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由扯了扯唇角,他望着少年澄澈见底的眼眸,那眼里不复以往的信任依赖,只剩下冷淡与警惕。
他轻声道:“因为你不喜欢啊,童童。”
“我知道你讨厌被拘束控制,讨厌时时刻刻被人盯着。”
“我知道你喜欢自由自在。”
假如少年没有那么排斥,他早就采取了别的手段。
不会像现在这样,悉心守护了七年的珍宝,被人强行占有。
谢由:“童童,我太了解你了。”
“如果提前告诉你手表里有定位,一旦短时间内没有发生任何事,你就会觉得这手表没有用处,完全可以用手机联络。”
“一旦真的出事,手机肯定是第一件被销毁的物品。”
“我只能瞒着你,”他顿了顿,继续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戴手表。”
“假如之后确定陆匪不会做什么,也随时能让你摘下。”
温童抿紧了唇,谢由真的是太了解他了。
每一句解释的话,都令他心底的疑虑渐消。
温童屈了屈手指。
逻辑上没有问题,但他直觉还是有些不对劲。
说不上的不对劲。
他不动声色地问:“没有其他理由了吗?”
听到这话,谢由面上带了些许疑惑:“我应该还有其他理由吗?”
“我不知道陆匪对你说了什么。”
“但是童童,我没有其他理由需要在你身上装定位了。”
“我完全可以直接问你在哪里,要去哪儿,为什么要用定位这种方式?”
谢由说的的确是实话。
如果不是陆匪,他不会在温童身上装定位。
在桐城,他不需要温童的定位,他能用好友的身份随时问少年的行踪,即便少年撒谎了,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温童在桐城、在华国是相对自由的,一举一动会有人主动汇报。
谢由不会有任何暴露的风险。
温童暂时找不出定位的问题,思索片刻,问出第二件事:“桐锦小区的房子,一开始也是你的吧。”
“是。”谢由眸光微闪,陆匪竟然还查了这件事。
定位、房子……
陆匪能诋毁污蔑他的事,无非就是令温童厌恶的掌控欲。
温童:“为什么?”
谢由坦然以对:“因为我想让你暂时留在桐城。”
“创业需要一定的时间,我必须留在桐城。”
“我怕在我创业成功前,你会离开,所以只能用这种手段。”
说完,他又道了歉:“对不起。”
温童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我陪着你?”
“公司方面我帮不了你什么,其次,”他顿了顿,忍不住说,“比起想办法把我留在桐城,你更应该想方设法去追白越吧?”
听到白越两个字,谢由差点儿维持不住表情。
他推了推眼镜,借机遮掩住眼底阴寒,迅速收敛情绪。
“童童,你对我而言,是最特别的一个人。”
他隐晦地表达爱意,光明正大地坦白自己的占有欲:“我的确对你有着不同于其他的人的占有欲。”
“我希望你能更依赖我,我想要成为你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甚至希望你只有我这么一个……”他话音微顿,慢条斯理地说出唯一能被温童接受的词语,“朋友。”
谢由漆黑的眼底晦暗不明:“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想过改变、放手,可实在是做不到。”
“对不起,只能一直瞒着你。”
温童已经懵了。
他知道谢由对自己的掌控占有欲很强,但听到对方亲口说出承认,感觉还是非常震撼。
这么多年了,他竟然一直没有察觉到。
他喃喃道:“为、为什么啊……”
谢由低声说:“童童,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爸爸……”
温童:“???”
所以你真把我当爹了?
第96章
“我妈那些年, 只能勉强保障我的基本生存需求。”
“从小到大,我几乎没什么朋友,那些小孩看到我, 只会骂我是野种。”
“直到初中, 情况才稍稍好转。”
谢由的语气平静淡然,轻描淡写,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他们不会当面喊我野种,而是在背地里议论我,说我是私生子。”
温童眼睫颤了颤,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谢由的时候。
那时候他刚到这个世界,刚搬到远方亲戚家里。
出门买东西的时候,在学校附近的遇到了谢由。
逼仄的巷子里, 三个染着黄毛红毛的男生围堵住了一个穿着校服的瘦削男生。
“让你带来的钱呢?”
“没有。”
“你没钱?昨天不让你带钱来了吗?你妈不是卖的鸡么,怎么可能连一百块都没有?”
“艹你妈的。”
“你别说,说不定咱们还真的艹他妈。”
…………
三人满嘴污言秽语, 时不时发出令人厌恶的嘲笑声。
温童当时不知道被勒索的男生是谢由, 只是单纯地见义勇为, 嚎了一嗓子。
“老师!他们在这边!”
少年清亮的嗓音传入巷子, 三个欺软怕硬的人都没敢证实,吓得立马往巷子另一端跑。
几人一跑, 温童才看清楚被勒索的男生的模样。
他倚墙低着头, 身上穿着有些破旧的校服, 黑色校裤隐隐有些发白, 手臂和脸侧都有不同程度的青紫伤痕。
温童连忙走过去:“你没事吧。”
他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伤的严重吗?我陪你去医院吧。”
“没事, ”男生低低地应了声,抬头的时候,唇边带着抹感谢的微笑, “谢谢你,同学。”
“不用谢,应该的,”温童朝他笑了笑,目光触及男生校服上纹着的名字后,脱口而出,“你就是谢由啊!”
闻言,谢由笑容减淡,嗯了声:“你……听说过我?”
“是啊,”温童没有察觉到他微弱的表情变化,眉眼弯弯地伸出手,“你好,我叫温童。”
“今天开始就是你的邻居了。”
少年白皙纤细的手在阳光下笼着层浅淡的金光,温暖耀眼。
谢由当时没有握住这只手。
他恶意地认为温童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合,认为勒索犯跑得过于果断。
他觉得温童是故意的。
故意接近他,让他以为自己拥有了一个朋友,实则想从他身上探听到更多的笑话。
和学校的那些人一样,把他的生活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罗哥,你最近和那个叫谢由的走的很近啊。】
【说到这个我就想笑,之前不是和小林他们说好,去撕谢由的作业本了么,掉了一本,我捡的时候正好被他撞上,他还以为我是帮他的,笑死了。】
【这么蠢?!哈哈哈哈哈。】
【对啊,我还看见他妈了,长得挺漂亮的,像是做那种生意的。】
【什么生意啊?】
【就是卖的,上次还他妈在给一个男人打电话,而且他家超级穷,我怀疑他的学费……】
不能选择的出生,似乎是他的原罪。
…………
初三那年,谢由和温童并不熟。
直到高中同班,接触的机会才多了起来。
谢由初中三年都是在同学们的诽谤议论中度过的,高中的时候,已经对那些闲言碎语完全不在乎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已经明白话语权只会被强者掌握。
“卧槽,你们知道么,高一一班的那个学霸,别看他长得人模人样,妈妈是做那种生意的。”
“艹,那他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