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殿下您在先生那里。”
她一错不错地打量着从小照看到大的殿下,就见自己说出“宋先生”这三个字的时候,少年人眼里,便自然地浮现出了一丝愉悦的笑意。
赵灵微自然地说道:“先生说你来过,我都没发现。先生真厉害。”
他的笑容又大了一点,嘴上夸先生厉害,面上比谁都骄傲。
黎容心底不妙的感觉更甚。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麟哥儿,你告诉姑姑,你对宋先生,是个什么想法?”
自从赵灵微十五岁以后,她就不叫他这个乳名了,都是喊“殿下”,以示尊重。
赵灵微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对她的反常感到有些奇怪。
这个问题根本难不倒他,他张口就来:“先生,自然是这个世上最聪明,最厉害,最好看的人。”
黎容:“……”
她意识到,赵灵微并未听出她的意思,只得进一步暗示:“我的意思是,你对宋先生,是个什么感情……”
赵灵微脸色骤然一变。
他收起面上的笑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黎容。
他的神色十分平静,也并未刻意显露气势,但黎容还是在某一瞬间,感受到了被某种猛兽盯住的恐慌。
她脑子里嗡嗡的,闪过许多胡乱的念头。
一下子想麟哥儿会不会否认?可能只是自己想岔了。
一下子又很欣慰,麟哥儿如今越来越有上位者的气场了,若是殿下和娘娘知道,一定会很欣慰。
又想起自己白日那糟心的发现,想着要不殿下和娘娘还是别知道了。
她想了那么多,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赵灵微被猝不及防这么一问,懵住,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很快恢复了冷静,好奇地问:“姑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就这么平静地,坦然地,语气自然地承认了。
黎容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看着神色自如,丝毫不慌张的殿下,虚弱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赵灵微拿她当长辈看待,既然被发现了,自然不会隐瞒。
这个问题,他自从发现自己心意之后,早想过了无数次。
是以他回答得很快:“若是问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大概是两年前。若是问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我自己也不知道。”
“姑姑是怎么发现的?”他又问了一句。
见他镇定自若,原本感觉天都要塌下来的黎容,竟也奇异般地慢慢冷静下来。
“今天,我取找宋先生,看到你在给宋先生擦头发。”她说,“我虽不曾成亲生子,但伺候了殿下和娘娘那么多年。你看宋先生的眼神……”
她说:“同娘娘看着殿下的时候,一模一样。”
“原来
如此。”赵灵微得到了答案,又看了看她。
“姑姑,我没有其他亲人了,自小把您当长辈看待。”他一脸期待地看着黎容,“我不懂如何讨人欢心,你能教教我,怎么追求先生吗?”
黎容眼前再次一黑。
她没想明白,谈话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的?
“我不是……”黎容正色道,“殿下,您在说什么?这是不对的。”
她不赞同地看着自小养大的殿下:“您是殿下和娘娘唯一的血脉,是越州王。您应该找一个家世容貌才情相匹配的姑娘,和您举案齐眉,共度一生。”
赵灵微不以为然:“我不喜欢她们。”
“慢慢找,总会遇到喜欢的。”
“不会。”赵灵微异常坚持,“我只喜欢先生。”
黎容看着少年一脸笃定的神情,张了张嘴,半响,才说:“这是不对的,你们是师徒,还都是男子,有违人伦。传出去,会被天下人笑话的。”
“谁会笑话?”赵灵微问,“关他们什么事?”
“那,男子在一起,无法留下血脉。”
“留下血脉有什么用?”赵灵微漫不经心,“人就一辈子,留下个血脉,能让我多活几十年不成?”
“我那皇祖父倒是血脉多,这几年,自相残杀都死了好几个了。”
黎姑姑瞠目结舌,她意识到,从小被宋先生教导长大的殿下,观念思维,和寻常人都是不一样的。
世人都在意的东西,他不在乎。
她想了想,只能从另一方面着手了:“就算你不怕,宋先生呢,你忍心他也跟着你一起被世人谩骂吗?”
赵灵微果然眉头一皱,陷入沉思。
黎姑姑悄然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她轻松两息,赵灵微再次笃定地说:“先生不会在意这些。”
“何况,姑姑,若是我和先生的传闻传出去,越州百姓真的会骂我们吗?”
黎容一呆。
来越州十几年,她是亲眼看着越州从一无所有,到如今,堪称圣人理想中的“仙乡”也不为过。
而这一切,都是先生和殿下带来的。
越州百姓,将两人视作神明,他们甚至可以为了两人去死。
区区男子相恋……
她甚至觉得,若是外头有人敢因为这个骂殿下和宋先生,越州百姓会帮忙第一时间骂回去。
见黎容一脸恍惚,赵灵微便知她想明白了。
“姑姑。”他像小时候一样摇了摇黎容的衣袖,“你说的那些,我从来都没烦恼过。”
摆在他面前唯一的难题,从来都只有一个。
要是先生不喜欢他怎么办呐。
第77章 第三个龙傲天
陆瑶期找到了一个前往越州的商队。
商队规模很大,陆瑶期亲眼看到过商队首领和峪州官府的人在一处说话,
并请了一队护卫护送。
看起来很靠谱,
这也是她最后选择了这支商队的原因。毕竟她和拢香两个弱女子,去越州又不像上一程路线,总要谨慎些才好。
她想得周全,可出发之后经历的一切,全都颠覆了她的认知。
不像先前从京城来的那段路,她和拢香都是谨言慎行,几乎所有时间都在车上,并不和人搭话。
如今这支商队的人对她们额外和善,提前派人来告知了出行的时间地点不说,还特意遣了个老婆子过来告诉她们,说是商队的厨娘,会一路随行。
“我姓向,陆娘子若是有什么问题,只管找我就好。”向婆婆爽朗地告诉她。
第二日,陆瑶期带着拢香一起随商队出发。
还是那辆不起眼的小马车,但路面破破烂烂,没多久,主仆两人就被颠得面色惨白,五脏六腑都仿佛在翻滚。
陆瑶期撑着身子,掀开帘子往外看,见道路两侧果真两侧荒凉无比,道路更是坑坑洼洼。
她想,果然如传闻所说,越州偏僻,常年不与外界联通。峪州如此富裕,官府却连去越州的官道都不肯修缮一二。
拢香已经晕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小声说道:“小姐,看这个样子,越州日子估计很不好过。您说,宋先生真的会在越州吗?”
陆瑶期也不知道,她正要说话,忽然察觉到马车停了。
她心里一惊,就听到车辕被敲了敲,向婆婆的声音从外头传来:“陆娘子,是我。”
陆瑶期连忙调整了一下神色,掀开车帘,向婆婆细看她一眼,笑了:“怪我这老婆子没有想周全!”
她拿出一样东西,却是个模样普通的小瓷瓶,向婆婆拔开上头的木塞,到处一粒淡青色的小丸子在手里,当着陆瑶期的面咽下去。
“这段路不好走,一般人都受不住颠簸。我们常年走的人,都会备着这晕车的丸药。”她将瓶子递给陆瑶期。
陆瑶期也没矫情,接过来:“多谢婆婆,不知这药丸如何作价?”
向婆婆摆手:“商队免费发的,人人都有,不要钱不要钱!”
又笑着说道:“您再忍一忍,等到明日,路就好走了。”
她似乎就是专门来送药的,说完这句话就走了,很快,车夫又重新扬起了鞭。
陆瑶期坐在马车里,拿出那瓶药丸,轻轻嗅了一下,清爽微带辛辣的气息立刻进入鼻腔,被颠得有些昏沉的头脑也清晰起来。
是好东西。
她随早逝的生母学过一些杏林之术,这也是她敢接下这瓶药的缘故。
确认东西没问题,她给自己和拢香各服用了一粒。
不到一刻钟工夫,拢香兴高采烈地说道:“小姐!这药真好用!”
是啊,陆瑶期能分辨出这晕车药里面放了
几样认识的药材,但不知道是如何调配的,竟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这样的药物,什么商队会免费给所有人用?
她总觉得,这支商队的人,都对自己过分友善了。
还有,等明日路就好走了是什么意思?据她所知,从峪州到越州,正常路线,少说也要大半个月路程的。
她心里装着这么多事,扭头一看拢香天真无邪的脸,默默叹了口气,什么都没和她说。
因为担心,她一直悄悄地透过车帘往外看,确定商队一直沿着官道走,不曾便道。晚上休息的时候也一直提着心,没敢睡太死。