他迎着赵承越带着探究意味的视线,一步一步走上铺着地毯的台阶,在他身旁站定。

赵承越一直在打量着这位花了整整一亿买下《晨曦》的江先生,对方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Omega,他穿了一身纯黑的手工西装,西装带着细闪,质地用料都属上乘,带着难言的贵气。

这位江先生戴了一个黑色的口罩,脸上只露出一双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虽然大半张脸都没有露出来,但给人感觉容貌出众,肌肤白皙,让人想要对他的长相一探究竟。

赵承越同他握手,“《晨曦》能得到您的赏识也是我的荣幸,江先生这么年轻却出手阔绰,还真是年轻有为。”

他在恭维江宜清,言语中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江宜清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模棱两可地说:“我对《晨曦》的感情很深,它是我对油画的一次新的尝试,是挑战也是机遇。”

Omega的声音清清泠泠的,通过话筒在酒店的厅堂中响起,赵承越莫名感觉他的声音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听到过。

包括对方说的话,赵承越也觉得怪异,他讪笑着说:“江先生的意思是您之前收藏的都是普通油画,这是您第一次拍下浮雕油画作为收藏吗?”

江宜清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他伸手抚上《晨曦》,看上去像是隔着玻璃画框在用手指顺着油画的线条细细地观赏描摹,仿佛完全沉浸在这幅画中,被画作所吸引。

台上沉寂了有几分钟的时间,赵承越的问题无人应答,他尴尬不已,正打算说些什么来缓解这种尴尬,站在他旁边的Omega忽地出了声:“《晨曦》确实是一幅很有艺术价值的浮雕油画,但我对您的画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道今天能否得到您的解答?”

赵承越自觉受到了吹捧,不免有些自得,“您说。”wuli€€€€

“赵先生以《晨曦》这幅浮雕油画而闻名,却在《晨曦》之后再没有画过任何浮雕油画,不免让人困惑怀疑。”

“江先生这是什么意思?”赵承越面上仍是在笑,只是笑容有些僵硬,“浮雕油画的绘画难度高,即使我已经创作出了好的作品,仍然有需要学习的地方,所以一直不敢再次尝试浮雕油画。”

“何况作品创作的题材和形式都是我的自由,江先生何必以此来质问发难?”

“这是自然。”江宜清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赵先生在画建筑时,似乎更注重写实?”

赵承越一愣,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只是今天拍卖会上他的另一幅油画就是建筑油画,他在画建筑时确实会强调建筑的几何感,这一点他没法否认,“是又如何?”

“摆、涂是油画的在绘画过程最基础的两种笔法,两种笔法都可以画较大面积的色块,《晨曦》一画在多处都用到了这两种笔法,且为了表现出好的纹理效果,《晨曦》在主体上进行了多次色彩颜料的叠加,用特殊技法最终呈现出浮雕质感。”江宜清偏头看向他,声色平和:“《晨曦》更注重线条的美感,着重表现光影效果,强调建筑的艺术感染力,这与您其他建筑油画中所体现出来的绘画习惯和个人风格都大相径庭。”

Omega眼尾微微上挑,赵承越被他那双黑而清亮却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着,一下子就慌了神。

赵承越本就心虚,在对方接二连三的质问下,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先前借周弘业的名义联系他说要买下《晨曦》作为收藏的人,分明是一个不懂画、对油画毫无研究的人,可眼前的Omega却对油画分析专业、一针见血。

他下意识为自己辩驳,“浮雕油画和传统油画的呈现效果本就不同,我用相应的技法画出不同的风格又有什么问题?”

江宜清不置可否,“赵先生画建筑油画更注重写实,线条明显,强调几何感,您所带去参加油画交流会的那幅赝品也有这样的特征,但《晨曦》和您其他的作品相比风格完全不同,倒更像是出自完全不同的两人之手。”

“反倒是那幅赝品《晨曦》,”江宜清顿了顿,目色淡下来,缓声道:“才更像是您仿着原作画出来的。”

“你凭什么说《晨曦》不是我画的?!”赵承越愤怒中带着一丝慌乱,声音陡然提高:“没有证据的事情,你不要胡编乱造!”

江宜清轻笑了一声,他转身拿起还放在桌上的拍卖锤,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地用拍卖锤敲上了《晨曦》画框外的玻璃上。

玻璃和锤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上面裂出蛛网般的裂缝,外边的玻璃很快应声而碎。

几乎在场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有不少人发出惊呼,为这位花了整整一亿买下《晨曦》却当众砸画框玻璃的买家的行为感到震惊不已。

这幅价值上亿的画因为外力的敲击而向下倒去,工作人员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晨曦》,将它平放在展示用的桌子上。

画框的玻璃破碎后,整幅画作便裸|露在空气中,江宜清伸手触上油画的最下方、呈现出立体效果的花瓣下侧。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这幅所谓的你画的《晨曦》上,会有我的署名?”江宜清摘下自己脸上的口罩,他注视着赵承越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说呢,师兄?”

看清江宜清脸的一瞬间,赵承越瞳孔紧缩,那种若有似无的熟悉感在顷刻间变得清晰了起来,他的脸上像是方才画框上的玻璃一般,一寸一寸地出现皲裂,他张了张嘴,半响才哆嗦着说:“……江宜清,你、你没死?”

江宜清没再管面色灰败的赵承越,他将立式支架上的话筒拿下来,往前走了两步,向台下鞠躬后才开口:“各位记者朋友大家下午好,我是许丰阳教授的学生江宜清,赵承越是我的同门师兄。”

面对眼前无数的相机和镜头,江宜清有些不习惯,但他很快便适应了,继续说道:“《晨曦》一画是由我在2018年九月创作完成的,之后我因为一场意外事故没能将画上交,赵承越便在我的画上署了他自己的名字,以他的名义参与了全国美术作品展,获得了金奖。”

“我的署名写在画作中不显眼的位置,”江宜清指着画作的最下侧,“在这片花瓣的位置,大家可以看到我的署名是用油画颜料写的,和整幅画作的笔触一致,有浮雕的效果,且在上清漆之前,而赵承越的署名是在上清漆之后。”

台上的摄像师在《晨曦》画框外侧的玻璃被敲碎后,就将署名的细节图拍摄下来后同步上传到了旁边的电子显示大屏上,正如江宜清所说,他的署名和日期比赵承越的更早,而坐在前排的记者更是能从《晨曦》这幅画的实物上更直观地看出来。

“同年十月十二日,”江宜清强忍着内心的悲痛,他声线不稳,哑声道:“赵承越为了将冒名顶替之事瞒天过海,故意带花去教授许丰阳家,导致许老花粉过敏引起心脏病发后去世,害死了我们的老师。”

“江宜清!你不要血口喷人!”赵承越面目扭曲,眼睛瞪得通红,“老师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会害死老师,你为了证实《晨曦》是你画的不择手段!你含血喷人!你污蔑我!!”

赵承越情绪激动,恨不得冲上去和江宜清扭打,但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便被保安制住了。

“机缘巧合之下,我在老师的手机发现了事发当天的录音……”

录音中许丰阳和赵承越的交谈声在七年后这家酒店的厅堂里再次响起,赵承越愤怒的咒骂声在录音中渐渐轻了下去,他脸上被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喃喃地说:“不可能,老师为什么会录音,不可能……”

记者席陷入沉默,只有录音里的对话在一分一秒地推进,许丰阳一声比一声更重的喘息声像是一记记重锤,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最后几分钟,许老的喘息声也渐渐微弱了起来,在许丰阳生命一点一点流逝的过程中,赵承越在许老耳边压着声音说的那句“老师,您放心,颁奖时的获奖感言中我会提到您这些年对我毫无保留的指导的,已经去世的许丰阳永远是我的恩师”,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赵承越确实做到了,几乎每一次公开场合的采访、活动,他都会感谢许丰阳,可他在说出那些感谢许丰阳的话语时,究竟是在感恩老师对自己的悉心指导,还是在庆幸死人不会开口说话。

录音在最后几秒播完后自动暂停,记者席沉默了几秒之后便彻底沸腾€€€€

“赵先生!赵先生,请问你害死许老的动机是什么,你是为了偷画的事情不被暴露所以故意害死许老的吗?”

“《晨曦》一画是你偷来的吗?你真的冒名顶替了江宜清先生的作品吗?你和江先生师出同门,请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先生,你对刚才录音里的内容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赵承越额头上布满了汗,他下意识地用袖子去擦,擦完才惊觉身上这套西装价值不菲,又徒劳地想要用手去抹自己的袖口。

镁光灯刺眼异常,赵承越抬起头,他颓然地看着面前快要伸到他嘴上的话筒,嘴唇发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承越很快被制住他的保安带走,同原来傅致衍和江宜清他们预想的那样,保安会连带着那些证据一起,将赵承越交给警察。

赵承越被带走后,记者便将采访话筒转向了江宜清。

“江先生,方便说一下您是怎么发现许老手机中的录音的吗?”

“江先生,您能说说您当时创作《晨曦》时的创作理念和心路历程吗,《晨曦》是否是您第一次涉及浮雕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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